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你說那傻大樹成天玩花弄草，能養(yǎng)活你嗎？”周笙一邊練著字，一邊歪著頭看著亦歡。眼前的這個師父，自己從記事開始就被母親引見拜了師父。文類就找亦歡師父，武類就窗外那個傻大個。這么一叫就兩年了，然而我娘一天天的老，那個傻大個也是，唯獨亦歡師父還是那個模樣，又美又可愛，像仙女一樣。

“他養(yǎng)不活我，難不成你養(yǎng)我呀，這是什么傻問題。”

“等我長大了，我一定好好賺錢。只要你愿意等我，我肯定能養(yǎng)活你。”周笙說完正想給個自認為帥氣的眼神時，腦袋就被使勁地敲了一下，一轉(zhuǎn)頭就見秦封虎視眈眈地瞪著自己。

“人小鬼大的，有你什么事情。念完書了沒有，念完趕緊回家。這次，我晚飯肯定不留你吃飯，每次吃了還打包的，肉都被你小子給夾光了。現(xiàn)在還打起你師父注意了，看我不敲死你。”

“傻大個，就你一點都配不上我亦歡師父。亦歡師父，我先走啦，明天再來找你。”周笙蹲下身子直接從秦封的胯下鉆了過去，臨走的時候還做了幾個不一樣的鬼臉才跑了。

“笑什么，你不準笑。你對別人要保持你的高冷，笑起來太丑了。”

“傻大個的品味誰會在意，我就笑。我還要哈哈大笑，你能拿我怎么樣？”亦歡刻意走近秦封身旁后，咧開了嘴哈哈大笑起來，連牙床都露了出來。

“你覺得呢？”秦封眉頭一挑，伸手摟緊亦歡的腰靠到自己的胸膛。此刻，秦封能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音，萬馬奔騰也不過如此。然而亦歡卻是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樣，眨著大眼睛。

這雙眼睛好像有魔力一樣，吸引住了秦封所有的目光。只見秦封慢慢地低下頭去，兩人的距離一點點被縮短，直到能感覺到彼此的睫毛撲閃在各自的臉上。自己都能從鏡中看見自己容貌的變化，這丫頭怎么一點都沒有變化。肌膚依舊吹彈可破的，除了長高了一些，容貌越發(fā)出眾，驚艷了每一天的時間，其他都沒有什么變化。

“我的臉上是長花了，還是你打算在我臉上研究什么？”

“我想數(shù)數(shù)你睫毛有多少根，真是大煞風景。亦歡你都這么大了，怎么心智還如還跟孩童一樣，不開竅。哎，沒意思！”

這人真是有趣，說變臉就變臉。亦歡莫名地看著秦封有些失望離去的背影，結(jié)果沒過兩分鐘，秦封就端著兩盤點心屁顛屁顛地走了過來。這模樣跟剛剛離去的時候，天差地別。亦歡見此，也就沒有把剛才的事情放在心上。

“周笙這么高興，是去哪兒了？”

“沒呢，回家吃飯!“本想說去見亦歡師父了，可想起母親千叮嚀萬叮囑說在外面一定不能替亦歡師父的名字，便把話又咽了回去。

一路上擺攤的小販，見到周笙后紛紛打著招呼。周笙也是滿臉笑意回應(yīng)，一蹦一跳的歡樂模樣。結(jié)果樂極生悲的事情就發(fā)生了，周笙被一股酒氣包圍之后直接被撞倒在了地上。旁邊的人見此還沒有來得及上去扶，周笙就直接站了起來，拽住了撞倒自己的人。

“你沒長眼睛啊，小孩你都撞。大白天就不要喝酒，不知道傷身體嗎。”

“哪里來的破小孩，給我松開手，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你不給我道歉，我就不松手。我?guī)煾负臀夷锒颊f不要隨便欺負別人，但是也不能被別人輕易欺負了。你不給我道歉，我就不讓你走。”周笙生怕這人跑了，原本拽著衣角的手，直接抱住了此人的大腿。

“既然如此，那就跟我回家吧！”說完，這人就直接一巴掌把周笙拍暈后，提著周笙的衣領(lǐng)離去。一旁的人全都害怕地低下頭去，生怕惹事上身。直到那人離開后，一個大娘才急忙收攤跑去找暖春報信。

“我兒平日從來不惹事生非，怎么會被人打暈帶走了呢。”

“周笙她娘你也不要著急，說不定教訓一下周笙就會立馬被放出來。那個酒鬼是鄰村的人，聽說那人之前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錢拿去給青樓姑娘花，后面還把自己的老婆賣了換錢繼續(xù)那樣，最后變成窮光蛋了就整天到處蹭酒喝。而且他還有花柳病，傳染了會死人的那種。”

“行，謝謝您了。我這邊收拾一下就立馬去找我兒子。”

“嗯嗯那你去的時候多叫個人，也好有個照應(yīng)。”門關(guān)后，暖春就裝不下去了。簡單收拾了一下家里后，急匆匆地出了門，直奔亦歡住處。

不知道亦歡師父會不會幫忙，雖然不太好意思，可眼下著急根本就不知道找誰幫忙。暖春一路糾結(jié)地到了門前，還沒有伸手推門就聽到了院子里的說話聲。

“自從搬到這里以后，就沒有見你出過門。要不，你蒙上面紗，我?guī)愠鋈プ咦摺６歼^去這么多年了，這景州也沒誰認識你了。”

“不要，我不喜歡見陌生人。而且臨安城事情，我到現(xiàn)在都愧疚，不然那么多百姓不會死去。”

“人生來都會生老病死，不關(guān)你的事情。再說，那些死的人沒有一個是無辜的。不然你看暖春他們就好好的，現(xiàn)在過得也還可以。”秦封摸了摸亦歡垂下去的頭，柔軟的頭發(fā)在手心里癢癢的。

“你就會安慰我，我知道事情的整個經(jīng)過。所以你不要勸我出去，不然我跟你急，會翻臉的那種。”

聽到這里，暖春伸出的手又鎖了回去。確實臨安城的事件，到現(xiàn)在還如夢魘一般，夜夜追著自己，不能再這么麻煩亦歡師父了。

暖春獨自一人，一邊走一邊問著那人的住所，也打聽到了那個人叫柴右，是個潑皮無賴。雖然心里隱隱不安，可想到周笙處境，暖春也顧不上個人安危了。在一個好心人帶領(lǐng)下，終于找對了方向，可還沒走到屋，那人就擺了擺手不愿再前行，任憑暖春怎么勸說就連給錢都不起作用。可以看得出來，這個柴右是有多不招人待見。

“小兔崽子還叫不叫了？”

“你個死酒鬼，有本事放開我。”

遠遠就傳出周笙的聲音，暖春心急地跑了上去，連掉了一只鞋子都沒有注意到。直到看見打開的窗戶后，暖春才定了定神，順了順氣慢慢地倚靠著墻，偷偷從窗戶里看去。只見周笙被繩子吊在房梁上，一旁的男人應(yīng)該就是柴右了，抱著酒瓶時不時地用腳踹一下周笙。

看樣子，周笙還很安全。暖春整理了一下自己儀容，大著膽子輕輕敲著門。敲門聲響起的時候，屋里的聲音就戛然而止了。好一會兒才有腳步聲走近。門開時，就見一個滿臉胡茬，皺紋溝壑，皮膚黝黑的人走了出來。濃烈的酒氣從屋里逃竄出來，還有一股潮濕的霉臭味。

“你好，請問是柴右先生嗎？”

“我是，我印象中可不認識你這么有禮貌的小美人呀。你找我干嘛？”柴三一見暖春，頓時露出了笑容，滿口黃牙，牙縫里還有綠色的菜葉子。

“我是來登門道歉的，我兒失禮冒犯了您，還希望您不要同小孩一般見識，讓我領(lǐng)回去好好教訓。”

“那我懂了，里面那個討厭的小鬼頭是你兒子。小美人，沒看出來呀，你兒子都這么大了。”

“那個柴先生，你看我兒是不是能讓我?guī)Щ厝パ健！迸翰恢雷约菏遣皇钱a(chǎn)生了錯覺，總覺得柴右離自己越來越近，那眼神也有些駭人，緊緊盯著自己的樣子像盯著獵物一樣。

一口濃痰吐到一旁后，柴右略有深意地點了點頭。側(cè)著身子，留出一條縫來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有些為難的暖春，躊躇了幾下后便硬著頭皮走了進去。

“娘你為啥要來，那個死酒鬼不是個好人。”

“傻孩子，我要是不來，你還要遭受多少苦頭。娘這就給你松綁，你再等等哈，馬上就可以帶你回家了。”

“嗯！”暖春原本提著的心，因為柴右始終站在門口并沒有動而暫時放了下來。滿眼都是鼻青臉腫的周笙，這一看就是吃了不少拳頭。

“柴先生，謝謝您！我這就領(lǐng)回去，以后絕對不再冒犯您。”替周笙松綁后，暖春忙將周笙扶起來，緊緊牽著手就往外走去。可剛到門口，原本留出的縫就被柴右用腿給擋上了。

“小美人，著什么急啊，這還早，要不要坐下來陪我喝一杯。我正好一個人，也無聊，你留下來，還有個伴。”

“放屁，對我娘放尊重點，也不看自己就跟個癩蛤蟆一樣惡心又令人生厭。”周笙還沒有說完，嘴巴就被暖春趕緊給捂上了。

“柴先生，我從不喝酒，實在是不好意思。若您哪天有空，可以來做客，我可以做幾個拿手好菜和我先生一起招待您。”

“那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了。你今天就招待我吧，下酒菜我已經(jīng)物色好了。”柴右伸出舌頭舔一下嘴唇，將周笙丟了出去，鎖上了門。嚇得暖春趕忙躲到了一邊，柴右見此笑了笑，將窗戶關(guān)了起來。

“開門啊，快放開我娘！”門外是周笙撕心裂肺的大喊，一聲接一聲。門內(nèi)，是暖春無助喊救命，三種聲音全部都淹沒在了最后的絕望當中。直到門開的時候，披頭散發(fā)的暖春顫顫巍巍地走了出來。蹲在門口的周笙，擦掉了眼淚站了起來。

“回家！”暖春從牙縫里擠出了兩個字，便忍著眼淚牽著周笙離開。屋里的柴右躺在木板傷呼呼大睡著，打開的門在微風中移動著，門上有幾道細小的指甲印子。

“娘你說話呀？”路上，周笙晃了晃暖春的手，卻始終不見暖春說話。回到家后，暖春就直接進了屋把門給關(guān)上了。門里傳來的哭聲，讓周笙蹲在了地上。眼巴巴地望著緊閉的大門，渴望長大和強大的種子在心里發(fā)了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