沈霽秋回府后，點了點手頭的東西，便打點馬車去了趙府。

到了趙府，畫柳遞上了名帖，趙府的仆人恭恭敬敬地打開門，迎了進來。

趙府上上下下都是一股子書房的氣質，正對著門的便是一個小庭院，上面有石桌棋盤，再往前走便是另一間小開院，用門隔開，是一間露天的畫臺。畫臺四周掛著許多書畫，都是清淡的山水寫意。畫廊再向右便是琴館，四周植了許多湘妃竹。琴館后面回廊通向一個花園，里面假山環繞，亭臺錯落，比起沈府的大氣和謝府的肅穆，趙府要精致許多，雖無貴重的裝飾，但是屋內布局已經讓沈霽秋暗暗贊嘆。

“沈小姐，到了。”仆人恭敬地退下，卻看見趙文染急急忙忙撥開珠簾門，笑嘻嘻地迎面走來：“你來啦，快進來坐，春月，上茶。”

“諾，你看這是什么？”沈霽秋揭開手上的紙包，露出了幾個精致的泥人，上面都用彩墨點了腦袋，顯得俏皮可愛。

“哇……秋兒你對我真好……”趙文染驚喜地捏捏人偶，吩咐丫鬟收了起來，隨后又有點不高興地噘嘴：“不會又是有事來找我吧？”

“沒事就不能來找你不成？”沈霽秋喝著茶：“中秋快到了，權且當作我送你的節禮。”

“啊，我說呢……我都快忘了這事。不過……既然是節禮那也太小氣了，就這幾個玩偶，秋兒，你還真是不夠意思。”趙文染撩著頭上的發簪道。

“那么趙大小姐還想要些什么禮物呢？”沈霽秋笑瞇瞇地看向趙文染。

“這個嘛……我想想……”趙文染半天不說話。

“你這丫頭，我就隨口客氣客氣，你到還真上臉了。”沈霽秋嗔怪道。

“唉……”趙文染放下糕點嘆了口氣。

“怎么了？文染你好像有心事。”

“過了這個中秋，爹爹就要把我送進宮一陣，去學習宮中的禮儀。”

“文染，那你大概去多久呢？”沈霽秋關切道。

趙文染搖搖頭：“至少半年。爹說我性子沒個安靜，都已經十六了，還是沒規沒距的，讓我住在姑媽的宮里住一段時間，讓姑媽好好教導我。”

“文染，這也是好事啊。”沈霽秋調皮道：“我倒想看看，平日里活蹦亂跳的趙大小姐，成了淑女會是什么樣子。”

出乎意料的，趙文染并沒有生氣，而是接著愁眉苦臉。

“你呀，放寬心好了，我看你姑姑不會為難你這個親侄女兒的。”沈霽秋寬慰道。

“唉……聽天由命吧。”趙文染無精打采地撥弄著桌角的流蘇裝飾，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一個激靈：“哎，秋兒，不如你和我一同入宮吧！”

“什什么……”沈霽秋喝著茶差點沒噴出來，勉強咽了下去，不可思議地望著趙文染。

“好秋兒～你就陪我一起嘛，橫豎咱們打小兒去哪都是一塊的～你別忘了你小時候掉進荷花池還是我救的你呢～我不在的這半年我可不放心你你說萬一你又有什么差池誰來……”趙文染晃著沈霽秋的胳膊直念叨，沈霽秋被搖得頭暈。無奈道：“好了好了，那你保證，我只在你姑母宮里學規矩哦……你知道的，我最怕這些條條框框的啦。”

趙文染立馬開心地跳了起來：“太好啦～就知道秋兒你對我最好啦～”

“你呀……”沈霽秋突然促狹道：“你這個性子，以后誰娶了你，只怕是要頭疼得緊。”

“你取笑我！”趙文染扭過頭去，卻歪著頭說：“秋兒，你還記得我們小的時候嗎？”

“當然記得，那個時候，我很膽小，一個人來學堂，雖然哥哥和我一同進學，但到底不在一處，我連學堂的門都不敢進。”沈霽秋回憶著：“那個時候是我第一次遇到你，你給我遞了一塊點心。”隨后又笑了：“時間還真是快，仿佛我們一同被夫子留堂還是前兒的事情。”

趙文染也托著頭看向窗外：“怎么不記得，你呀，那個時候可貪睡了，夫子講學的時候，你就偷偷趴在桌子上瞇著，結果呀被你哥哥發現了，朝你做鬼臉，害得我憋著笑卻被先生叫起來了。”

隨后趙文染從書架上的小木屜子里拿出一個精巧的梅花盒子，打開里面儼然一枚白玉環，十分小巧精致。

趙文染開口：“秋兒，這是你那時贈我的白玉環，我一直收著。”

“文染，你說若是以后的日子，一直能這樣，該多好。”沈霽秋合上茶盞，看著爐上將要燃盡的一支香，陷入了思緒。

“秋兒。”趙文染輕聲喊了喊，沈霽秋正在愣神。

“秋兒，你哥哥他……在軍營可好？”趙文染猶豫著開了口，手上絞著帕子。

“怎么？趙大小姐怎么突然關心起我哥哥了？”沈霽秋含笑地望著她。

“沒有啦，到底一塊兒長大的……”趙文染眼神暗淡了下來：“聽說高將軍，就是犧牲在了和西戎交戰之際。”

沈霽秋聽罷開口：“我聽我父親偶然提起過，高將軍那一次真的是太可惜了，本來據說都找到了西戎的營地，結果軍隊卻被偷襲了。”隨后又喝了口茶笑道：“不過，你不用擔心我哥哥，他雖然平時看起來大大咧咧的，在這方面再細致不過了。”

“小姐，夫人請小姐和沈小姐用晚膳。”一個小丫頭打著簾子稟告。

“知道了。”趙文染拉著沈霽秋：“走吧，我娘也有日子沒見你啦。”

用過晚膳，沈霽秋坐上馬車，已經是深夜了。

剛走到吉祥街附近，正在困倦中，突然聽得馬車發出一陣嘈雜的聲音。

“出什么事了？”沈霽秋掀開簾子一角問道。

“回小姐，是奴才們的不是，這馬怕是今兒出門沒喂足草料，現下不肯走。”車夫回答道。

沈霽秋剛想開口，車上的馬便好似突然不受控制一般向前跑去，畫柳開口訓道：“大膽！小姐在車上，你這奴才在往哪走？”

“姑娘饒命啊，這馬餓了，想必是知道哪兒有草，尋去了，奴才也沒法子啊。”車夫拼命地勒住，那馬卻一直往前跑著。

沈霽秋在車內開口：“畫柳，跑到了哪兒？”

“這……倒也沒跑遠，左不過是吉祥街右邊……哎哎哎小姐。”畫柳突然叫了起來。

“怎么了？”沈霽秋下車查看，卻發現馬兒停了下來，在一塊籬笆墻下啃得正歡，車夫趕都趕不走。

“這……”畫柳指著那塊被啃爛的籬笆墻，“小姐，這是石溪堂的后院……”

沈霽秋剛想悄悄兒地轉身離開，卻看見堂內亮起了微弱的燈光，隨后木門打開，傳來一聲慵懶帶有磁性的聲音：“弄壞了我的墻，就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