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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36:來信

紀家堡。

紀巺正在讀一封信。

接到信的那一刻平素灑脫自在的紀大堡主難掩心中喜悅的激動,幾乎是哆哆嗦嗦拆開了信封。

陳夫人目光切切,信封未拆,兩眼先紅了。

信上是紀默的筆跡。

爹爹、娘親如唔:

展信萬安。此刻,默兒正在外祖家的小錦軒伏案執筆,案前燭影生光,窗外竹影搖曳,默兒心中恍若有萬千世界鋪展。

憶起離家當日情形,默兒此時仍猶如身在夢中未醒,然,一路行來,萬水千山,紀家堡才是默兒心中最美之處。

爹爹可好?一直以來,默兒銘記爹爹教誨,說來奇怪,離家愈遠這些教誨愈是刻骨銘心;娘親可好?如今在外祖府中,外祖每每講起娘親幼時趣事,總是開懷暢笑,娘親音容便也時時浮現在默兒眼前。娘親本是讀書之人,不凝滯不拘禮,至情至性,承歡娘親膝下是默兒此生之大福分。

今日辰時,默兒去了一趟爹爹親創之“濟世堂”。親見臨安城眾多百姓感念爹爹濟世憐憫之心,內心深受震動。默兒亦深感這些年來坐井觀天盲目自傲,實則需要學習的東西很多。

小恕和榆錢兒可有信來?對他們爹爹盡可放心,紀家堡弟子定不會差!

阿寧的醫術可有精進?阿寧承繼爹爹精妙醫術實在是阿寧之福。

另,孩兒不日即要另往他處。萬卷書好讀,萬里路慢走。

孩兒一切均好,勿念!惟望爹爹、娘親神懌氣愉,萬千保重。

恭敬金安!

紀默叩上!

某年月日

紀巺讀完紀默家書,心下欣慰,對夫人道:“難得默兒這小子如此啰嗦!”

陳夫人眼中帶淚,紅著眼圈展顏一笑:“默兒一向話少,定然是想家得緊了!”

紀巺道:“阿卓有所不知,這孩子一旦大了就恨不得肋生雙翅飛得越遠越好,固然想家,不在外面栽些跟頭是不輕易想回來的。”

這話不知是安慰還是感慨。

紀默也單獨給阿寧寫了一封,簡要講述一路見聞。阿寧見信如獲至寶,早抱著大哥的信腳下生風回“婉寧小筑”去讀了。

“也不知恕兒和阿俊情況怎樣?”陳夫人嘆了口氣,“恕兒那孩子是個有主見的。”

陳夫人話音剛落,只見紀平一臉帶笑地走了進來:“堡主、夫人,信!”

紀巺夫婦一聽又一封信,急忙站起。

紀巺接過紀平手中書信,只匆匆一瞥,是紀恕的!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夫妻二人情緒尚未從紀默來信中緩過勁來,紀恕的來信又讓他們心潮起伏一回。

“快拆開看!”陳夫人道。

紀巺依言匆匆拆開信封,只見足以與紀默媲美的小字躍然紙上。

義父義母(師伯師母)膝下:

安啟。

一別紀家堡數日,恕兒甚是想念義父義母阿寧妹妹!

自來大營,恕兒和榆錢兒勤懇有加,盡心竭力,絲毫不敢懈怠。所幸天道酬勤,葉將軍所托之事完成大半,以此進度,余下一半之工不日即可完成,雙親萬勿掛懷。

然,恕兒有慮:戰場之上風云萬變,面具雖成,屆時難保不有意外。思來想去,恕兒深覺理應隨軍而往,以解萬一之險。

恕兒謹記紀家堡家訓和義父教誨,知曉行事當以紀家尊榮為重,眼見紀家盛譽系于我手,孩兒豈能袖手一邊?如此,恕兒即便安于堡中仍心中惴惴不安。

恕兒感恩義父義母多年殷殷教導。每思及此恕兒無不熱淚滾滾,涕零如雨。

往事歷歷在目,恕兒銘刻肺腑。

恕兒明白義父義母對恕兒愛之深切,雙親見此不孝之言定然著急氣怒。恕兒惶恐,祈愿義父義母萬不可為此動氣、傷懷!早年,恕兒讀詩,有“常思奮不顧身,而殉國家之急”之句,義父為恕兒解讀之情景恍如昨日。義父心胸,恕兒如何不知?

初來軍營,恕兒和榆錢兒經大將軍許,校場之上得瞻軍中精銳鐵英騎風采,深深為之折服。榆錢兒本來血氣方剛,佩服尤甚,每每心馳神往恨不能遂成為其中一員,唯有“寤寐思服,輾轉反側”能道出其心境。

看出來榆錢兒是認真的。

關于此事,榆錢兒已修書一封告于師叔。

想必師叔不會爽快答應,還請義父為榆錢兒多多美言。

師兄可有信來?師兄嘗書:紙上得來終覺淺。紀家堡外天大地大,以師兄修為,定是要有所受益方才愿歸。

阿寧妹妹醫術可有精進?寧妹妹聰慧伶俐,悉得義父醫術親傳只是時間而已。

此外,恕兒另有家書一封給阿寧妹妹。

恕兒已然成人,一切均好。得義父教誨,行事分寸自能把握,愿義父義母不以恕兒為念,保重身體,靜待孩兒他日全身而歸。

言短意長,敬請福安!

紀恕叩上!

某年月日。

只見紀巺讀信先是眉頭舒展,滿臉笑意;繼而眉頭漸鎖,一臉陰云;再后來眉頭一松,驀地一嘆。

然后他目光又在信紙上后幾行流連幾遍,許是腦補了師弟見到榆錢兒信里所寫,急得要跳起來的樣子,不由又啞然失笑。

唉——

這些孩子們吶!

鐵英騎大營。

蘇小鬧正一臉認真地對紀恕說:“紀滅明,能為我制作一副面具嗎?”

紀恕看她不像玩笑,道:“不能!”

蘇小鬧對這個回答頗有點意外,追問道:“為何?多少銀子我給!”

紀恕無奈地說:“大人,我一沒時間,二沒心情。”

蘇小鬧皺皺眉頭,挑起眉尖看他:“蘇小鬧。叫我名字!再叫‘大人’我毀了你工具。”

語氣陰沉,每個字都透著不由分說。

說完,她看向榆錢兒:“還有你!”

榆錢兒睜大眼睛,張了張嘴,心想,我招你惹你了,惡狠狠的嚇唬誰?正待問個明白,只聽見蘇小鬧劈頭又摔過來兩個字:“閉嘴!”

榆錢兒努努嘴,挑挑一邊的嘴角,做了個同樣不善的表情,嗨呦,誰怕誰!

紀恕腦門又開始抽筋。

“我是真的沒時間,等我們忙完了,如果有再見之日,我就做幾張送你如何?”紀恕手指不閑著,抽空對蘇小鬧說,“送你幾張更好的,如果你愿意,我還可以幫你化妝。”

“畫妝?紀滅明你!”蘇小鬧一聽,臉上頓時浮上一抹可疑的粉紅,壓低的語氣里帶著嗔怒,“消遣我?誰不知道那是出嫁的女子才畫的!”

“女子”兩字有點咬牙切齒。

紀恕見此,心里好笑,話里卻帶著微不可查的戲謔:“蘇——小鬧,你誤會了吧?”他故意拉長了一點尾音,“我說的此‘化妝’非彼‘畫妝’,不是你想象的樣子,莫非……蘇小鬧你——”

蘇小鬧直直瞪著他,眼神里帶著濃濃的警告意味,好像一旦他嘴里吐出的不是好言語,就要撲上去掐死他似的。

紀恕夸張地打個冷戰,呲著牙笑了,接著剛才的話:“有心上人了?哪家姑娘,說來聽聽?”

榆錢兒看他德行都要散了,忍不住插嘴道:“難道是我錯覺嗎,滅明,我怎么發現你老在蘇小鬧面前沒個正經?”

蘇小鬧瞬間收起炸毛,恢復傲嬌,愛理不理地“哼”了一聲。

紀恕則給了他一記白眼。

只顧魔怔著做你的從軍夢呢,眼前這個人是男是女你都判斷不出來了,虧你還是紀家弟子。

想及此,忍不住又給了他一記白眼。

蘇小鬧聽紀恕說等忙完送她幾張更好的,心想,這還差不多。想著能戴上紀滅明送她的面具,心里又一陣高興。紀滅明是誰啊,先不說他是紀家堡紀巺的義子,這些日子只旁觀都能看出來他的水平不低,(榆錢兒多次抗議,這是偷窺,偷師!偷師可恥!可她是蘇小鬧,她才懶得偷,就喜歡光明正大看。)經他手做出來的面具能差的了?非但不能差,必須是上好的啊!關鍵還是“送”,省下來的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

她越想越美,又不好把內心的小九九宣之于口,也不好表露于面,只好忍住臉上綻開的笑容,硬生生把美滋滋壓回身體的四肢百骸、五臟六腑。

話說,紀滅明所說的“化妝”又是什么有趣又好玩的東西?改日一定探個究竟!

蘇小鬧決定了,即便紀滅明和李文俊隨軍出征,她也要等他們凱旋歸來,讓紀滅明兌現方才出口的承諾。

跑不掉的!

大將軍出征之時就是她離開之日。

她要離開京州去各地好好玩玩,玩夠了再說。

一切來日方長,她一點也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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