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語被槍決的前一天,陸顯去監獄見了他最后一面。他本不想去的,可是雙腳卻不聽使喚,它們聽從了來自他內心的指令。
他沒有告訴陳默自己要去哪里,他只是寵溺的摸了摸他的頭讓他早點休息。對于陸顯說的一切陳默從不反駁,他總是輕輕“嗯”一聲,然后乖乖的去做自己該做的事。
學習、看書、娛樂、休息,這些事情是陳默每天的任務,也是他非常喜歡的事情。
自從陸顯將他接到自己住處開始,他臉上的笑容逐漸增多,眼神中的憂傷則越來越少,他喜歡這里,喜歡陸顯,喜歡這種全新的生活。
望著雙眼凹陷、面色憔悴的陳語,陸顯沉默了一會,終于緩緩開口。
“你愧疚嗎?”
或許將死之人的思維都已經麻木了,或許他根本沒想到陸顯會突然問出這個問題,一時間他竟有些語塞。
稍許,他苦笑一聲說道:“愧不愧疚又能怎樣?人死不能復生,結局無法改變。”
陳語的回答雖然很簡單,但陸顯已然聽出了其中的意思。他再次看了看這個曾經英俊文雅的年輕男人,心里突然涌上一種莫名的感傷。
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情緒,陸顯也無從知曉。
與此同時,陳語起身離去,他不想也不愿說話了,他只想在臨死之前好好做一個夢,夢中有溫柔的母親和慈愛的父親。
臨出門時他停下了,回頭看著陸顯輕聲說道:“謝謝你,幫我照顧小默。”
望著那個漸行漸遠的背影,陸顯默然不語。也許有時候,無聲就是一種最好的表達方式。
他是一個殘忍的兇手也是一個惡毒的壞人,但他的人生軌跡原本不會這樣。他在鄉風淳樸的古州鎮長大,他懂得關心和愛護弟弟,他一個人扛起整個家的責任。
可結果呢?
如果人生可以重來,他真的希望他能生活在一個溫馨幸福的家庭,身邊有疼愛呵護他的父母,有可愛活潑的兄弟。
那樣的結果,一定是最圓滿的。
可惜一切已經發生了,無法重來,無法挽回,無法彌補。
想到這,陸顯百感交集,他搖了搖頭走了出去。
“陸大帥哥,你這是要干嘛?請你大聲的告訴我,你剛才所說的話和現在所做的事都是在開玩笑,好嗎?”
此刻,陽光透過玻璃窗照進室內,本是一片暖意融融的祥和氣氛,卻硬是被圍著陸顯前后轉圈的孟陽變成了搞笑的版本。
“我說你這樣跑來跑去的累不累啊?你不累我都看暈了。你聽清楚了,我把剛才說過的話再重復最后一遍。第一,我不參加懸疑小說的比賽了;第二,我已經成功的遞交了辭職信;第三,我要去山村支教。最后一句,請你一定要相信我,因為我說的都是事實。”
“你要辭職?你要去當老師?你真的放棄追求陳依依了?你真的不想寫一部震撼人心的懸疑小說?你真的,你真的不是一個草率的人。”
如果說陸顯放棄追求陳依依還能讓孟陽慢慢想通,那么他要去山村支教的決定卻讓孟陽死活不能接受。
在他的眼里心里,陸顯可是未來懸疑界的大咖啊!
不過孟陽此言一出,倒是讓正忙碌收拾東西的陸顯停了下來。
他走到穿著“Dior”最新款夏裝的孟陽面前,將他從頭到腳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看得孟陽大呼小叫的問他“干嘛干嘛”,陸顯這才笑嘻嘻的說話了。
“我去支教不止是為了需要讀書的孩子,也為了那些父母常年在外打工只能和年邁的祖父母生活,甚至獨自生活的留守兒童們。老人和孩子都是弱勢群體,他們都是需要保護的人,弱勢群體的生活環境存在很大的局限性和危險性,假如獨居的留守兒童失蹤或者死亡誰會第一個發現?父母遠在他鄉異地,身邊無依無靠,真要發生不幸孩子們連哭的機會都沒有。退一步說,就算發現他們慘遭不測也不知道是多久以后的事了,我不想讓楊冬晨的悲劇再次上演。”
說到楊冬晨,陸顯和孟陽的臉色都不由自主的暗沉下來。
曾經發生過的悲劇再怎么樣都無法改變它存在過的事實,更何況還有另外一個無辜的生命也因此消失……
“好想法!不過僅憑你一己之力就想要完成這么多的事情,我,深表懷疑啊行嗎?”
看到陸顯臉上流露出的傷感,孟陽知道他又想起了成輝,連忙轉換話題問道。
“一個人當然不行,好在人多力量大,這次和我同去的還有十個志愿者。孟陽,我還有一個計劃,就是專門為留守兒童組建一個‘留守兒童之家’,將這些孩子召集在一起,不管是學習還是休息都在學校,由專人負責照管他們的飲食起居。小默也非常支持我的想法,我們一定要把‘留守兒童之家’辦起來,不過眼下最主要的問題就是資金……”
陸顯正講到關鍵處,確切的說是剛提到“資金”兩個字的時候,孟陽就“哎呀”一聲站了起來。
“陸顯,我突然想起來還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辦,我先走了,你慢慢收拾。”
看著孟陽匆匆忙忙離開的背影陸顯笑得前仰后合,他們是一起長大的發小又怎會不知彼此的性格習慣?
“這小子,簡直就是一個天生的守財奴,我一定會讓他毫無怨言的捐錢……”
陸顯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手不停歇,不到片刻,行李箱便被他打包完整。
“哥,我的東西已經收拾好了,咱們出發吧。”
與此同時,穿戴整齊的陳默也拉著一個簇新的行李箱站在陸顯面前。
“好,為了我們無悔的選擇,出發!”
燦爛的陽光下,兩個身影堅定的向前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