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還在負隅頑抗嗎？畜生就是畜生，永遠不懂得識趣！由血獄凝練出來的鎖鏈也是你能破的!這可是君皇大人破開了四極之地后用……”灰白胡子老翁一聲嗤鼻，扭轉過頭說。

“就是啊，一只不開化的牲畜，無論怎么教導都無法脫去那層畜生皮。哼哼哼，需得刮皮，放血，再加上燒酒，醬油，鹽等腌制……”一子杠平頭大叔一臉憤懣。

你一句我一句唾沫分子亂飛，兩個人憤憤說，臉上猙獰，恨不得把口中的那“畜生”千刀萬砍。

如果手不是被綁著倒扣在后背，渾身灰白泥土，臉青一塊紅一塊腫成豬頭的話，他們一定會動手的。兩人心里各自想道。

“恩，怎么不講了，本王聽得正興呢！”

一句懶懶的女聲響起，驚得兩人血液凝固，身體僵冷如墜冰窟，恨不得一頭暈死過去。

可惜的是，暈過去也難逃被玩死的結局，甚至可能生不如死。

所以，還是忍辱負重，以求得一線生機的好。

兩人饒有默契對視一眼，不由雙眼濕潤。不愧是多年老伴，一言一行簡直天衣無縫。點點頭，繼續“默契”地罵完，反正這“牲畜”也聽不懂。

此時，兩人口中的“畜生”淡淡掃來，細長的眼眸中卷起一道漩渦，靜靜地坐在灰暗的地面。一只手搭在彎立起的膝蓋上，一只手摸著下巴思量，地上還有一條暗色尾巴軟軟垂下。她的身形又瘦又小，骨頭隱現，好似一觸碰就會散架。

一雙杏眼半閉半睜，初綻的眉角輕揚，增添了一分妖媚。黑紅色的眸子里暗影交錯，唯有一極小極小的粉色的花瓣在飛舞。使得哪怕周身黑氣縈繞但不失本心。一雙眼分外精神，在臟兮兮的小臉上十分耀眼。

身上是爛成碎布條的紅衣，碎縫之間紅色鮮艷的疤痕交錯，更有溫熱正在流淌。全身上下分不清哪塊是傷哪塊是衣，慘不忍睹。

少女恍若無知無覺，眉頭都沒皺一下，全部目光放在眼前二人上，算是囚籠中為數不多的“戲”趣。

唔～要學的東西還是太多了，都是些什么鬼!

“當當當～！”

少女身下有一石塊，不過三丈長寬，半懸浮在漆黑陰暗的的深淵之上。其上共有八根兩條胳膊粗的鎖鏈，從山體破開，再從少女的身體貫穿進入石塊，破開后另一端射進山體，將少女的軀體與這山腹綁在了一塊。

鎖鏈很靈活，在穿過少女的身體時，大小正好，既能完全鎖住對方，又不至于將她弄死。

突然，少女眸子里的漩渦驟然隱去，臉色大變看向半空，來回拉扯鎖鏈，“當當當”的聲音不絕于耳。同時，她石塊很快變成了血石。

“吼！”

“你……你想干什么，不要啊。我……我還有很多故事沒講完呢，你不是想要聽嗎，不能……啊啊啊！”

剛剛還懶散的少女突然朝著兩人吼叫，身后伴隨一只四耳四爪長尾的獸影，抬起了利爪。

“不要，不要啊……”

八根鎖鏈顫抖搖晃，無數的血順流而下。卻不能阻止巨大的壓力將倆人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薄變癟，無數的碎末塊飛揚，死不去活不來。

哆哆嗦嗦的兩人來不及說話，只見突然一道黑影狠狠甩來，將他們破爛身子掃向深淵。

深淵之下，是千萬計的冤魂怨魂，是數億萬的碎肉白骨。

“本王的人，你也敢動！”

少女仰頭大吼強行站起身，口中、手上、腳下、腹部、胸口，處處都是滾熱的血，進一步染盡身上的碎布條。

“你的人？你不過是個畜生。”

突然出現的女子語氣淡淡，不帶一絲情感，身旁漂浮一個氣息孱弱的男子。

那是他的氣息。

“那也是本王的！”

“當當當！”

八根鎖鏈碰撞作響，腳下的石塊跟著撞動，上面肉眼不可見的倒刺瘋狂生長，變長變細……

“吼吼!!”

少女撕扯身上瘋狂的鎖鏈，十指碎裂模糊，可惜毫無用處。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人扼住男子的喉嚨。

骨頭碎裂的聲音在耳邊回響，不知道是她的還是他的。

“當當當～”

石塊上少女的身形驟然變大，體型如象似熊，鼻子略長，兩對耳朵一長一短，暗紅色的長尾鋪滿小倒刺，四爪狠狠跺在石塊上。

隨著她身形變大，同時頭頂傳來“滋滋”作響的雷電，毫不客氣的狠狠劈在血獸上。

張開血盆大口的紫色雷龍從頭頂貫穿四肢，將傷口撕裂的更大，伴隨振聾發聵的聲響，一遍又一遍的震碎她的力量、身體及靈魂。

紫色雷電一道比一道強，而那只猛獸則越來越弱。

直到渾身氣勢一散，猛獸軟軟的倒了下去，除了仍在噴涌而出的血，似乎已經死了。

“我以為你很強，不過如此。”

女子搖搖頭，似乎在為一個絕望無助的好友惋惜。

“可惜了。”

手中緊緊一握，那道瘦弱的身影頓時化為光點消散。

奄奄一息的猛獸暗暗低吼一聲，細弱呻吟，身上還有雷電在流動，較之先前弱了很多。

“本王，不認輸！”

黑白相間的眸子亮光逐漸黯淡，黑色退去，一兩道紅色血絲匯聚在眼球，將原本的黑白色驅逐，然后占據了全部領地。

“吼！”

整座莫俊山像是被人顛了一顛，籠罩在頭頂上的紫色雷電突然失去了色彩，剎那間又恢復了原樣，而那身影早不知蹤跡。

慌亂反應過來的守衛大聲尖叫，趕緊層層上報。

沒走幾步，眼一黑，全數跌落在深淵里。

莫俊山外，一身紅衣的少女踉蹌落在地上，無視身上的傷痛掃視一周，再次消失。

不知道找了多久，身體好像不是自己的了，意識也漸漸模糊，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記得那個人。

這就是墮魔的代價啊，失去一切自我，回歸本性。

拳頭咔咔響，只能用這方法保持短暫清醒。

大意，又被騙了!

根本不是他!

不遠處。

大紅的喜字刺的眼睛生疼，嗩吶聲，打鼓聲，賀喜聲，歡悅聲，吃酒劃拳聲……一片喜氣洋洋，看得她愣住了。

那里的紅色與她身上的紅色是完全不一樣的。她身上的是令人作嘔反胃的腥氣，那里是歡悅興奮激動的喜慶。

千龍堡，莫俊山一帶唯一一處她無法感知到的地方。

也是……當初約定好的地方。

“風兄，真是可喜可賀啊，盼了那么久，這次總算能如愿了吧？哈哈哈～”

“誒，我聽說這嫂子可是漂亮的很啊，那脾氣也是獨具一格，別有風味。待會兒，可千萬別慫啊！哈哈哈～”那人朝新郎官眨眨眼，一副你知我知的意思。

新郎官似乎有點羞澀，頂著通紅的臉一邊敬酒一邊整理衣裳，總覺得不是很滿意。

“你不知道，我媳婦兒老兇了，但我就是喜歡她。我愛她，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愛她。所以，你們不許說她壞話，聽到沒有，一句也不行!誰說我跟誰急，看我不揍死他丫的。嗝～”

少女躲在外圍的石堆里靜靜看，里面的對話聽的清清楚楚。

新郎官果然是他。

原來說要給她的驚喜，就是這個……

果然，夠驚喜。

心好疼，原比身上的傷更疼。

“那本王就成全你!”

“不不不～不要，不要包子死……”狠厲間，另一個聲音無助的拒絕。

“背叛者，不配！”

“包子，是騙子……為什么，明明……”臉上沒有太大的波動，只有淚水止不住的一滴滴掉，眼睛空寂，“說好的，說好的……”

“呵呵，那本王就成全你！！”

“可是……可是……我害怕……”不僅是手在抖，全身都在抖，已經控制不了。

那張五官分明的臉在眼中放大，給了她笑，給了她希望，給了她活下去的動力……腦海里的記憶交叉翻滾，沖擊一開始的決定。

他是她唯一的光明，唯一的希望，哪怕在上一刻終結。

“算是本王還你的……”抬起眸子間，數塊石頭化為虛無，“再見，即殺！！！”

如來時那般無聲消息，少女靜靜離開。

睜眼，大片的黑云鋪天蓋地。

……

立元一千二百年，莫俊山大動，滾滾黑煙吞沒萬物生息，變成數以萬計的傀儡肆虐狂襲。

好在這場徒有其表的戰爭只持續了半日，在君皇一力之下剿滅了魔頭。

逝者已矣，為消眾生怒氣，君皇斬下魔頭頭顱祭天，其余暴尸荒野任由野獸撕啃。

……

少女眸子里的猩紅越加濃郁，一點點吞噬那正在掙扎的意識。

“你確實是最美味的食物。”

一男一女懸浮在半空，男子主前，見過了的女子立于后。

“深淵之下是本王的食物，深淵之上是你們的？”少女邪笑，血紅的眸子越加猙獰，“可這規矩，由本王說了算!”

……

千龍堡，在一片喜慶下驚醒的新郎官發了瘋似得跑向大動之地。

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空洞越來越大。

“不要，宸兒，不要～不要～”

一具巨大的無頭妖獸身孤零零的躺著，刀槍劍戟從各個方向插入。耳邊依稀能聽到還在滴倘的血，滲入底下堆積在一起的尸體上。

新郎官抬動僵硬的退，死死的看著那具無頭妖獸身，仰天噴了一口大血。

軟軟的躺在熟悉的身體之上，任由猩紅的碎肉涌進鼻孔。

伸手摸了摸那條甩了他上百次的尾巴，聲音沙啞道。

“說好的是驚喜，你為什么要給我驚嚇，你知不知道我要就被嚇死了。宸兒，別睡了，快起來，別玩了……”

“你不是說靈魂不滅，肉身不死的嗎，怎么你的身體這么冷了，還變硬了？”

“我看到你了，快醒醒，醒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