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冬季特別的濕冷,離開暖爐,行人就像逃難的人般,飛奔在路上;或像電視劇里的特務般,將衣服裹得嚴嚴實實的,不妨一絲風透進來。
行走在路上,人們都恨不得找個風吹不到的角落偷偷地躲起來暖暖手,暖暖臉。
李則卿所在城市的冬天不僅冷,而且這幾天一直下雨,還特別的濕。被子什么的黏黏糊糊,就連寢室的墻上都起了霉。
因臨近期末,李則卿睡得極不安穩,半夜經常驚醒,期中考試考得不理想,因此期末考試倍感壓力,她不想讓父母再度失望。
起床音樂響過之后,李則卿極不情愿地爬出暖和的被窩,揉了揉干澀的眼睛,看到室友都在洗漱了。因她昨晚熬夜到12點多看書復習,腦袋有些疼。
她垂喪著腦袋從樓梯上爬下來,不小心踩空,磕在梯子上,手肘上磕掉了一層皮。她將磕掉的皮撕落,從柜子里拿了身衣服去廁所換好,出來時,室友們已經準備出門了。
她不緊不慢地刷牙洗臉,然后背起書包將門帶上去小賣部買了個面包,邊走邊埋頭啃面包。
當她抬頭往前方看去的時候,正好遇上陸銘悠迎面跑來,看他急匆匆的樣子,應該也是來不及去食堂吃早餐,打算去小賣部買個面包填飽肚子了。
李則卿猶豫著好歹是同班同學,打招呼還是裝沒看見?她不是不禮貌,而是不敢,心里又說不出來為什么不敢。
要是換作對面跑過來的是趙雯,她肯定上去熱情地打招呼,可是換了陸銘悠,她就不敢。她選擇別過臉,假裝沒看見低頭繼續啃面包。
當他從她身邊擦身而過時,她才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瞟了他一眼,就那么一眼她就感覺心跳突然加速,如同小鹿亂撞,臉也不自覺燙起來。
他跑出一段距離后,她戀戀不舍地望著遠去的背影,心中生出莫大的遺憾,心里像是有個聲音在責怪她,你到底在恐懼什么,就算朋友之間打個招呼也不為過吧。
在她眼里,陸銘悠像天空中的朝陽,而她是茂密森林中的一顆小草,每次太陽升起的時候,落在它身上的陽光雖然很少,卻足以讓她雀躍不已。
所以每次教室外的遇見,李則卿都感到如沐春風,覺得當天可以去買彩票了。
走回教室,李則卿坐到座位上,心里默默期待著陸銘悠進來。她回頭看了看時間,快到早讀時間了,陸銘悠怎么還沒來,她望了望窗外,班主任已經從對面走廊上過來了。
這時候他聽見門“彭”的一聲,陸銘悠飛快地跑進來,坐到座位上,將面包丟進抽屜,又從抽屜拿出作業本,對準各大課代表一扔,作業本穩穩地飛到他們桌上,只有飛到王一飛的作業本砸到了他頭上,他轉過身怒視他一眼,陸銘悠笑著道:“對不住,兄弟,誤傷,誤傷。”
課上到第二節的時候,李則卿目光無意落到窗外,竟發現窗外飄起了雪花,在南方冬季下雪是較為少見的,她用手肘碰了碰趙雯,小聲驚呼道:“快看,下雪了!”
趙雯的目光也被吸引了過來,這樣一傳十十傳百,只聽得后面窗簾紛紛被拉開的聲音,同學們皆像發現了窗簾后的新世界一樣,紛紛像兩邊的窗外看去。
不久便聽得隔壁班嘩然。
語文老師看同學的目光皆被大雪吸引了過去,道:“我費盡心機做的課件還沒有這隨意下的大雪好看是嗎?”
同學們被語文老師的話逗得哈哈大笑。
“好了好了,同學們,這雪不會跑的,我們下課可以盡情地看。我們回到課上來。”
不一會兒,雪越下越大,伴著風鋪天蓋地席卷而來,壓得外面花壇里的樹花枝亂顫。
鈴聲在每個人的期待中終于響了,同學們一擁而出,像是誰搶先遇上外面的雪就會來年得到好運似的,都窩在走廊上欣賞天空飄落的大雪。
有些同學則跑出屋檐,想和雪來個親密的擁抱,伸開雙手,任雪落在身上、臉上、衣服上,也不覺得冷。
晶瑩的雪花似乎也感受到了同學們對它的熱情,一高興被暖成了水滴狀,調皮地鉆進人的衣衫里去。
李則卿望著窗外,思忖著照這樣下去,這雪下到明天應該就能積上厚厚的一層了吧,那時候可以在外面打雪仗,堆雪人。
不過要是能和喜歡的人一起漫步在雪天,那會是多么浪漫的一件事情。
一起走過大雪覆蓋的操場,默默跟在他身后踩著他的留下的腳印,亦步亦趨。信步來到紫藤蘿覆蓋的園廊,想象著紫藤花在冬季里開花的場景,為他戴上他戴她的圍巾。然后一起來到假山圍繞的小花園,與他一起打雪仗,撞進他懷里,感受寒日里來自于他胸膛的溫度。
想著想著,李則卿出了神,腦海中的他的臉竟清晰浮現了出來,是陸銘悠。
回過神,李則卿感覺臉不禁有些發燙。她回頭假裝看了看鐘,眼神落下之際,發現他并不在自己的座位上。
回過頭,清晰地聽見了他在外面說話的聲音:“這雪下的這么大,你說學校會不會放假啊?”
方宇笙抱怨道:“是啊,好久都沒有雙休了,我的黑眼圈就是長期疲勞學習導致的,我要控訴...........”
王一飛插話道:“你可拉倒吧,你那黑眼圈是打游戲打的,別讓學習替你背鍋。”
方宇笙反駁道:“要不是學習太無聊,我會去玩游戲?”
陸銘悠對方宇笙豎起大拇指道:“厲害了,老哥,這話說得我無力吐槽。”
方宇笙笑笑,瞇起他的大眼睛,下眼瞼硬生生地笑出了一條臥蠶。
雪紛紛揚揚地下著,低調卻又肆無忌憚。入夜,道路兩旁亮起明燈,純白的雪花輕盈地落在光暈上,猶如聚光燈下跳舞的精靈,美得讓人挪不開眼睛。
偶爾有幾個懷春的少女,偷偷站在在路邊,等待著心上人的到來,和他一起共度良辰美景。
也有三五成群的少年肆意地在路上狂奔,不懂得憐香惜玉。
李則卿踮著腳小心地踩在路上沒有積雪的地方,因為她穿著棉鞋,踩著雪里非常容易濕掉。
地上不一會兒全是大大小小的腳印,遠遠望去,白白的地上都是黑色的小坑,坑里的雪已經被踩化了,與泥水混在一起。
來到教室后,大部分人都在外面,只有少數留在教室里,李則卿望去,教室里的人都是那些平常十分勤奮刻苦之人,似乎除了學習之外,其他一切都與他們無關。
“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用這句話來形容最合適不過。
李則卿搓了搓手,手被凍得非常地紅,小指外側已經腫起來了,隱隱有些發癢。心道:肯定是經常靠在冰冷的桌面上寫字,生凍瘡了。
她轉而拿了桌上的水杯,向開水房走去。
開水沖上來的水霧讓她有一瞬間的迷離,陸銘悠不在位置上,因為他經常跟王一飛玩在一起的,但她剛剛看了,王一飛安靜地坐在教室寫字呢!不知他上哪去了?在這大雪紛飛的日子里,不可能一個人偷偷躲在寢室里獨自欣賞雪花吧!這個時間點也早已過了吃飯的時間。
李則卿想著想著,不知不覺水滿了出來,她吃痛地縮回手,急忙關上水龍頭。
回到教室里,她望了望教室里女生的座位,差不多都在了。
她轉念一想,還是算了,馬上就要期末考了,還是把全部心思放在學習上。
過了一會兒,陸銘悠神情閑散地走了進來,李則卿抬頭看了一眼,又迅速低下頭去奮筆疾書。
第二日早上起來,走出寢室,外面已是冰雪世界。銀裝素裹,天地間的一切事物像被抹去了輪廓,都沉醉于白色之中,世界仿佛一下子寬闊、亮堂了許多。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旁邊室友王琴詩興大發,吟詠了一句最耳熟能詳的詩句。
王婷緊接著道:“哎呦喂,我們的王琴大詩人,嗯,有當年李白的風范。”
王琴不好意思笑道:“那人家岑參的詩,你別張冠李戴。”
王婷毫不在意道:“我知道,我就隨口說說。”
她不知看見了誰,對著我們噓了一聲,蹲下去快速抓起一把雪,朝前面的人砸去。
雪球啪的一聲砸在前面那人的書包上。
李則卿順著雪球運動的拋物線看去,一眼就認出了前面走著那人就是陸銘悠。只見雪球落向他書包,濺開一團雪花的時候他轉過頭來,露出驚訝地表情,很快被笑容代替,他也彎腰抓起一把雪,兩只手捏了捏,向著這邊的方向扔過來。
雪球擦身而過,王婷向一邊閃去,口中直喊到:“姐妹們,幫我一起砸他。”
王琴和另一個室友拿起雪球紛紛丟向陸銘悠,只見他左躲右閃,三個人的雪球竟一個都沒砸到他。
在他們的“槍林彈雨”,李則卿不小心被命中褲腿,她也隨手抓起了一把雪,對著陸銘悠隨手一扔,無心插柳柳成蔭,一不小心就命中了陸銘悠的脖子,雪蹭蹭貼在他的肉上。
他臉上閃過一絲驚訝,顯然有些意外。因為一個還在看熱鬧的人,一直沒有攻擊性的人居然出其不意地襲擊了他,他用手抹了一把脖子上的雪,面上卻依舊一副開心的模樣,絲毫沒有怒意。
王婷高興地叫到:“好樣的。”
李則卿尷尬地笑了笑,低著頭不敢去看陸銘悠的眼睛,心中既有些小驚喜又有些歉意,過了一會兒,她看見陸銘悠也沒有要還擊她的意思。
他會不會因為這個覺得自己是個野蠻的暴力狂,而對自己產生不好的印象,李則卿在一旁仔細觀察著陸銘悠的一舉一動,只見他仍然執著地去對付他的頭號敵人王婷。
就在打得熱鬧的時候,王一飛一路小跑過來,道:“老虎都在屁股后面了,還玩呢!”
五人往食堂方向望去,只見老班手里拎著早餐,正向這個方向行進。
李則卿等人飛快地向教學樓跑去,到了門口,發現教室門口已經一片狼藉,不知是誰把雪帶進了教室,走廊上,教室里全是一灘灘正在融化的雪水。
只見方宇笙一手拿著不斷在滴水的雪球,身體傾斜四十五度向后面的角落睥睨著,充滿殺氣的眼神直擊在他嬉皮笑臉躲在后面的同桌身上,他的卡姿蘭大眼睛似乎在說,“有本事就別過來,過來看我不砸死你。”
兩人就這樣一直對峙著,忽然他同桌的笑容有些收斂,并開始慢慢挪向座位,教室里的聲音也輕下來。
方宇笙察覺情況有異,轉過身,發現老班正在用死亡的眼睛瞪著他,本就有些死魚眼的眼珠子快要脫離眼眶。
緊接著班里響起一陣狂笑,方宇笙坐回座位上,白了一眼捧腹大笑的同桌,將手中的雪丟出門外,大致是由于他怒火中燒,手心溫度太高的緣故,雪融了大半,雪球并沒有他預想的那樣,落在門外,而是好巧不巧地落在了老班的鞋子上。
班里又是一陣狂笑,方云笙抿著嘴偷偷抬眸瞄了一眼老班,見他一副有苦難言的表情。
老班沉了臉對著兩人道:“你們兩個,下了課,給我把地拖干凈。還有啊,你們不要把雪帶到教室里來,你看這地給你們弄得。然后大家把書拿出來,現在時間也差不多了,英語課代表上來領讀吧!”他在教室里呆了一會兒,便出去了。
只聽得有氣無力的朗讀聲中,隱隱有人在小聲說話:
“等下你去拖。”
“拖什么呀,等會它自己就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