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旁新長出的綠葉,被霞光照映的晶瑩剔透。
書店的相遇,讓林朝陽愧疚的心又重新燃起來了。這一次他緊緊抓住她沒有讓她逃走。許久,林朝陽才慢慢松開她,拾起掉在地上的幾本書。也許是蹲的太久了,她起來時頭有些暈,扶著書架,頭枕在手上。“我送你回家?”他溫聲的說。
林朝陽把車開的很平穩,盡量不讓她難受加重。“最近過得怎么樣?”沉默了許久,他說。他知道她沒睡,他其實想問的是這些年你過得怎么樣?但在見到她的那一刻就都清晰了,瘦削的臉,雖然化了妝但也難掩憔悴。
林顗微微睜開眼睛,頭一直偏向車窗,路燈透過車窗照在她的臉上,顯得格外孤獨。“我很好,一直都好。”
林朝陽聽出來她語氣中不想讓他聽出的脆弱。
林顗的家里,簡單的陳設讓整個房子看起來透著孤獨的氣息。從來沒用過的嶄新廚具。
林朝陽在廚房連杯子都沒有看到,轉了一圈,在她的工作臺上看見了玻璃杯。無意間看到桌上那瓶藥,她怎么了?看著躺在沙發上的林顗。他把水遞給她,轉身朝著冰箱走去,冰箱里什么都沒有,他伸手朝著冰箱內側摸了摸,連開關都沒有開過。林朝陽的心就像被撕碎了,再縫起來一樣。他心想,“她這些年都是這樣過得嗎?”
林顗放下水杯,“我沒有做過飯,有時候工作太忙,也沒什么胃口的。”
“去趟超市吧!”
不一會,超市的購物車被堆滿了。看著滿車的東西,林顗有些發愁,“買了這么多,沒時間做,也是浪費了。”
美味的菜肴飄著香噴噴的熱氣,林顗伸長脖子嗅了嗅,笑著說,“幾年不見,你竟然都學會做飯了?”林朝陽拉開椅子坐了下來,盛了一碗湯放在她面前。
“這幾年……”林朝陽的話還沒說出口,林顗打斷了他的話,“你們準備什么時候結婚啊?”
林朝陽黯然的眼神,“林顗,讓我來照顧你好嗎?”
林顗怔住了,許久緩過來,她放下手里的筷子,不知所措的笑了一下,“你說什么?”
“讓我來照顧你,補償你?”
“你一定是瘋了,我們回不去的。更何況現在你已經有了未婚妻,我們不可能了。”林顗的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來,她一直在往后退,緊貼著墻壁。
“我應該彌補你,再給我一點時間。”林朝陽抱著她,她的眼淚浸濕他的外套,不知從什么時候起,林朝陽的眼里也泛起一層漣漪。
曾經相愛的戀人,曾經懵懂無知的年少。
決定。
許夕路過茶水間,兩個八卦的同事靠攏過來小聲的問她,“許夕,聽說朝陽要辭職了?是不是真的啊?”
許夕只覺得腦子里一片空白,無意識似的搖搖頭,“我不知道。”
她用盡全身力氣去推開林朝陽辦公室,他不在,他會去哪?
許夕掏出手機撥打他的號碼,“嘟嘟嘟,嘟嘟嘟”幾聲之后,林朝陽接通了電話,“你在哪?”林朝陽聽著電話那頭的聲音,焦急而驚慌失措。
這是許夕回家必經過的站臺,一排樹獨獨的矗立著。林朝陽獨自站在那。背后傳來輕輕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停下來,“你要辭職?”許夕駐足在他身后,望著他。林朝陽轉過身,回望著她的眼睛,“你又瘦了?以后照顧好自己。”
“那他們說的就是真的,為什么辭職?”
“許夕,我希望你能支持我的選擇。”
許夕壓抑著自己的聲音,“我不知道你為什么突然做這個決定,那你的理想?你的堅持呢?我們一起許下的約定呢?你都不要了嗎?”淚水模糊她的雙眼。
林朝陽緊緊的抱住她,“我犯了一個大錯,我要去彌補她。”想到林顗桌子上的那瓶藥,想到她的病……
“錯?”許夕任由淚水劃過。他緊緊盯著他,好像只有這樣他就不會離開了。
“我要用往后的時光,去彌補這個錯誤,去照顧林顗。”
“林,林顗?”眼淚不斷的滑過風干的淚痕,許夕看著他明亮的眸子。“朝陽,我尊重你的決定。”不會有人明白她說出這句話,需要鼓起多么大的勇氣,她把指甲緊緊的嵌在肉里,給自己勇氣。她更知道,林朝陽需要她的支持!
下起雨了,許夕轉過身去,聽見林朝陽叫她,她的雙腳難以移動,這一次她沒有再回頭看他,因為不想讓他看見自己。
“許夕,你值得更好的人,而我還不夠好。”
許夕抬起眼睛,眼眶里早已經蓄滿的淚水,嘩的一下流出來。他一直都是知道。許夕挪動自己的雙腳,快速飛奔著離開他的視線。
林朝陽看著她遠去,雨水和淚水分的清嗎?任風雨吹打自己的臉,“許夕,對不起!”
離開研究院,以后得生活里就不會再有許夕了,隔離了一切,分離了一切。
風雨過后,該解決問題了!
江邊的橋上,是他們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我知道你要跟我說什么,我聽說了。你終于堅持不下去了?”宋語平靜的語氣,讓林朝陽很是意外。
“我很抱歉!”
“我知道你不愛我,我曾經用各種方法把你留在我身邊,甚至懇求你,祈求你。現在我知道無論如何也留不住你了,結束吧!為了我自己最后的尊嚴,我愿意放手。”
“宋語,謝謝你的諒解!”
她從來沒有見過林朝陽這么溫柔的眼神看著她。她笑了,“我并沒有諒解你,我只是解放了自己而已。”她說,“今天之后,我們就沒有關系了,林朝陽,希望你把眼睛擦亮了再做選擇!”
看著林朝陽溫柔的眼神,“你為什么要辭職?你知道我爸不會因為我們……”
“跟你沒有關系,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宋語邁開輕松的步伐,離開他并沒有想象中的難過,反而是一種從來沒有過得解脫。爸爸說的對,活在當下,遠遠沒有眺望遠方那么精彩!
林朝陽走了,再路過他的辦公室,里面空蕩蕩的,許夕生了一場大病之后精神也不如以前了。
林朝陽的離開,肖茫由外聘變成正式員工了。研究院真正變的只有許夕自己,她每天除了工作,沒有多余的話。
“這家是音樂酒吧,主唱長得挺帥。”蘇蘇一臉花癡的樣子。
燈光交錯,兩個人坐在吧臺上,許夕說,“我不喝酒!”調酒師遞過來一杯果汁。
“你怎么了?這段時間一直心不在焉的。”
“林朝陽辭職了。”許夕低垂眼眸。
“為了林顗?”蘇蘇輕蔑的冷笑一聲。“他倆天生一對,在一起挺好的。”
蘇蘇看許夕不說話,摟著她的肩膀,“你怎么就看不明白,就算林顗不回來,他也不會和你在一起,那件事橫在你們中間,就像你們彼此心頭的刺一樣。”
“那件事……”
六年前,是她十八歲生日的前一周,爸媽決定去周游世界,當做給彼此的退休禮物。因為林朝陽的旅游計劃和建議,讓他們再也沒有回來,那天是她生日……
蘇蘇眼睛一瞥,看見不想看見的人,“是冤家路窄,還是陰魂不散啊!”
周品咧著嘴壞笑,“有幸遇見,一塊喝一杯吧?”
“說起來,我們也不算認識吧!除了上次一起去國外談合作見過,好像也沒什么聯系,還沒有到一塊喝一杯的交情呢?”
蘇蘇毫不客氣的語氣,并沒有讓周品無趣的走開,“今天要不喝這一杯,我們什么時候才能有交情啊?即使你不喝,你身旁的這位美女……”
“我不喝酒,謝謝!”許夕打斷他的話。
蘇蘇噗呲一聲笑了出來,“周品,你還要糾纏到什么時候?你身邊這些不三不四的朋友等著你呢?”
“小姑娘,這話說的難聽了吧!什么叫不三不四。”周品身邊的人開始哄起來啦。“周公子請你喝酒,是你的榮幸,我告訴你,別不識抬舉啊。”
周品也不說話,一直笑著,他倒要看看黃蘇蘇怎么接下去。
無所畏懼的蘇蘇盯著周品,“周公子,你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身邊都是些什么人啊?”
話剛說完,那人就拽住蘇蘇的手腕。
“你們干什么?放手。”許夕用力拉住蘇蘇的胳膊。
那些人抽搐著憤怒的臉,“這沒你事,滾遠點,這姑娘話說的難聽,我今天就是要讓你喝。”
蘇蘇冷笑一聲,“周品,果然是人以類聚。”蘇蘇說,“放開我。”
“你再不放手,我可報警了?”許夕手里舉著手機。
那些人奪過手機,狠狠地甩在地上。把許夕推的老遠,韓楓從身后抱住她。
周品從座位上站起來,“喲,韓大少,什么風把您吹來了?”
“周品,你別在這丟人現眼了,趕緊讓他們放手。”
“韓大少發話了,快放手。”看著那些人一動不動,怒目圓睜。“我這些朋友脾氣硬,蘇蘇不道歉,他們不會同意的。”
“你還要不要臉?我憑什么道歉啊!”黃蘇蘇氣不打一出來。
“放手!”韓楓的忍耐已經到極限了,他的拳頭重重的砸在那人的臉上,幾個人一擁而上,黃蘇蘇也拿著包亂打。
“你們別打了!”許夕在一旁喊著,酒吧里多的是看熱鬧的人。
那人拿起瓶子向韓楓身后砸去,許夕飛快的跑過去護住韓楓,瓶子砸在她纖細的手臂上,韓楓扶住她,“許夕!”許夕托著胳膊……
警察局外。
“夕兒啊,你胳膊怎么樣了?”
許夕穿著長袖,看不見受傷的地方,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一直忍著痛,免得多生是非。“我沒事,時間不早了,我先走了。”
蘇蘇和韓楓并排站著,看著她走遠,“她心情不好?”韓楓蹙著眉頭說。
“唉,錯的時間遇見錯的人,她這么一根筋的人,什么時候能走出來!林朝陽從研究院辭職了,她就像丟了魂一樣。”
“你為什么這么反對許夕和他在一起?”韓楓說,“找到一個深愛自己的人不是很好嗎?”
黃蘇蘇無奈的搖搖頭,“那你覺得他倆誰更愛對方呢?”
“這怎么衡量?”
“夕從小就聰明,她如果沒有跳級就不會在大學里遇見林朝陽,夕的父母也就不會去世了。”
“你是因為許夕父母的死跟他有關,才一直反對他們的嗎?”
“錯了,林朝陽傷害了她,和夕的室友在一起了,你也認識她。”
“林顗?”
蘇蘇冷笑一陣,“是不是特別狗血,但它是真的發生了。再后來,林顗走了,他倆沒有在一起,也不可能在一起的。”
“因為那件事。”
“林朝陽那么清高的人,雖然許夕不怪他,但他自己可不那么想。現在他走了,也好!”
“林顗為什么會走?”聽見韓楓的話,黃蘇蘇怔住了,對啊,林顗為什么會走,全是因為我啊!“你問這么多干什么?”
韓楓看著夢里花的主打,想象著許夕穿上它的樣子。在經歷親情友情愛情的離去,還能這么堅強。韓楓的心像被揪起來那樣難受,他心疼這個瘦弱的女孩子。
未來還有很遠很遠的路……
“最近還好嗎?”
電腦上閃爍著“千城”的頭像,許夕打開消息,看著他發來的消息。
伸出的手指,緩慢無力的打出來幾個字,“我很好。”
“如果有什么煩惱,可以跟我說說?”
許夕蜷縮在椅子上,雙手環抱著自己的雙腿,頭枕在膝蓋上。千城總能察覺自己的喜怒哀樂。許夕關掉電腦,沒有回復。有些事她不想提及,過去,愛的人。
五月份的夜空低垂,亮亮的繁星似乎觸手可及。
許夕手里拿著林顗的生日邀請函。蘇蘇一把奪過來,隨意的瞟了一眼,“你別難為自己了行不行啊?”她們坐在甜品店里,蘇蘇低頭猛吸了一口飲料。“你去,我不放心,但我不能陪你去,因為我不想看見他們。”
許夕收好邀請函,“我自己去,該我面對的,我不會再逃避!”這段時間許夕也想清楚了,林朝陽的離開是為了拋開一切,去彌補自己所認為的錯。他在往前走,我不能后退,我只有繼續往前,才能跟上他。
蘇蘇顯然沒想到許夕會這樣說,半張開的嘴還沒合上,她輕輕搖了搖自己的頭,“我沒聽錯吧?”她說,“韓楓應該會去,畢竟是他家的公司的職員。”
“嗯”
夜晚,淅淅瀝瀝下起了雨。
韓楓先撐著傘下車,為許夕拉開車門,紳士的手輕輕摟著她的纖細的腰。
今天的許夕與以往不同,一襲白色長裙禮服。進入大廳,她輕輕挽著韓楓的胳膊。韓楓看著她,“今晚,你最美!”
主角登場,林顗一身紅色的連衣裙,帶著端莊優雅的笑容徑直的走過人群,朝著他身邊走去!
隨著她走去的方向,許夕在人群中見到了他,近在眼前,卻又像相隔千里。
韓楓握著她的手,給她送去一絲溫暖。
舞會開始了,男伴與女伴,步入舞池,過了不一會,舞池中間的只剩下四個人,兩對!許夕,韓楓,林朝陽,林顗。
韓楓對著林朝陽挑了挑眉,在一個轉身之中,許夕已在林朝陽懷里,他們看著對方,慢慢舞動著腳步。
“好久不見,許夕!”
許夕在心里千遍萬遍的給自己打氣,“好久不見!”
林顗看著韓楓笑著,“你真偉大,把喜歡的人推給別人。”
“過獎!”
“她是個執著的人,不會喜歡你的,趁早放棄吧!”
韓楓湊近她的耳朵,“我愿意愛護她,保護她,因為我喜歡她。我不會因為她喜歡別人,就覺得自己為她做的這一切不值得!”
林顗停下了腳步,走下舞池。韓楓的這一番話,她多么希望也有一個人對自己說,但林朝陽不會說的,永遠不會的!
舞會結束了。
林顗站在臺上說話,“首先,謝謝大家能來,我很開心,榮幸!”
大家的掌聲中,她朝著林朝陽望去,“今天我還有一個重要的事情宣布,向大家介紹一下,我的男朋友!林朝陽!”
底下開始議論紛紛,“林顗設計師有男朋友?”
“這個男人是什么來頭?”
“……”
“……”
以林顗的知名度,這條消息很快就會傳開,在不久之后,所有人都知道林朝陽是知名設計師林顗的男朋友!
韓楓也隨著大家鼓掌,“我們今天來是為了見證別人的愛情!”
“愛情?”
林顗的目光在人群中找到了許夕,上大學時她就暗暗的跟許夕相比。除了家境她選擇不了,她不覺得自己有任何地方比許夕差。為什么那么多人喜歡許夕。
綠樹成蔭,還記得單車少年,還記得校園里留下的那一抹身影。
林朝陽把自行車停在板報面前,他被這篇文章深深的吸引了。可以說是一見鐘情!
“如果我能成為風,就能從你身旁飄過。如果我能成為雨,就能滴落在你肩頭。如果我能成為雷,就能短暫為你指明未來。如果我能成為你,就能代你承受病痛折磨……”
林朝陽暗自記下這篇文章的署名:“點淺黃昏”
林朝陽抓住身邊的人,“這篇文章什么時候貼的?”
那人告訴他,這是新媒體社團招新比賽的文章,去新媒體社問問就知道了。
林朝陽一刻不停地跑到新媒體社,“請問,誰是點淺黃昏?”
值班的是一個替別的同學值班的人,手忙腳亂的翻著記錄本,“我給你找找啊!”
林顗來新媒體社找許夕,在門口看見林朝陽,她在操場見過他。她內心緊張,但還是頂替了許夕的名字,因為這是認識他的機會。“誰找我?”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你是點淺黃昏?”
林顗輕輕點點頭。林朝陽走過去,伸出手,“很高興認識你。”大學里的他,陽光清朗。
因為一篇文章,而產生的愛情,是不屬于自己的的愛情,林顗像個替代品一樣,替代許夕嘗試愛情的味道。后來,林朝陽的眼睛里難以掩藏對許夕的喜歡。她開始嫉妒許夕,恨她,漸漸疏遠……
林顗和朝陽坐在院子里的晃椅上,她輕輕靠在他的肩膀上,“朝陽,你會怪我嗎?沒有經過你的同意就把你介紹給大眾。”
“不會,不會怪你!”他說,“你還記得你寫的那篇文章,當時我看完之后就去找你,我很幸運,找到了你。”
林顗從他肩膀上離開,盯著他,“那你喜歡的是我,還是那篇文章的作者?”
林朝陽一本正經的說,“我對那篇文章一見鐘情,我喜歡的是那篇文章的作者,但那是你啊。”
“那你見到我是不是很失望啊?跟你想象中的一樣嗎?”
“怎么會呢?”
林顗笑了笑,沒有答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