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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女生提分手只是希望被挽回,可是他就這樣放棄了我

為避免見面尷尬,關享一大早就離家去單位了。

蘇航和言曉曉正在準備早餐,書房門打開,李格非推著行李箱出來。

看李格非的神情,蘇航知道他去意已決,多說無益,索性招呼李格非先坐下吃飯。

言曉曉早起聽蘇航說了昨晚的事情,此刻心里也十分明白,有些事情恐怕已無法挽回。她猶豫著問李格非準備去哪兒。

李格非笑容坦然而明亮,仿佛對即將開始的生活充滿了好奇及希望:“同事的合租人回老家了,剛好便宜我。”

蘇航低頭撥弄勺子,聲音輕不可聞:“你是我朋友,關享也是我朋友,我知道我說這話偏心……”

蘇航看著李格非,一向溫婉而堅定的眼神中帶著一絲乞求之色:“是她不對,但是別恨她,也別討厭她……”

李格非臉上沒有一絲不悅,笑容有著玉石一般柔和的光芒,說道:“我永遠記得,是關享把我帶回家,是她陪著我去面試,是她在我第一天上班時送我……”

李格非輕輕搖了搖頭:“有那么多美好的事情要記住,我為什么要去記那些不好的?”

言曉曉心頭一動,正想告訴李格非,她去勸勸關享,蘇航的手搭在她的手背上,示意她不要說話。

蘇航深吸一口氣,望著李格非:“反正過分的話已經說了,我就再說點更過分的,假如有朝一日,關享后悔,我希望你能……”

仿佛雨滴落入水面,蕩起漣漪,李格非平靜無波的眼神終于有了一絲波動:“我希望她幸福,那樣的話……”

李格非的軟弱只在瞬間,很快又神色如常,甚至還帶著為關享開心的欣慰:“她就永遠不會后悔。”

客戶經理辦公室。

得知李格非搬走,關享并沒有太激烈的反應,她一動不動地坐在座位上,久到言曉曉開始擔心。關享慢慢抬起頭,有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她倔強地不讓它滴落,梗著脖子和蘇航對視:“我沒有錯。”

蘇航眼神冷淡得不帶一絲情緒:“那你為什么傷心?”

關享抬起袖子狠狠擦掉落下的眼淚,卻無法再為自己爭辯。言曉曉心里五味雜陳,無論是遠走的李格非還是眼前的關享,都讓她心疼。

“我不想再過窮日子……”關享一邊說,一邊有熱淚不可抑制地滾滾而下,她手忙腳亂地伸手去擦,越擦淚水越多,“我不想再像小時候一樣……”

“你現在也沒像小時候一樣,”蘇航站起來,俯視關享,“我也不認為,憑你和李格非的工作,你們會過窮日子。”

“將來呢?”關享睜大眼睛,“憑我和他的收入,的確不會窮,可也就是不窮而已。我們要面對房貸、車貸,甚至為了養孩子節衣縮食。我看中一個包想買一雙鞋,要精打細算半年甚至一年。這是活著,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這個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五的人過的都是這樣的生活。”

面對蘇航冷漠的面容,關享緩緩搖頭:“可這不是我要的……”

想到李格非,關享滿心酸澀,幾乎喘不上氣來。她內心似乎在激烈掙扎,最終還是化為自暴自棄的哽咽:“李格非說得沒錯,我的世界,的確只有錢……”

蘇航聽到這個答案,想起臨別時李格非的笑臉,沉默良久。言曉曉惴惴不安,還是緩緩開口:“他說他錯了,他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昨天晚上是他口不擇言傷你心了。他讓你不要生他氣……”

關享嘴角上揚,似乎在笑,笑聲里卻帶著哭腔:“他沒錯,是我……是我不對……”

關享避開言曉曉的目光,此刻唯有激烈的言語能夠掩飾她心中的痛楚:“我只是太知道我自己想要什么。我不介意用其他東西去換,我只想我下半輩子能按自己想要的方式活!”

言曉曉定定地看著關享,一字一頓地把李格非的留言說完:“他沒有生你的氣,他只記得你的好,他希望你這輩子都能過得好!”

關享喉嚨干澀到幾乎無法發聲,嘶啞著問:“他這么說的?”

言曉曉緩緩點頭:“格非喜歡你,就算到現在,還是喜歡你。”

關享低著頭,神情疲憊,眼中閃過一絲光亮,最終還是慢慢暗淡下去。她打開手機遞給言曉曉。

言曉曉匆匆掃了一眼遞給蘇航。蘇航看完,一顆心沉到谷底,一切已成定局,毫無挽回的余地。

微信中肖捷問關享:“做我女朋友吧?”

蘇航用從未有過的鄭重神情看著關享:“你考慮清楚,你沒有后悔的機會……”

關享眼睛又蓄滿淚水,眼淚燙得她的心都開始抽痛。她發狠一樣在手機上按出個“好”字,隨后丟開手機,用一種拼盡全身力氣才勉強撐起的輕松表情向兩位好友宣布:“我不后悔。”

關享抱起一摞合同去會議室抄寫,言曉曉知道關享需要一個人獨處就沒有跟去,她擔憂地看著蘇航。蘇航的神情又恢復成平日的寧靜從容,望著窗外碧藍的天空,輕不可聞地嘆了口氣:“順其自然吧。”

似乎是感受到蘇航心情不佳,沈鐸抽空約蘇航吃下午茶。

支行隔壁城市綜合體,法國餐廳。

蘇航捧著精美的骨瓷茶杯,杯中紅茶倒映著她清秀婉約的面容,她忍不住說起關享的選擇。

沈鐸微微笑出聲來:“你這個朋友,看上去沒什么腦子,想得倒還挺清楚……”

蘇航知道這是正確答案,只是沈鐸答得過于痛快,她心頭隱隱有一絲失落。蘇航靜默了片刻,取了一片餅干慢慢吃了,緩過神來,聊起最近上映的電影。

沈鐸卻對這個話題興趣十足,繼續對她說:“反面例子就是男明星出軌,那群建議他太太離婚的女人……”

沈鐸笑意更深:“對他們來說,婚姻早就不僅僅是婚姻,而是利益共同體。離婚是個太大的工程,光財產分割這一塊兒就能讓雙方元氣大傷。更何況一旦離婚,對雙方品牌形象都是極大的打擊,簡直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對著平日最愛的蛋糕,蘇航突然沒了食欲,臉上卻堆起毫無破綻的微笑,仿佛完全發自內心,然后說:“成年人的世界沒有對錯,只有利弊。當年克林頓出軌,全美國人民都等著希拉里大鬧一場,沒想到希拉里站出來,陪克林頓一起渡過難關。”

沈鐸饒有興趣地觀察蘇航的神色,一時間倒也讀不出蘇航這番話有幾分真心。

蘇航客客氣氣地笑了笑,像是在開玩笑:“沈總,您放心,我知道您所處的位置,誘惑太多,難免有逢場作戲的時候。我只關心您的心在哪里,其他的我不關心。”

沈鐸垂下眼皮,未置可否,嘴角一抹笑意似乎在述說他的滿意。

蘇航的心怦怦直跳,每一跳都在痛。蘇航聽見自己的聲音是那樣地謙和有禮:“太聰明的人,過得都不會太開心。我有一個優點,就是裝糊涂。”

沈鐸伸手輕輕在蘇航額頭彈了一下:“別亂說,我現在心里只有你……”

兩人相視一笑,默契地別過這個話題,只是一小壺紅茶還沒有喝完,大堂經理一個電話過來,說有客戶急著找蘇航。

蘇航和沈鐸愉快地結束本次會面,約好晚上去看電影,就各自回單位工作。

蘇航一踏進大堂,就被大堂經理拉到一邊。小姑娘指著會客室,把不方便在電話里說的話說了個清楚:“蘇姐,來者不善!一個女的,特漂亮、特有錢,就是……”

小姑娘警惕地四下望了望,確定沒人注意到她和蘇航后,壓低聲音道:“一臉大房過來捉奸的樣子……”

蘇航在男女關系方面向來謹言慎行,除了沈鐸,連曖昧對象都沒有過,自認為不會招來這種仇家。可是當踏進會客室的那一刻,她發現大堂經理描述得實在是太形象、太生動。

鐘意冷冷地看著蘇航,眼神如刀鋒般銳利,就連兩道精心描畫過的眉毛微微上揚時,也透著入骨的鄙夷與不屑。

鐘意和沈鐸大一時開始交往,只是這段感情從一開始就不平等。一個沒背景的窮小子和一個官商家庭出生的嬌嬌女,僅僅有愛是不夠的。

鐘意從不否認,是她主動追求沈鐸,只是她愛著沈鐸這個人,卻又厭惡著沈鐸的出身。兩種感情交織在一起,導致她對沈鐸的態度忽冷忽熱。

大學四年,他們分手七次,每一次,沈鐸都是笑著同意她離開,又笑著同意她回來。

鐘意認為,沈鐸是愛她的,并且這輩子只會愛她。大學畢業后,鐘意在家里的安排下交往過幾個門當戶對的男朋友,可惜沒有一個能讓她產生對沈鐸的那種感情。

每當她厭煩所謂的男朋友時,她都會找到沈鐸。每一次沈鐸都會選擇和當時的女朋友分手,然后和她重新開始。

這一次,她認為也應該是這樣。可是萬萬沒想到,沈鐸竟然說要考慮。鐘意簡直不敢相信,怎么會有這種事情發生。沈鐸從來都是她的私有物品,就算她不要,那也必須是由她親手丟棄。她無法接受沈鐸的猶豫,這簡直是對她最大的侮辱。

以鐘意家的能力,查到沈鐸女朋友是誰不難,查清楚蘇航的情況也只是時間問題。了解到一切的鐘意,把臥室砸了個稀巴爛。她心想,蘇航這種人,也配和她競爭?

背著父母,鐘意獨自來到這個城市,她愿意紆尊降貴給沈鐸一個機會,避免他抱憾終身。

鐘意的美貌,奪目得幾乎灼傷蘇航的眼睛。和關享一樣,鐘意的美侵略性十足,加之出身高貴以及打小養尊處優,她舉手投足間,氣勢迫人,幾乎讓人不敢直視。

鐘意并不認為蘇航有和她對話的資格,她端莊地坐在那里,神色倨傲:“我是沈鐸的女朋友。”

蘇航一驚,但是涵養讓她瞬間冷靜下來,含著一絲禮貌性的微笑,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鐘意。

見蘇航神色如常,鐘意一口氣郁結在胸口,卻不愿表現出來,冷冷地掃了蘇航一眼,語帶譏誚:“不知廉恥……”

蘇航依然保持著不卑不亢的笑意:“這么巧,我也是。”

話音未落,鐘意冷笑連連:“你也配和我爭?”

蘇航笑意溫婉,卻帶著幾分犀利:“配不配,我說了不算,您說了也不算,要問沈鐸……”

蘇航眼波一轉,瞟了鐘意一眼,輕笑出聲:“至于咱們誰是沈鐸女朋友這個問題,你最好也去問問他。請問您怎么稱呼,要辦什么業務?”

鐘意的盛氣凌人被蘇航三兩句化為無形,從未有過的挫敗感涌上她的心頭,繼而從眼角眉梢滲出。她強行維持著冷靜:“沈鐸愛的人永遠都只是我!我希望你認清這一點!”

蘇航知道鐘意這種富貴人家的千金絕不會用一次性杯子,她從冰箱里取出一瓶依云礦泉水放在鐘意面前,希望她能潤一潤因憤怒而沙啞的喉嚨。

鐘意并不領情,她不屑地嗤笑:“自己退場好嗎?”

蘇航迎著鐘意的目光,全無退讓之意:“因為您自稱是沈鐸的女朋友,所以我就必須立刻和沈鐸劃清界限?是什么讓您產生這樣的錯覺?”

“蘇航,之所以來這里和你談這件事的是我,而不是沈鐸,是因為我和你同為女性,我希望給你保留一點顏面。”

“不好意思,到現在還沒請教您怎么稱呼?”蘇航的語氣和表情無一絲波瀾,有著職業性的禮貌以及對鐘意所作所為的無動于衷。

“蘇航!”鐘意忍不住站起來,大聲呵斥。

蘇航雖然坐著未動,目光也陡然銳利起來:“無論您說的是否是事實真相,這件事情都和沈鐸有關。我希望由他給出正確答案,而不是讓我們倆在這里針鋒相對。”

“你會后悔的!”這一句話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鐘意的一張臉因為憤怒微微扭曲,卻一點都沒有損壞她的美貌。就連蘇航都不得不贊嘆,鐘意真的是美到無可挑剔。

蘇航溫婉平和的微笑下隱藏著不讓分毫的堅毅:“我這個人,從來都是愿賭服輸的。”

幾乎是在蘇航踏入辦公室的那一刻,沈鐸打來電話,語氣中帶著玩笑的調皮:“鐘意來找你了?”

蘇航瞬間反應過來,“鐘意”應該是方才那位姑娘的閨名,不愧是嬌嬌女,就連名字都是如此美好。

蘇航的笑容如同雨季陽光,薄薄一層,似乎帶著霧氣:“我需要一個解釋。”

沈鐸的聲音溫柔極了:“我晚上來接你吃飯,給你賠罪。”

蘇航笑容依舊,神情卻慢慢冷了下去:“我希望是現在……”

沈鐸有些猶豫:“我過會兒還有個會……”

蘇航淡淡地應了一聲,抬眼看著窗外天空,不知何時起,蔚藍的天空突然陰云密布,一副山雨欲來的蕭瑟:“我想見你……”

這樣的蘇航,沈鐸沒有見過。他合上桌上文件,對著空無一人的前方露出微笑:“我馬上過來。”

還是在那家法國餐廳,同樣的位置,同樣的下午茶套餐。

突如其來的暴雨將眾多顧客困在商場內,餐廳里坐滿了人。蘇航坐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間,一顆心卻像是隔絕于世。她茫然地看著沈鐸,方才應對鐘意的進退得體在她身上不見一絲蹤跡。

沈鐸沒有半分隱瞞,把他和鐘意這些年來的分分合合娓娓道來。只是無論聲調還是表情,都像是在回顧一段令人極其不快的過往。

蘇航若有所思,很快鎮定下來,淡淡地看了沈鐸一眼:“你愛她?”

沈鐸的笑容中帶著一絲玩味,他輕輕地哼了一聲:“愛她?不,甚至連喜歡都算不上。如果一定要用一種感情來描述我對她的感受,那就只能是……”沈鐸將一勺蛋糕送入口中,露出一個甜蜜的笑容,“發自內心的厭惡。”

蘇航心頭一凜,越發不清楚沈鐸的想法。

“我和她的關系,看上去是她在掌握一切,實際上,恐怕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深愛著我。”

沈鐸微微一笑,臉上滿是憐惜之意,只是眼睛里的光芒卻如同寒冰一樣冷酷而堅硬:“因為我的出身,她一次次離開。其實她每次想走的時候,我只需要挽留一句,她就不會走。可是我從不,我喜歡看她掙扎,并且因為這種掙扎慢慢地磨滅她所有的傲慢。”

沈鐸又是一笑,含著徹骨的冷漠:“我和她交往,從來不是因為她這個人,我看中的是她的出身。所以,我十分理解你朋友的選擇。”

蘇航輕輕點頭,表情中帶著懂得的通透。沈鐸這番話,直白到殘酷,卻真實到讓人無從反駁。

沈鐸兩道好看的眉毛微微皺起:“我從來都不是好人,我太會權衡利益得失,這點你應該早就知道。我那點心思,想必會被很多人認為私德有虧,可是,誰在乎呢?我們都是成年人,我們都知道只看結果,不看過程。”

蘇航無話可說,沈鐸握起她放在桌上的手,以示親昵。沈鐸的掌心溫暖而干燥,只是那溫度傳到蘇航心中,卻冰得她心頭一顫。蘇航緊緊抿著嘴,生怕抑制不住的情緒奔涌而出。

沈鐸知道此刻安撫蘇航只需要四個字:我選擇你。但是他不能給。

“鐘意找我,想要復合……”沈鐸靜默片刻,“我告訴她我會考慮,但我沒想到她會找你……”

蘇航在銀器的倒影中,看到自己慘淡的微笑:“謝謝你沒有立刻放棄我。”

“我是真心喜歡你,但是你也知道,喜歡這種事情是有程度的,我對你的喜歡還沒有超過權勢對我的誘惑,這是事實,我并不想隱瞞你。”

沈鐸避開蘇航的視線,眼神落在遠方:“本來這些事情,我是想考慮清楚后再給你答復,你急著見我……”沈鐸起身告辭,“鐘意那邊,我需要馬上處理,這件事,我也不想隱瞞你。”

蘇航點了點頭,輕輕笑著,她的笑容清澈而溫暖。小時候,她的懂事沒有換來父母的愛。現在,她的懂事依然沒有換來沈鐸的愛。

某種程度上,她的人生,真叫人厭惡。

望著沈鐸的背影,蘇航感到一絲寒意從胸口涌出,凍得她唇齒打戰。她狠狠咬著嘴唇,用疼痛逼自己保持住永遠得體的笑容。

酒店,商務套房內。

面對到來的沈鐸,鐘意露出志得意滿的笑容。

沈鐸淡淡地望著她,一言不發。這樣的沉默相對,讓鐘意的歡喜顯得那樣突兀和尷尬。

空氣即將凝固之時,沈鐸緩緩開口:“你去找蘇航了?”

鐘意眼中閃過一絲戾氣,隨即滿眼柔情蜜意,幾乎令人迷醉:“我都是為了你。”

沈鐸怎么會不明白鐘意找蘇航的目的,不過就是仗著自己的出身和樣貌,向她眼中的下等人還以顏色。沈鐸懶得理會鐘意的借口,微微一笑:“是嗎?”

鐘意點了點頭,臉上全是擔憂之色:“她那種層次的人能有什么心思,你還不清楚?無非是想攀上你這根高枝。既然如此,什么心計手段使不出來?你這個人又好說話,我只好代勞一下,讓她知道自己是什么東西……”

鐘意神情一變,似乎有滿腹的委屈:“我不知道她和你說了什么,你不要信她。你是不知道,她怎么欺負我的……”

想到蘇航的牙尖嘴利,鐘意強壓心中的厭惡,依然楚楚可憐地說:“她那種人,出生在那里,又是做銷售的,我真不知道她能干出什么事情來……”

鐘意像是受到驚嚇的小鹿,白皙嬌嫩的手按在胸口,波光瀲滟的眼睛看著沈鐸。她等著沈鐸親口告訴她,她想要的答案。

沈鐸抬眼望著不遠處的電腦,視頻軟件里正在播放鐘意沒看完的劇集,男女主角相擁而泣,發誓對方將是自己生命中的唯一。沈鐸不屑地微笑,所謂長相廝守,不過是利益使然。

“蘇航找我是為了攀高枝……”沈鐸探尋地看著鐘意,“那你呢?”

這個問題令鐘意十分不快,她已經主動到這個地步,沈鐸竟然還會問如此愚蠢的問題,想來應該是蘇航在沈鐸身上,用了什么見不得人的手段。

好勝心讓鐘意的聲音依然柔情似水,表情越發動人:“我當然是看中你這個人,你的條件……”

鐘意的話語戛然而止,沈鐸十分明白,此刻鐘意美麗而溫順的容顏下隱藏著什么。至于被鐘意強行截停的話語,藏著幾乎脫口而出的羞辱。

沈鐸垂下眼皮,把玩著袖扣:“我出身還不如蘇航……”

沈鐸微微一笑,一個字一個字地吐出:“我是私生子,我媽靠給人當小三把我養大,供我讀書……”

鐘意的耐心幾乎到達極限,她最厭惡的東西,被沈鐸赤裸裸地呈現在眼前。

沈鐸說得沒錯,像他這種人,根本連話都不配和她說。可是,她喜歡他。鐘意無數次告誡自己,甚至不停地利用身邊的男人來忘記沈鐸,可是沒有任何效果。每一天,她對沈鐸的思念都在加深。時隔一年,她再次看見沈鐸時依然心頭悸動。她不得不承認,放棄沈鐸對她而言,將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鐘意撲入沈鐸懷中,聲音怯生生的:“我不管,我喜歡你……”

沈鐸看著懷中的鐘意,滿臉笑意,出口卻字字犀利:“一年前,你讓我離開你的視線,這輩子都不要出現,因為你遇到生命中的真愛,而他又和你門當戶對。”

“我錯了”或者“我后悔了”,這種有辱身份的話,絕對不會從鐘意口中說出。她抬頭看著沈鐸,眼角閃過兩滴淚珠,落在臉頰上,可憐得叫人心痛。

沈鐸靜默片刻,若無其事地托起鐘意小巧尖俏的下巴:“你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在想,這次能堅持多久?”

這樣的沈鐸過于陌生,他的話像一根針,刺得鐘意臉上的肌肉一顫,再也沒辦法維持住偽裝出的柔弱。鐘意推開沈鐸,臉色陰沉,牙根緊咬:“你說這話,是為了蘇航?”

沈鐸淡淡一笑,眼里全是冷冽的光:“怎么會?只是你在評價蘇航的時候,我有些物傷其類……”

“你愛蘇航?”

沈鐸眉心一動,糾正鐘意的說法:“愛恐怕談不上,喜歡倒是真的。”

“為了她,你這么對我!”鐘意竭力控制住情緒,“我和你八年的感情,比不上你認識不到半年的女人?!”

沈鐸眼光越來越冷,和他溫柔的笑容形成劇烈的反差:“八年當中,你提出過十八次分手,我們在一起的日子,加起來不超過八個月……”

鐘意渾身一顫,急忙打斷:“我現在來找你,不就在證明我對你的感情?”

鐘意覺得這個理由足夠打動人心,沈鐸卻緩緩搖頭:“可是我對你沒有感情,沒有八年,連八天都沒有……”

沈鐸的話語比他的眼神更加冰冷,幾乎把鐘意的心凍成一塊寒冰:“自從你成年的那一刻起,你身邊的男人不斷,可是你知道嗎?他們有的愛你的臉蛋,有的愛你的出身,可是沒有一個,愛你這個人。”

鐘意被沈鐸的話嚇出一身冷汗,她驚恐地瞪著沈鐸,胸口有萬箭穿心的痛楚。

“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僅有的好感,也早被你糟蹋得一干二凈。”

沈鐸用紙巾輕輕拭去鐘意額頭密布的冷汗:“我和他們所有人一樣,想要的從來不是你……”

鐘意勉強鎮定下來,嘶吼出聲:“所以你之前一次又一次地等我回來,不是因為愛我,僅僅是因為我的背景?”

在沈鐸爽朗的笑聲中,鐘意倔強地堅持:“你還說你不是為了蘇航?我真想知道,她到底給你下了什么迷藥,讓你說出這種話?”

沈鐸嘆了口氣:“真的不是因為她,我對她的喜歡,遠遠無法抵抗你背后的權勢對我的誘惑。我只是單純地厭惡你,甚至已經超過我對權勢的熱愛了,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沈鐸并不理會鐘意的痛苦,于他而言,那是他委屈多年應得的酬勞。他快意地看著鐘意扭曲的面孔以及奪眶而出的淚水,說:“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這輩子都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你現在的樣子,實在是太難看了。”

“我不愛你!”鐘意對著沈鐸大叫,“我從來都沒愛過你,你永遠只是個備胎!”

沈鐸沒有回頭,他的神色在逆光中有些曖昧不明,他用一種極其輕松愉快的語調擊破鐘意的最后一層防線:“如果自我欺騙能讓你開心的話,你可以繼續。”

“你會后悔的!”鐘意咬了咬牙,閉上眼睛又瞬間睜開。她來找沈鐸已經是她這輩子做過的最委曲求全的事情了。她可以失去愛情,但不能失去尊嚴,那是她的家族向來引以為傲的東西。

“你還不值得我有后悔這種情感……”沈鐸含著薄薄笑意,“同樣我也不會因為蘇航做出任何改變,我就是單純地不想看見你。”

沈鐸大踏步走出房間,眉心隱約有川字紋路浮現,方才至少有一件事情他說了謊,他在決定放棄鐘意時,的確考慮過蘇航。因為一個女人的存在,影響他對未來人生的規劃,這并不是一個好現象。

雖然竭力掩飾,從分行回來的言曉曉依然輕易發現了蘇航的異常。面對好友的關心,蘇航沒有隱瞞。

即使心頭如針刺一般,蘇航依然含著一縷淡然的笑意叮囑言曉曉,這事她會處理好,暫時別打擾關享。

只是獨自一人在衛生間時,蘇航對著鏡子,腳下微微一軟,雙手撐在洗手臺上,不讓自己倒下。

蘇航閉目片刻,硬生生地擋住眼中的淚水。很早以前,她就明白,她身后空無一人,她沒有軟弱的資格。

沈鐸沒有錯,他在用成年人的方式思考,可是他思考的每一分每一秒對蘇航而言,都是一種煎熬。

兒時,蘇航拼命想從父母那里得到關注,最終結果讓她學會放棄希望。所以,在和沈鐸的交往過程中,蘇航拼命避免自己抱有任何希望。

可是,萬萬沒想到,她不但面臨被放棄,甚至,她驚恐地發現自己的內心深處依然抱著不切實際的希望,希望沈鐸選擇的那個人是自己。

原來她這些年為自己構建的盔甲,是如此不堪一擊。

蘇航定定地看著鏡中的自己,那點稀薄的淚水早已化為眼神中的清晰。她掬起一捧涼水潑在臉上,讓臉上的潮熱和心中的郁結一同散去。她沉思片刻,露出兩分笑意安慰自己,她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不必用哭鬧宣泄自己的情緒,做人最重要的是姿勢好看,既然注定要退場,何不走得漂亮一點?

沈鐸調整好情緒,撥通蘇航的電話,電話那頭的蘇航聲音十分平靜。下午分手時,沈鐸明顯感受到蘇航內心的波動,沒想短短時間內蘇航竟然平復如初,沈鐸不由得淡淡一笑,他果然沒看錯人。

沈鐸是一個從來不在他人面前暴露自己弱點的人,同樣地,他希望蘇航也可以永遠保持無懈可擊的狀態。

蘇航深知沈鐸現在約她吃晚餐,是在暗示他的選擇,大家只需要當作什么都沒發生,換個話題就好。只是這一次,她有幸取得勝利,下一次呢?

似乎是為了緩解白日的緊張氣氛,沈鐸故意把晚飯地點定在了一家街角的蒼蠅館子,想用人聲鼎沸的煙火氣驅散兩人之間克制到冷淡的氛圍。

沈鐸拿起菜單,問蘇航想吃什么。

蘇航只是看著沈鐸,眼波并無一絲起伏,燈光在她臉上落下若明若暗的影子,讓她的笑容都顯得有些模糊。

沈鐸自然明白蘇航在等什么,他隨手點了幾個菜,讓服務員下單。沈鐸伸手握住蘇航的手,聲音中透著濃濃的眷戀和溫柔。

蘇航垂下眼簾聽沈鐸說完他和鐘意的見面過程,心底一片悲涼,臉上卻沒有露出絲毫情緒:“我是不是可以這么認為,你選擇我,并不是因為我,而是因為你想放棄鐘小姐?”

“一件已經有明確結果的事情,你有必要在意過程嗎?”沈鐸毫不遲疑,用一種沉穩而篤定的態度回應蘇航,“我們都是成年人,你我做出的任何選擇,肯定優先基于各自的利益。我相信這個道理,你一定明白。”

蘇航當然明白,她卻選擇用一種抗拒的姿態,面對沈鐸理所當然的人生哲學。即使整個身體如在冰窟,蘇航依然抬眼看著沈鐸:“如果我不明白呢?”

沈鐸臉上笑容依舊溫柔,視線卻冷冷地掠過蘇航,看向不知何處:“我并不是只有你一個選擇……”

雖然是早已預料到的答案,傳入耳中依然痛徹心扉。蘇航露出一個凄涼的笑容,眼角有水光瀲滟。沈鐸第一次見蘇航有如此脆弱的表情,立刻換了溫和的口氣,想要去拉蘇航的手,卻被蘇航避開。

蘇航凝視沈鐸許久,嘴角上挑,拉出一道自嘲的笑意:“看來我注定是要不識抬舉了……”

沈鐸的眼神越發冷硬:“蘇航,希望是我誤會了你的意思。”

飯菜的香味從外間廚房傳來,煙火氣沒有給蘇航帶來一絲溫暖。她下意識地抱住胳膊,試圖抵御來自沈鐸的涼薄。原來從頭到尾,她都是如此不合時宜。以她的聰明,早已聽出沈鐸話語里最后的耐心。此時她應該隱忍,或許將來有一天,她能得到她想要的東西,現在她的一舉一動,只會將事情拖向無法挽回的深淵。

“我們分手吧。”蘇航表情平靜,像是在陳述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沈鐸看著蘇航,他的神態是那樣地謙和有禮,寵辱不驚,就像是商務談判中聽到對手提出一個無理的條件。他在思考如何應對,理智卻不帶一絲情緒。

“我尊重你的選擇。”沈鐸稍稍有些遲疑,也許他應該挽留一下,蘇航不同于鐘意,他是真心喜歡過的。可惜,也就僅僅是喜歡了,“希望我們能夠成為朋友。”

“再見亦是朋友這種話就不必說了,咱們都知道,以咱們的個性,這輩子恐怕不會再有交集……”蘇航笑容中透著疲憊與厭倦。她曾經幻想過沈鐸是她的人生,沒想到,幻想卻像肥皂泡一樣,不用人戳,自己就先破了。接著,她又對沈鐸說:“我是真心喜歡過你的,希望你一切安好……”

沈鐸看著蘇航走遠,明明他們之間只有幾米的距離,卻像是隔著整個世界。沈鐸知道,只要他開口,也許還有挽回的機會,可是他不能,因為他不需要弱點,他從來都是了無牽掛,不在乎任何人的家伙。也許冷漠,是最適合他的生活方式。

蘇航攔了一輛出租車,回到小區,卻沒急著回家。

她在小區內緩緩踱步,試圖將情緒調整到最佳狀態,好讓好友看不出一絲端倪。迷茫或者傷痛,這樣的情緒不應該出現在她身上,她應該永遠是那個冷靜而理智的存在。

走到第三圈的時候,蘇航偶然回頭,發現不遠處,言曉曉正擔憂地看著她。

蘇航笑著上前招呼言曉曉:“怎么了?”

之前言曉曉得知蘇航晚上要和沈鐸見面,放心不下,安撫好關享睡下,她就守在窗前等蘇航回來。看見蘇航沒有上樓,她立刻下樓,跟著蘇航在小區內散步。

蘇航知道言曉曉的心意,笑著握住她的手,溫暖而柔軟的感覺激得她心頭一蕩,眼淚再也控制不住,滾滾而下。

言曉曉手忙腳亂地翻找紙巾,被蘇航攔住,任由滿臉淚水沖花妝容。這是言曉曉第一次看見蘇航宣泄情緒,她反而鎮定下來,攬過蘇航,輕輕拍著她的背:“沒事了……”

言曉曉的撫慰,讓蘇航的委屈如海上潮水,沒頂而來。她把臉埋在言曉曉的肩上,黯然淚下:“我提的分手,可是我知道,是他放棄我……”

蘇航難得袒露心跡:“我喜歡他,不是因為他的條件,是他跟我說他的過去時,那種痛苦和迷茫。看著他,我就像是在看著另外一個自己。我甚至幻想幫他和他母親緩和關系,能讓我自己從這些年的痛苦中解脫。我太天真了……”

蘇航慢慢抬起頭,眼神中全是無助:“在和他的這段關系中,從頭到尾,我都是無能為力的……”

“可是……”言曉曉有些猶豫,“我能感覺到,你還是喜歡他……”

蘇航并不否認,沈鐸不僅僅是她的初戀,也許這輩子,再也沒有和她如此默契的那個人出現。

“你為什么要逼自己離開他?”言曉曉不解地看著蘇航,“就算……你還有時間,你之前經常教我,時間能夠改變一切,你為什么不能給自己一個機會……”

言曉曉臉上閃過一絲悲憫:“看見你這樣,我真的很難過……”

蘇航緩緩地搖了搖頭,又想起許多年前的那個傍晚,她坐在家屬大院的門口,等著父母回來:“我不想總是處在一個被選擇的地位,我討厭等待,討厭隨時可能被放棄。這種感覺糟糕透了,我不想再嘗試了……”

言曉曉明白蘇航的痛苦,她沉默了許久,牽起蘇航的手,一步一步往家走:“你晚上沒吃什么東西吧,餓不餓?廚房有雞湯,專門留了一個雞大腿給你,我熱給你喝!”

蘇航點了點頭,言曉曉幫她把額前的幾縷亂發理到耳后,輕不可聞地嘆息道:“之前你說關享是在逼自己,在我看來,有時候,你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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