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夜戰邪靈
- 神盾記
- 云楓09
- 3945字
- 2019-09-02 10:57:53
夜色降臨,一輪滿月,緩緩爬上山崗,萬籟俱寂。三更時分,高堂早已進入夢想,李月白獨自一人于臥室中佯裝熟睡,不時機敏地注視窗前懸掛的那枚琉璃寶鏡。忽然鏡中射出一道熒光,一物循著鏡中光亮倏然飛入窗內。
此物猶如一褐色大鳥,悄無聲息飛入室內,頭如骷髏,血紅色長舌不停伸縮,看上去十分駭人。這怪猛地展開雙臂,一下子身子暴漲數丈,悄然走近李月白,血舌有如雷電,射向李月白額頭!李月白早有準備,翻身躍起,厲喝一聲:“妖物,看劍!”電光閃過,一劍砍向這妖物!
“砰”一聲,火光激射,這妖魔以一鐵筷之物,抵住長劍一擊。它聲音嘶啞道:“主上派我尋你,千辛萬苦,終于找到你了,看你哪里跑!”怪物手中鐵筷轉瞬化作一根鐵棒,劈頭向李月白砸來。李月白橫劍抬擋,自窗中躍出,跳進院落,那怪也緊隨而來,兩者棒劍交加,一個是棒舞如風,一位是劍光如虹,乒乓叮當,打成一團。
詭異的是府上丫鬟仆人,所有親眷全無動靜,竟無一人聽見這場激烈廝殺!這怪月色下愈戰愈勇,李月白體力漸漸不支,忽地妖魔手中鐵棒一分為二,分別砸向李月白兩肋。李月白猝不及防,右肋被鐵棒擊中,身子飛出數丈開外,口中流血,一時動彈不得,幸好他早有防備,貼身穿著祖傳玉鎖鎧甲,沒有傷得性命。
這怪走近前來,施法將窗下那面琉璃鏡取下,望空中拋去,這鏡子便懸空翻轉起來。它獰笑道:“主上吩咐我辦的事了結了!今日便將你魂魄收入鏡中,獻與主上!”
它說完便以寶鏡對著李月白雙眼,只待取其魂魄。李月白暗道:“哎!此命休矣!”兀地懷中射出一道金光,那枚盾章飛出,室內頓時精光耀耀!妖魔大驚,連忙后退,抬頭向盾章望去,驚呼:“這是什么?!咱家今日倒要看看!”
盾章忽地伸展一丈見寬,光芒四射。妖物急忙撇下寶鏡,縱身一躍,掄起鐵棒砸向盾牌,那盾牌也不避讓,山岳般徑直壓下,鐵棒被盾牌射出的光芒瞬間融化,化作彤紅鐵水,灑落地面,嗤嗤做響。
妖物向后退去,未等其再次出招,只見盾內飛出一條螭龍,遍體彤紅,轉眼飛至妖魔身前,妖魔見狀不妙,欲飛起逃離,卻為時已晚,飛龍將這妖物盤個結結實實,不斷收縮,只聽一聲慘叫過后,一道金光倏然閃動,飛龍與妖魔皆杳然不見。那枚巨大的盾牌倏然變回盾章,飛落李月白掌中。地面只留下一灘烏黑血跡,那枚寶鏡靜靜躺在地上,半截燒融的鐵棒月色下閃爍著詭異的寒光。
李月白強忍肋下劇痛,將盾章收入懷中,蹣跚走去,撿起那面寶鏡,一看究竟。只見鏡中的自己完全是另一模樣,長發披肩,面如冠玉,左臉上有顆水滴大小的紅痣,看上去十分英俊倜儻!
李月白暗道:“這是我嗎?”猶疑間鏡中忽然變得幽暗不明,顯現出一片破敗宮殿景象,到處都是漫天火海,宛如地獄。突然一張美艷絕倫的女人臉出現鏡中,只瞧她怒目圓睜,以毛骨悚然的男聲歇斯底狂呼道:“我找你很久了,以前的帳我們還沒完!你想讓我永沉冥界,休想!還有你,天帝老兒,你枉費心機,我必返回陽界,咱們一起算總賬!”
李月白大驚失色,不知她在胡言亂語些什么,忽然心頭傳來一聲無比洪亮的呼喊:“快毀掉這鏡子,不然魔頭還會再找到你的!”
鏡中傳來一聲尖叫:“天帝老兒……!?”
李月白拾起鐵棒,揮棒將鏡子砸了個粉碎。寶鏡碎成千百片,月色下宛如一團焰火,飛迸四散。右肋下方又傳來一陣疼痛,李月白突然醒了。窗外明月依舊靜謐皎潔,銀光匝地。院落內微風陣陣,竹影婆娑,搖曳白墻之上,窗下那枚琉璃寶鏡早已沒了蹤影。
李月白暗道:“難道一切皆是夢境?”他悄然起身,提著燈籠于院中巡查,果然發現地面留有一灘黑色血跡,腥臭撲鼻,那根半截鐵棒卻不見了!
“不好!”他驚呼一聲,發覺懷中盾章不見了!急忙四下尋找,最后卻見那枚盾章嵌入劍柄的羊脂白玉內,猶如天成。
他方知果如路遇行者所言,是妖邪上門,欲問詳情,可那位行者早已沒了蹤影,只好作罷。
李月白有一摯友,姓陳名蕃。李月白較他年長一歲,此人父親乃當地一名鄉紳,與李月白老父為世交。陳蕃未出生時,兩家約定,若生女兒,指腹為婚。若為男兒,為兄弟。兩人意氣相投,同在一師門下讀書,就連劍道也同為一空法師所授。不過陳蕃更熱衷于仕途經濟,喜品評古今六界雄俊,好談王霸之業,常有欲濟天下蒼生而生不逢時的感慨,且生性不羈,偶爾和市井無賴廝混,行俠仗義,那些無賴們竟也佩服他,甘心認他做大哥。
前面談到,李月白已有心上人,只是遲遲未有明示。這心上人正是陳蕃妹妹,名冰倩。且不說此女生得花容月貌,有傾國之姿,更是靈心慧質,音畫雙絕。李月白常去陳府與陳蕃飲宴賦詩,冰倩早已對李月白傾心有加。年紀漸長,情竇初開,常在飲宴屏風后聆聽這些男兒們的高談闊論,更喜聽李月白彈得絕妙好琴。再后來作完畫,纏著哥哥,讓李月白為畫賦詩。陳蕃哈哈一笑,也明白妹妹心思。李月白仰慕這位才貌雙絕的妹妹,自是揮毫提筆,賦詩于畫。
兩人你來我往,暗生情愫。再有數月李月白便要進京赴試,此番行程,行期難料,陳蕃盤算李月白定會高中金榜,何不在他平步青云前先定下這門婚事,畢竟李公子這樣的人物,風姿瀏亮,才品俱佳,若是被京城王侯名門占了先,節外生枝,豈不辜負了妹妹的心思?遂和父母商議,請李月白來府上赴宴,順便將此事向他表明,再向其父母正式提親。
夜色朦朧,月小風輕。陳府燈火輝煌,上上下下早將酒肴茶膳備好。門子來報,李月白已至陳府,他騎著棗紅健馬,于陳府門口駐足,一躍而下,一身白袍似雪,面如中秋朗月,腰挎長劍,飄然而至,正是李月白。
陳蕃忙迎出道:“大哥即刻赴京,小弟不能遠隨,深感遺憾,特請大哥來敝府赴宴,為大哥送行,快里面請!”
李月白與隨從們跟著陳蕃走過小橋,穿過游廊,步入大廳。
陳府大堂內賓主各自落座,主客言歡,行觴論道,海錯山珍,歌舞笙簧,雜陳于前。佳興正濃酒至半酣之際,陳蕃起身道:“諸位貴賓,大家向來知曉月白兄精通音律,平日相聚在下偶爾有幸聽得月白兄彈奏,真乃天籟之音!今日我家小妹得知月白兄進京赴試,小妹一來欽佩李兄才氣,二來順祝李兄此次出行路途平安,京師金榜題名,凱捷而歸。小妹今夜略展琴藝,還請月白兄及各位親朋賞光,略表心意!”
陳蕃拍拍手,屏風后面數位小丫鬟擁簇一麗人走了出來,大廳頓時鴉雀無聲,眾人屏氣凝息,注視著這位容顏絕世的女子。且看她頭挽單鳳飛天髻,上身白玉絲絳緊身衣,下穿黛色沓地長綢裙,一雙秋水橫波目,嬌羞無語自含情。腮若桃花紅一點,兩道煙眉似有無。冰肌玉骨比嬋娟,通身環佩響玲瓏。蓮花步步倩影搖,停云落月顧盼間。
眾人看得呆了,她懷抱琵琶低身行禮道:“小女冰倩,當此良夜,諸公雅集,鄙女不才,敢呈拙技,以餉貴賓。”遂定睛端坐,撫琴而歌:“鳳兮鳳兮來北方,失其偶兮難頡頏,洛水(華夏國伊洛大河)東流千古恨,念此幽情心內傷。”
又歌“多少事,昨夜入夢來,玉燭含淚月徘徊,惆悵心懷君莫猜,相望在云臺。多少人,相別再見難,燈前但思承舊恩,欲傳遺恨待青鳥,弦斷落花殘。”
又唱“君生莫道恩情深,一入帝宮步青云,千花萬艷迷亂眼,便將新人換舊人”廳外夜色如水,月華滿樓,李月白見到她,無比歡喜,好似平日暗藏的情意隨琴音緩緩而出,不覺忘情凝眸,冰倩也于眾人中瞧見他,兩人秋波暗遞,情意綿綿。李月白忽覺琴歌雖美,唱詞未免有些傷感惆悵,心中隱隱涌上一絲悲涼。
宴會客人中,有一人與陳蕃為故交,姓陳名堅,于當地府尹手下做些鈔謄公文類的雜事。此人八面玲瓏善于鉆營,見陳冰倩生得花容月貌,傾國美色,驚詫之余,眼珠一轉,一陣暗喜,要說這廝生出什么壞主意來,后續再表。
夜至二更,客人陸續辭別,陳蕃留李月白于后院東廂閣樓休息,順便將婚事與李月白表明,月白對冰倩有意,自是滿心歡愉,待京師金榜高中后,與冰倩即刻成親。陳蕃自然樂不可支,又敘談一陣便告辭回房休息了。夜色深沉,李月白低頭想起這些年與冰倩題詩作畫,暗傳心曲,兩心相知的種種過往,念及今夜她含情撫琴,款款情深,百般思緒難平,緩步走上樓臺小亭,獨自賞月。
小亭東側,一人背對著他,正抬頭看那滿天星月。李月白一怔,正是冰倩。冰倩察覺身后有人走來,回頭一望,也深感意外。雙方幾乎同時說道:“你也來了?”語氣淡淡的,如久別故人重逢,平淡不驚的語氣下暗藏著欣喜與羞澀。冰倩道:“公子一去京師,又不知何時能回了。你自是安心去吧,我這你不用惦記著。”
李月白嘆氣道:“我何曾于功名放在心上,倒想于此處同你過平淡的日子。只是身上寄托父親的厚望,求得功名,他老人家也便心安了。等我回來吧!”
冰倩聽了這話,眼中忽然淚光閃動,一聲輕嘆:“哎!京都錦繡繁華之地,溫柔富貴鄉,帝王侯門深似海,只怕……”
李月白連忙打斷,輕嗔道:“哥哥的心意你是知道的,恐怕這天下再沒第二個人更能知曉妹妹的心思了,我在你心中又何嘗不是如此,這些年來,我對你的心意你又何嘗不知?!”
李月白從懷中掏出一雙玉玨,又道:“這對玉玨,一直在我身上,這個信物送給妹妹,你放在身邊,若是念我,看著它,便如同我在你身邊一般。我的心是不會變的。”
冰倩接過玉玨放在手中端詳,月光下煜煜生輝,仔細看去,環面有一只五彩羽翼鵬鳥正振翅高翔。冰倩望著他,含情脈脈,嘆道:“那我戴上它吧,哥哥莫要怪我,今夜我彈奏這些曲子,心中不免有些感傷。我等蕓蕓眾生,像那水中浮萍,又好似分飛燕,能得自由身,遂了自己心愿的又有幾個呢?你走了,我心里總不免空空的,沒個安穩處。無論將來如何,我的心,便在那里了。”
說完她揚手一指天邊那輪明媚的明月,便偎依李月白胸前,兩人相擁無語,不覺間,斗轉星移……
李陳姻緣暫定后,轉眼又二十多日。李月白準備停當,兩名童仆跟隨,每人各騎青驢一匹,李月白攜盤纏細軟,騎上棗紅駿馬,腰懸寶劍,告別親朋好友,望京師迤邐而行。正直盛夏,酷熱難耐,不知翻過多少山,不曉趟過多少河,道路崎嶇險峻難行,驛站寥寥,路旁盡是高大灌木雜草。白日且聽鳥鳴猿啼,夜間燃火驅趕野獸,獸群不停嚎叫令人毛骨悚然,數不清的獸眼如燈,夜色下漂浮游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