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了！”呂鳳仙激動地快要跳起來了。

蘊含著至少數(shù)百段夢痕的一擊，足夠秒殺任何存在，即便是號稱幻界最強的男人想來也無法阻擋。

“明公，”止啼兄不合時宜地唱起了反調(diào)，“難道您不知道在一般的三流小說故事里，說出這種話就代表一定沒有成功嗎？”

“閉上你的……”呂鳳仙話還未說完，或者說她喉嚨里無法再說出一個音節(jié)。

天地、河流、劍氣、風(fēng)聲像是被一種神秘的力量凍結(jié)了，天際貫穿而下的光柱宛如一柄柄長劍插入地上，其上斑駁著塵土。

唯一沒被凝固的只剩下靈魂和一個風(fēng)塵仆仆的旅人。

呂鳳仙看到了，那個從天空走下的旅人，他提著長猩紅長刀，所走過的區(qū)域就像是初冬溶解的冰面，河水流動，燒焦的大地裂開，縫隙間爬出無數(shù)只異獸，將焦黑皸裂的大地翻動出嶄新的黃沙。

旅人行至陸尋方身前，長刀隨手一揮，保持著劈斬姿勢的陸尋方身體裂開一條條長長的傷痕，但禁錮的時空里，鮮血也無法流出。

“再見了，我的朋友。”風(fēng)中回蕩著旅人的低語。

忽起的風(fēng)解除了禁錮，風(fēng)觸碰到了呂鳳仙的身體，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可哆嗦還沒結(jié)束，靈魂像是嚇得縮到了喉嚨里，慘白的面容沒有一絲血色。

孤客最先聞一步步朝他們走來，而已在孤客最先聞身后的陸尋方跪倒在了地上，鮮血順著耷拉的手臂流下，在地上匯成一條河流。

“我跟你拼了！”呂鳳仙大叫著跳出。

孤客最先聞只是輕輕抬手，地面隨即裂開，呂鳳仙掉落其中，無法動彈的她，惡狠狠的朝孤客最先聞吐了口濃痰。

陸尋方低頭看著身下的鮮血，不禁露出一絲苦笑來，這一刻，他也開始想不明白一些事情。

“孤客最先聞，”他平靜地從地上站起，身上的鮮血依舊在不斷流淌，全部不顧身后快要覆蓋自己的煙塵，“值得嗎？你的命可是拿黃漢升的命換來的！”

“當(dāng)然，”孤客最先聞低聲說，“夢，早該醒了。”

呂鳳仙聽得是一頭霧水。

“血，”止啼兄提醒。

呂鳳仙猛然驚覺，他看向陸尋方，露出白骨的傷疤里依舊在流淌出鮮血，但……神選者是無法傷害神選者的。

她抬起頭看向孤客最先聞，不知何時，那股幽暗的濃霧重新覆蓋這個男人，身份信息也早已經(jīng)變?yōu)椋竟砩瘛浚汗驴妥钕嚷劇?

“即便毀滅了草原又如何？復(fù)活了云泱又如何？”陸尋方冷冷的問，“你的愧疚能少幾分？阿瑤已經(jīng)死了！”

“我知道！我當(dāng)然知道！”孤客最先聞像是暴怒的野獸低吼，空氣中都回蕩著他沉重的呼吸聲，許久之后，他說：“我毀滅這片草原從來就不是為了復(fù)古云泱。”

陸尋方愣了一秒。

“我只是希望完成墨途的愿望，再給他一個機會，在給他一個機會，他便不會選錯了，”孤客最先聞抬起長刀。

長刀揮下，肆虐的氣流并未抵達遍地的鹿群，一道彩色光輝庇護住了鹿群和最后那片草原，孤客最先聞轉(zhuǎn)身望向河流，彩色鹿角下的身影漸漸浮現(xiàn)，而無數(shù)流淌的河流卻隨之消失，失去河水的河道也在快速消退。

“文遠，漢升說你值得信任，”孤客最先聞?wù)f。

“犧牲了漢升兄換回的靈魂，就這么重新離去，還真是可惜，”止啼兄喃喃低語，他俯身親吻了狼王妃的面頰，走到了孤客最先聞面前，“開始吧，我的朋友。”

“什么鬼？你又叛變了？”呂鳳仙驚呼出聲。

“明公要注意身份，別動不動就這么大驚小怪。我從未叛變過，自然也沒法說又。”

止啼兄抬起右手，狠狠錘在了地上，漫天黃沙間，大地快速顫動，那些從裂開的大地中爬出的異獸堆疊在一起，化為了一座座高山拔地而起，將這片名為云夢河畔的草原圍住。

孤客最先聞轉(zhuǎn)身望向河流，墨途漂浮向半空，與鹿形少女相擁在一起。

孤客最先聞飛身躍起，一刀將云夢之河斬斷，一灰一藍兩道光芒飛到云夢之河下，光輝散去，兩座巨如山岳般巨大的石像落在云夢之河下，斷流的河水重新流淌，只是河水在觸及石像時，被石像激出一部分，濺在大地上，重新澆灌進了那古老的河道之上。

滿目瘡痍的大地重現(xiàn)生機，蕭瑟秋風(fēng)化為春風(fēng)。

孤客最先聞望著通天河下的石像，久久矗立，像是在思考什么，又像是在懷念什么。

“一個人的旅途很孤獨吧？”陸尋方也望著那兩座石像。

孤客最先聞并不作答。

“為什么執(zhí)意毀滅草原？為什么云泱要將草原變?yōu)榛哪俊标憣し揭餐莾勺瘢斑@些問題似乎也不重要了。就算毀掉了草原，云泱也會死去，就算毀掉了樹林，阿瑤也不會復(fù)活，但毀掉卻并不是為了復(fù)活她，而是希望能夠一起死去，墨途和你，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到底誰才是孤客呢，是阿瑤？還是你？”

“曾經(jīng)的我是，如今不是，未來也不是，”孤客最先聞?wù)f。

陸尋方點了點頭，不再多言，溫和的風(fēng)中忽然響起一個聲音，像是少男少女在樹下竊竊私語。

他一轉(zhuǎn)身，草原上空蕩而不見一物，只剩下安靜躺在草地上一塊灰褐色的石頭和一支竹笛，他伸手撿起，竹笛入手發(fā)涼，像是千年之前的遺落之物，石頭卻溫?zé)幔缛张鸁煹膶氂瘛?

陸尋方一時有些恍惚，不知道這個故事是現(xiàn)實還是夢，如果是現(xiàn)實，可幻界本就是一個夢，如果是夢，這一切卻又無比真實。

他抬頭看著天廊上空排排而飛的吹牛，風(fēng)從臉頰流過，忽然想起止啼兄之前念的那首詩。

“何處秋風(fēng)至，蕭蕭送雁群。

朝來入庭樹，孤客最先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