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太不正常了!
江泱的腦海里迅速閃過這個念頭,但腳步卻未曾減慢半分。眾人抱頭鼠竄,慌不擇路。
江泱拉著連橙今和溫瀾允向食堂跑去。一個早上,她們死里逃生了好幾回,除了早餐,甚至滴水未進。食堂里有接開水的地方,離空曠的地方也近,方便逃跑。三人坐下后,又陸陸續續來了不少人。江泱拿著碗接水時,滾燙的熱水一下子淋在光滑細膩的手背上。起先她還以為是手抖沒端穩,慢慢的,連飲水機也開始搖晃,她迅速反應過來,地震了。
一大群人鬼哭狼嚎地往食堂外沖,門太小又被堵在門口,不得絲毫動彈。江泱舔舔泛白干裂的嘴唇,舌尖觸碰到一點腥味。她將餐桌推到窗邊,翻了出去,在地上滾了一圈,顧不得膝蓋上傳來的疼痛,爬起來繼續跑。一大群人又往窗邊涌去,狹窄的窗哪容得這么多人翻,玻璃早已不堪重負,碎片迸濺。
震感越來越強,江泱的腳步越來越快。她忽地想起,連橙今和溫瀾允還困在食堂里,她不想也不能失去任何一個朋友了,她想起林抒意死時的模樣,江泱心悸。她毫不猶豫地往回跑,有人猛地攥住她的皓腕。
“小泱,不要過去。”蘇杭將她扯回懷里。
“不行,我不想失去任何人了。”
“食堂馬上要塌了,我不能拿你的生命去賭。”
他將她擁得更緊,好像只有這樣,兩個人的心才能靠得更近。
“是你對不對?這一切都是陰謀!”她定定地看著他,眼里除了他是一片暗紅的天空,像凝涸的血,“你不想拿我的生命去賭,所以你就拿那么多人的生命去賭,對嗎?”
蘇杭害怕這樣的目光,猛地抬起手,捂住她的眼睛,另一只手的拇指輕壓她的嘴唇,略有薄繭的指腹被她唇上的死皮擱得微癢。他低頭,將唇瓣覆在自己的指甲上,像把自己所有的溫柔傾注在這個吻上。
江泱什么也看不見,但她清楚地知道,蘇杭要做什么。但他的鼻尖觸碰到她的時,她忘了身處危險之中的恐懼,忘了思考,甚至忘了呼吸和心跳。
蘇杭漸漸移開嘴唇,戀戀不舍地注視著江泱。
周圍有棟榱崩析的聲音,她的耳朵嗡嗡作響。覆在眼上的手也移開了,江泱想要睜眼,卻無法適應久違的陽光,睫毛輕顫幾下,半瞇著眼。
“蘇杭,你在哪?”江泱試探著伸出手,卻什么也觸摸不到。
“對不起,”蘇杭的聲音顯得渺遠,“最后一個懲罰的人,是我。”
這樣的陽光真好,明亮,溫柔,干凈。
這個世界真好,只是他的身影遍尋不及。
很久以前,蘇杭還住在她的隔壁,空氣里有棉被的氣息,彈珠還在地上骨碌碌地滾,路過陽光時,還會耀眼一下子。
蘇杭牽著江泱的手,跑過老狗休憩的門前,跑過小賣部,跑過車水馬龍的大街,始終沒有放開。
她以為,他們還會像這樣跑過云彩,跑過陰霾,跑過山川大海和人山人海。
再后來,蘇杭搬走了,聽說他的父親做生意賺了大錢,他要去住大房子了。小時候的江泱在車子后面追他,卻再也沒追上。
再見時,蘇杭變了,卻也沒有變。他變了模樣,清雋淡然;沒有變的,是一顆初心,永遠保護她的熾熱滾燙的心。
江泱的眼角溢出了淚花,滋長著不曾變大的淚痣。
天上只有一片天堂,人間卻再無一個蘇杭。
她終究是要去天堂的,而蘇杭又怎舍得讓她墜落到暗無天日的地獄中?
兩人隔著地獄烈火,人間煙火和天上星河,遙遙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