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急報到達東萊郡的前幾天，大燕都城薊京暗流涌動。

雖已入冬，但今日的陽光卻格外耀眼。縱使是這樣，薊京城也有太陽所普照不到的地方。

昏暗的房間里看不清兩人真實的面貌，但他們口中的話語卻讓人膽顫心驚。

“一切都安排好了？”坐在主位上的人問道。

“大人放心，所有的事情都已經安排妥當了。”站著的人稍微一躬身道。

明明得到肯定的答復，那主位之人的手卻有些控制不住的發抖：“余金，你說我們現在行動會不會有些操之過急了。”

看到他有些猶豫，余金湊上前來：“大人，這是最好的時機了。太子已經加冠，開始處理朝中政務。別看大人現在的權勢不減，但以后呢？莫說您是他親舅舅，就您做的那些事若是讓他知曉，恐怕皇后娘娘也保不住您。”

這人正是當朝太尉、外戚成方，他聽到余金這么說，不禁想起這些年所做的那一樁樁、一件件“大事”。若不是他現在的身份護佑著他，若不是陛下不理政務，早就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了。

他竭力克制住發抖的手，抬起頭繼續問道：“陳齊呢，他可是陛下的親信，這件事情能瞞得過他？”

余金轉過身子，背對成方面朝門外道：“說好聽點，他是常侍大人。說難聽點，他只不過是陛下的一條狗罷了。主人都不在了，誰會關心他呢，更何況我已經有了萬全之策。”

“好。”自打成為外戚后，成方一直養尊處優，不再如經商一般辛苦，身材也變得臃腫起來。

他負責座椅把手站起來，踱步到余金跟前道：“放心，我不會虧待你的。三公之位、世代侯爵，一個都不會少。”

“多謝大人。”

余金雖將身子躬的很低，眼神卻異常冷厲，不過這一幕，成方卻看不見。

大燕王朝已經上百年沒有對外動過兵了，僅有邊疆才有些不起眼的摩擦。原本執掌兵權的大將軍也逐漸消失，三公之一的太尉開始掌握了薊京城大部分的兵力。

雖然無法控制住守衛皇宮的南禁軍，但安插些人手還是沒有問題的。

改天換日的計劃正在悄悄進行著，表面平靜的薊京城已暗藏無數殺機。

宮外的一處宅子里，余金在幾個親信的護送下踏入其中。

一進入屋內，便看到一個花甲之齡的老人正坐在里面。

“你們先出去吧。”余金揮了揮手。

“是。”

“你準備好了嗎？”待到屋內只剩他們兩人時，余金問道。

“早就準備好了，為了等到這一天，我在這世上茍活了三十年。”

余金坐到他身邊，用手輕摁住他發顫的肩膀：“柏叔，苦了您這么些年。若不是家父，柏叔一家也不會有此一難。”

“這不怪你父親。”這人搖了搖頭。

“這些年，柏叔擔任御醫多年已經深得皇帝信任。按照慣例，今夜他會召集您去，我已把事情都安排妥當。陳齊已經調開，周邊宮女、侍衛盡是我們的人，您的動作要快些。”

余金稍微一停頓，繼續說道：“至于事成之后，我恐怕......”

他擺了擺手，對著余金說道：“放心，我早就有這個覺悟了。不管我能否成功偽造出他病逝的現場，我恐怕都難逃一死。不過這就夠了，剩下的路只是苦了你，需要獨自走下去。”

余金從座位上起來，跪倒在他面前，以子跪父禮拜了三拜。

他沒有再多說什么，因為他知道現在任何語言，對于一個將赴黃泉之人都沒有任何意義。

余金離開不久后，宮中果真有人請其入內。

這位柏叔緊了緊身上的衣服，突然覺得這個冬天格外的寒冷。

兩個時辰后，成方的宅院里。

成方此時正坐臥不安，來回的走動。

“大人，不用擔心。柏松是不會失敗的，縱使失敗也跟你我沒有任何關系。”

相比較成方的慌亂，余金從容的坐在椅子上喝著茶。

“即使你這么說，我還是有些擔心......”

成方還未說完，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且越來越近，一人直接暴力推開房門。

不知對著成方還是余金說道：“大人，陛下駕崩了。”

聽到這個已經在預料之中的消息，成方臉上流露出的不知是興奮還是害怕。

余金放下手中的茶杯，對他說道：“大人，進宮吧。”

“好。”這一個字，成方不知用了多大力氣。

不管宮內現在是什么情況，他們的第一步都已經達成了，成方已經沒有后退的機會。

成方和余金剛踏進宮門，便仿佛進入了一個菜市場一般。大大小小的官員圍攏在殿外，嘰嘰喳喳吵個不停。

他們看到成方到來，趕忙讓開一條道路，畢竟不管是國舅還是太尉的身份，都有資格進到里面。余金和其他官員一樣，沒有進入其中的能力，只得留在外面，看著成方的身影消失在殿前。

成方剛進入殿內，印入眼簾的便是圍攏在皇帝身前的眾人，還有自家妹妹那哭聲。

“太尉大人。”一人看到成方到來，便出聲道。

“彭公。”成方見到此人，縱使他這囂張跋扈的性子，也不敢托大回禮道。

其中的原因自然是，這說話的人名為彭淮。崇帝時便已入朝為官，在朝中素有名望，現為三公之一司徒。就算成方在朝中如日中天，也不敢現在就跟其翻臉。

“彭公早來，可知事端？”以前從商所歷練出來的演技，完美的表現在成方身上，仿佛真的不知情一般。

“陛下近來身體抱恙，便召柏御醫前來診斷，誰知......”

“那他人呢？”問出這話的時候，成方的語氣都有了些謹慎，所幸沒被彭淮發覺。

“陳常侍已經親自去問詢了。”輕飄飄的一句話又讓成方的心懸了起來。

他故作鎮定的說道：“有陳常侍在，我相信一定會水落石出的。”

薊京城一夜未眠，最終陳齊也沒有撬開柏松的嘴。其他御醫得出的結論也是因病駕崩，只得按此向天下發布急報。

再回轉到東萊郡收到急報的第二天傍晚，青州的消息終于送到了郡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