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布置高考考場的需要,我們得提前倆天把所有的私人物品都搬回各自的宿舍,留下的只能有整潔的桌子和配套的椅子。
除了留下有基本紀念意義的書籍和一些重點復習資料,我和小山把我們大部分的東西都交給了樓下收破爛的大叔。中炫在不顧自己的前提下也要幫紫婷將大大小小的東西先搬到她的宿舍。基于男性擔當的精神,我和小山也主動地去幫小玲和金媚的忙,即便她們說不用。
搬完東西,我們約在食堂一起吃飯,男女搭配,面對面地吃喝說笑。我也跟食堂阿姨客套了一下,她且多給了我一小勺的雞肉,我喜出望外地跟她致謝。
這個時期,人們的每一個小的動作在情感上都會被放大數倍,這是一種即將離別的憂傷。
高考前的一晚,大伙既興奮又緊張。日常宵夜是不可少的志謙居然不吃了,在22:40上床后就說要早早睡覺,要為明天的考試而養足精神。大家也是明事理的人,各自也只好默默地玩起手機。
23:30,他坐立了起來,接著感慨道:“今晚真是見鬼了,在床上翻來又滾去,怎么就是睡不著的呢?”
大伙都忍不住笑了。
“平時該怎么樣就怎么樣嘛,而你偏偏要搞特殊。”
“對啊,你不吃點宵夜,也許是胃難受,呵呵呵。”
在舍管大叔過來查房之后,大伙幾乎也沒有再說話。
我放下手機,閉目了幾分鐘。確實是緊張啊,躺著也難受,我干脆上一趟廁所,走動走動。
志謙還在床上輾轉,大部分的床上也還是有手機光的。既然大伙都還沒睡著,那我也相對安心,至少有人陪著我,至少大家都是緊張的。
等我再回到床上,還胡思亂想了一會,也就睡了。
高考的試卷并沒有一模的那么難,這是讓我欣慰的。但是,不會的題目還是不會。而且最可氣的是,忘了的內容等考完試后才想起一些思路,這是一輩子的遺憾啊。但這也沒辦法,只能責怪自己基礎不扎實。
6月8日17:00,鐘聲響起畢業的訊號。
我拿著我的證件和簽字筆一步一步地離開考場。這是我們學習生活了三年的地方,這是我們即將永遠離開的母校。
班長在微信群里說今天晚上要在KTV作最后一聚的事。然而回答的人也沒多少,最后在群里聊起來的還是平時在班里搗亂的那幾位同學。我由于心情復雜,也沒有進一步地參與其中。
事實上,等我和我同考場的元偉在食堂吃完飯回到宿舍,有的人的行李已經打包好了,而且他的家長也在。元偉問進華:“你現在就要走了嗎?”。他微笑地點點頭。
“那待會不去唱歌了?”我再問。
“不去了不去了,我們家有點遠,今晚就不去了,大家同學玩得開心哈。”這話是他母親說的。他也沒說什么,只是“嗯嗯。”了一下。
然后元偉也幫他們把他的行李給提了下去,我面無表情地坐在床邊,感受到的是人們離開時的無情。
早就聽人說過,考完高考,這個班這輩子就聚不齊了,沒想到這樣的事在我眼前一下子就成為了現實。看到現在的形勢,且不要說一個班了,就連一個宿舍能否聚齊也將是個大問題。
我看著其他人也在收拾各自的東西,一切就這樣按部就班地進行著,仿佛只有我脫軌了。
本來和元偉在回來的路上他就提議待會大家要一起合照一張的,我還說不要急,等我們去到KTV再照那也是可以的。真的沒想到,進華就這樣重重地走了。以前的我算和他吵過幾句,但是以后再也不會了,也再沒機會了。
想的是他,然后他匆匆地也回來了:“怎么了?”我問他。
“我的雨傘漏拿了,在元偉的床上。”
然后元偉也出現在了門口:“對,是我剛才不覺意放過去的。”
我坐在離他的床最近的位置,即便他有走過來,我還是主動地過去拿了傘遞給他。
他再一次跟大伙告別,然后準備轉身離開。
“大家現在要不一起來合照一張吧,不然以后很難再有機會了。”我抓住機會提議道。
“好。”大伙異口同聲地說著也站在了一塊。
拍完之后,我本來也想著要陪他走下去,再認真地聊倆句的。沒想到他母親這會也上來了,然后,我也只好目送他倆離開。
大家一起去唱歌,這最初是屬于高二時期的約定了。而這次是我的第一次參與,且是在高三畢業晚會上,這不得不感慨時光流逝之快啊。
平日在學校里,我們狹窄的目光往往只會關注到他人的分數排名,而對一些其他精彩的東西會缺少一定的認識。
在我的印象中,班里的小團體大多是分開來玩的。這次集了幾十個人在一起,誰也不知道誰會玩得比較嗨,誰也不知道誰的唱功如何厲害。由于我不想喝酒也不擲骰子的緣故,我坐得離以唱歌為主的女生團體的一邊靠得近一些。在最初的一輪恭讓中,那個麥克風居然傳到了我的手上,在諸位女同學的鼓勵中,我且說了幾句類似“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的話語。然后點了一首傳唱度較高的《光輝歲月》。
在一下又一下的鼓掌中,我感覺發揮良好。然而高潮一來,我深情地再吼,我去,那音質,聽不下去了。個別女生也忍不住笑了,我在僵持完那一小段高潮,然后把麥遞給了坐在我隔壁的小山。這是校外的我的第一次羞澀。
我再看了一會他們擲骰子之后,感覺很無聊,也感慨高中三年居然就這樣過去了。
中炫在一旁向我揮手,他原來和紫婷倆人在墻邊拍照,然后小玲也過去了,他現在讓我也過去。
接著我們開始和不同的人貪婪地合拍,合拍的人當然不止于是我們幾個,而是所有有靠近我們這個小團體里的人,都被我們拉過來一一合拍,歡聲笑語的,那算是晚會的一個小高潮。
我忽然聽到一曲很好聽的旋律,是莎拉布萊曼的《斯卡布羅集市》。我朝人群中一看,拿麥的是婉儀,我站到一旁來認真地看她。“ Are you going to Scarborough Fair......”我去,開口跪。音準、聲甜、節奏掌握得剛剛好,全場的人也為她的嗓音而震撼,那是發自內心的享受,那是自然而然的掌聲。
想不到我們班居然也會有這樣厲害的人,而我在以往對她的認識僅僅是定位于“瘋狂英語”這樣的一個標簽,糊涂啊,糊涂。不過也好,我現在至少也見識到了她的優秀,再離開,也不留遺憾了。
在婉儀出色地表演完之后,元偉在啤酒從中跨了出來,大聲說下一首歌是他點的。大家在開始時對他也有點期待,但他很快便讓人們回到現實。
我上前打趣他,說他很勇敢,居然去當一個接盤俠。
他不以為意地說:“這有什么,有什么不敢唱的。大家都是來玩的,玩得開心就好。”
說完,他又回到了酒從中。
我想了想,感覺也對。他都敢唱,我有什么不可以的,不行,我要點歌。
在等待的時候,我看著媛琪走到班主任跟前和班主任耳語。一分鐘之后,她經過我這里,我朝她微微一笑,她也停了下來。我以為她是想跟我聊點什么往事或前程,沒想到她卻是過來告別的。她說時候不早了,她爸媽正在樓下等她,她要先回去了。她讓我要玩得開心,她也希望我們以后會再見。
“嗯嗯。”我滿滿的是不舍的神情,繼而也伸出了右手。她配合地輕握了一下,點頭之后即轉身離開。
我無心戀唱著接下來的歌,小玲見我的曲調過于平緩,她也拿起另一個麥,以帶動整首歌的情感豐富起來。
人一個又一個地離開,在這一倆個小時內,我感覺到我一下子失去了許多許多。等待最后散場的時候,剩下來的人數不到20。元偉提議下半場要去夜宵,問大家意下如何?
我本來是想著要找間酒店然后睡大覺的,但看到這么多的人都還在,我也不好掃興。只好說:“都可以啊。”
其他的人幾乎也表示了隨和的態度,但小玲卻提出了異議:“太晚了,我答應過我爸媽說我今晚要回家的。”
她的這句話讓整個即將動身的團體氛圍漸變得有點小尷尬,這也讓我對接下來的安排興致銳減。
然后還是金媚發揮了重要作用:“都這么晚了,你就不要回啦,更何況這是最后一次了。這樣,我給你媽打電話,說你今晚和我在一起,明天我們一起回去,可以吧。”
她想了想,看了看大家和我:“好吧。”
這是我和好些同學的第一次一起吃飯,這也是我和好些同學的最后一次一起吃飯。我們因為高考而短暫在一起,我們也因為高考而永遠分開。
志謙在坐下來后便開始自嘲他在過去倆年都是班里被調侃的對象,從今天起,他終于也算解脫了;中炫和紫婷也大方地分享著他倆的戀愛經歷,并鼓勵大家之后都要好好地談一段戀愛,畢竟倆個人的生活總比一個人的世界要精彩;小山說他之后想去看看更大的世界,他的高考志愿應該會填省外的大學,而且未來只要條件允許,他還會選擇去國外深造......
這是一次暢所欲言的非正式的最后的談話。
第二天,我們各自回到了各自的宿舍,將各自的行李打包回了各自的家。這是一個持續一段時間的情感復雜的過程。電視劇“我是特種兵2”有這樣的一句話:“人的一生有很多次離開,每一次離開都伴隨著陣痛,這種陣痛叫做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