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漣漪之后
- 我世界的邊界
- 拿朕玉溪來
- 2875字
- 2025-04-23 10:41:58
柳清清那帶著幾分戲謔、幾分認真,又夾雜著幾分不明意味的眼神和話語,像是在我心里投下了一顆深水炸彈。爆炸的余波,一直持續到下午的課堂,震得我暈暈乎乎,半天沒緩過神來。
胡萊那家伙倒是沒心沒肺,午飯過后沒多久,大概就把柳清清的“警告”拋到了九霄云外,又開始捧著他的寶貝筆記本,偷偷摸摸地完善他那關于“冰結之瞳”的“史詩設定”去了。我瞥了他一眼,只見他時而眉頭緊鎖,時而恍然大悟,時而又露出一種“一切盡在掌握”的詭異笑容,完全沉浸在他自己的二次元世界里。
換做以前,我或許會湊過去跟他插科打諢,或者嘲笑他異想天開。但此刻,我卻完全提不起興致。我的腦子里亂糟糟的,像塞進了一團被貓咪玩過的毛線球。
柳清清的話反復在耳邊回響。
“我對你們倆,尤其是你,于澍,最近的動向,還是有點……關注的。”
“有研究別人‘是不是機器人’的工夫,不如多花點心思在……別的事情上。”
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關注我?為什么?是因為我成績差但又不像其他差生那樣惹是生非,所以顯得比較“特別”?還是因為……她真的對我……?這個念頭讓我心頭一跳,隨即又被我強行按捺下去。不可能,于澍,別自作多情了。
那她說的“別的事情”又是指什么?是指學習嗎?以她的立場,似乎也說得過去。班花兼優等生,關心一下“后進”同學,聽起來冠冕堂皇。可她當時的語氣和眼神,又不像是在進行“友好互助”的勸誡,反而更像是……一種帶著點占有欲的提醒?提醒我別把注意力放在別的女生身上?
別的女生……常小雅。
我的目光,不受控制地飄向了身旁的同桌。
下午的陽光透過窗欞,在她的書桌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她依舊坐得筆直,像一棵扎根在教室里的小松樹,安靜地聽著數學老師講解那些讓我頭昏腦脹的函數和幾何。她的側臉線條柔和而干凈,長長的睫毛低垂著,在眼瞼下方投下一小片陰影。陽光偶爾會調皮地跳到她的發梢,染上一抹溫暖的金色。
她看起來……很專注,也很平靜。仿佛我們中午那場關于“機器人”、“冰結之瞳”的荒誕討論,以及柳清清的突然出現和“盤問”,都與她毫無關系,沒有在她那平靜無波的心湖里留下任何漣漪。
真的是這樣嗎?
上午我畫畫被她發現時,她那似乎閃過一絲疑惑的眼神,是真的嗎?還是我的錯覺?
胡萊那些關于“量子計算核心”、“情感模塊最低限度運行”的扯淡理論,在我腦海里一閃而過。以前我覺得那純粹是胡說八道,但現在,我竟然發現自己忍不住去……觀察,去尋找證據,不是為了證明她是機器人,而是為了……推翻這個理論?
我開始下意識地留意她的細微舉動。
數學老師在黑板上寫錯了一個數字,引來下面一陣小小的騷動。我看到常小雅握著筆的手指頓了一下,眉頭幾不可察地微微蹙起,很快又松開,拿起紅筆,在自己的筆記本上輕輕劃掉了那個錯誤的步驟,然后繼續演算。
原來她也會有反應,雖然很細微。那蹙眉的樣子,不像是什么程序錯誤,倒像是……有點無奈?或者對老師的粗心有點不滿?
英語課上,老師讓大家兩人一組練習對話。按照慣例,我和常小雅應該是一組。我正琢磨著該怎么開口,是繼續用以前那種愛搭不理的調調,還是……稍微“友好”一點?
沒想到,常小雅卻主動側過身,將課本往我這邊推了推,用那沒什么起伏的語調說:“你先來,還是我先來?”
我愣了一下。這好像……是她第一次在非必要的情況下(比如老師強制要求),主動跟我開啟一個“合作項目”?
“啊……你先吧。”我有些不自然地回答。
對話練習進行得很順利,但也很……公式化。她的發音標準得像教科書錄音,語氣平淡無波,找不出一絲情感色彩。但不知道為什么,我這次卻沒有像以前那樣覺得不耐煩或者想要故意搗亂。我只是……聽著,然后回應。甚至在她念到一個比較生僻的單詞時,我還在心里默默給她點了個贊。
練習結束,她默默地把課本收了回去,又恢復了那種“閑人勿擾”的狀態。
我看著她,心里突然冒出一個奇怪的念頭:她這種性格,是不是因為……太投入學習了,所以沒精力去顧及其他?或者,她只是不擅長,或者不屑于進行那些在她看來“無意義”的社交?
這和胡萊的“機器人”理論,似乎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方向。
我甩了甩頭,試圖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趕出腦袋。于澍啊于澍,你想這么多干什么?管她是機器人還是書呆子,跟你有什么關系?你現在最應該考慮的,是怎么應付即將到來的期末考試,還有……怎么回應柳清清那讓人心煩意亂的“關注”。
想到柳清清,我又忍不住朝她的方向望去。她正和前排的女生聊得開心,臉上掛著明媚的笑容,陽光灑在她身上,讓她整個人看起來都在閃閃發光。她的活潑、開朗、熱情,和常小雅的安靜、內斂、清冷,形成了如此鮮明的對比。
以前,我毫不猶豫地認為柳清清這樣的女生才是“理想型”。但現在,我發現自己的目光,似乎越來越難以從常小雅那略顯單薄,卻又帶著一種奇異吸引力的身影上移開。
這到底是為什么?
是因為“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還是因為那份神秘感激發了我的“探索欲”?或者……僅僅是因為,我坐得離她最近,看得最清楚?
下午最后一節自習課,教室里很安靜,只有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我百無聊賴地轉著筆,眼神漫無目的地在教室里游蕩。
突然,我看到常小雅放在桌角的水杯,因為她起身拿東西時不小心帶到,搖晃了一下,眼看就要倒下來。那是一個很普通的玻璃杯,里面裝著半杯白水。如果倒了,水肯定會灑她一桌子,甚至可能弄濕她的書本和作業。
幾乎是出于本能,我的手閃電般地伸了過去,在她反應過來之前,一把扶住了那個搖搖欲墜的水杯。
杯子穩住了。我的指尖觸碰到了微涼的玻璃杯壁。
常小雅似乎也意識到了剛才的危險,轉過頭,目光落在我還扶在杯子上的手上。
她的眼神里,第一次清晰地流露出了一絲……驚訝。不再是那種轉瞬即逝的疑惑,而是實實在在的,帶著一點意外的驚訝。
“謝……”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
“沒事。”我飛快地收回手,裝作若無其事地低下頭,心臟卻像打鼓一樣“咚咚”直跳。
我剛才……做了什么?我居然……幫了常小雅?那個我一直視為“對手”和“調查對象”的常小雅?
這完全是下意識的動作!絕對是!我對自己說。就像看到路邊有個石頭快絆倒人了,順手踢開一樣,純屬條件反射!
但我的臉頰,卻不受控制地開始發燙。
常小雅似乎也因為這突如其來的“互動”而有了一絲不自在。她沒有再說什么,只是默默地把水杯往桌子里面挪了挪,然后坐回座位,繼續看書。但她的耳朵尖,似乎……有那么一點點紅?
是燈光的原因嗎?還是……她也覺得尷尬了?
我不敢再看她,只能把頭埋得低低的,假裝認真看書,腦子里卻更亂了。
那個“秘密檔案”計劃,還要繼續嗎?當我已經下意識地去維護她,甚至因為她一絲細微的變化而心緒不寧時,這個所謂的“調查”,還有什么意義?
它似乎不再是一個幼稚的惡作劇,反而變成了一面鏡子,照出了我自己內心那些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正在悄然變化的漣漪。
放學的鈴聲響起時,我幾乎是逃也似的收拾好書包。胡萊還在后面咋咋呼呼地喊我,討論晚上回家怎么“深度挖掘冰結之瞳的能源核心奧秘”,我卻充耳不聞,只想快點離開這個讓我心緒不寧的教室。
走到校門口,我卻意外地看到了柳清清。她似乎在等什么人,背著書包,在夕陽下踢著腳邊的小石子。
看到我出來,她眼睛一亮,笑著朝我揮了揮手。
我的腳步,不由自主地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