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刃毫不猶豫扎進年修和的天靈蓋，血從頭頂汩汩流出，年修和甚至沒來得及抬頭望一眼，便倒在了地上。
年秉廷踢了踢年修和的身體，軟綿無力，毫無聲息。
“死了。”年秉廷淡淡道。
年修雅收起劍刃，他低頭看著地上年修和的尸身，沉默不語。
“舍不得？”年秉廷道。
“沒有什么舍不得。”
“畢竟他是你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了，殺了他，你什么也沒有了。”
身體微微搖晃，有什么東西從身體快速流走，像退潮的海水，急匆匆地在身體橫沖直撞。
年修雅反應過來，年秉廷給予的靈能，要消失了！
身體變得柔軟，雙腿無力，年修雅努力地穩著身子，靠著床沿半坐了下來。
“我本來就什么也沒有。”抿了抿嘴，看了看不遠處年修和的尸體，年修雅聲音很輕，“沒有什么不可以失去的。”
年秉廷道：“無妨，你不會孤身一人。”
“大人，是……”原是身體漸漸沒了力氣，哪知連腦袋和眼皮也開始重了起來，年修雅眼前，年秉廷的身影模糊一片。“是何意？”
年秉廷笑了笑，年修雅心咯噔一跳，這聲音，不是年秉廷的！
年修雅甩了甩頭，想看清楚，可他什么也看不到。
“死人又何必知道那么多。”
眼前，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聽不到了，年修雅嘴巴微微翕動：“你到底……”
后面的字再也發不出了。
意識，已徹底陷入了黑暗，年修雅什么也不知道了。
年秉廷勾了勾嘴角，“能這樣死去，也是不錯，至少，毫無痛苦。”
兩道長長的黑色尖刺從年秉廷背上伸出，朝著年修雅纏繞而去。
驀然，一道尖銳地破空聲傳來，只聽得咔嚓一聲，接近年修雅身體的兩道長刺被齊齊切斷。
“誰允許你殺他？”
冷若寒霜的聲音從背后響起，年秉廷回頭，不可思議地看著渾身是血的年修和！
“你，你沒死！”年秉廷失聲道：“怎么可能？！”
年修和冷冷一笑，“還沒殺你，我如何能死？”
瞬間的驚詫過后，年秉廷冷靜了下來，“你不是我的對手，我能殺你一次，也能殺你第二次。”
“是不是在你的幻境里，你總是如此自信？”
年秉廷眼眸一凝。
年修和輕輕一笑，道：“我是不是該叫你一聲幻妖比較好？”
年修和話語一落，年秉廷身體竟如泥塑褪去了外面的泥巴一般破裂，臉皮和身體脫落開來，露出里面的一道黑影。
黑影極似人形，卻沒有五官，聲音也不知從哪里發出，如同女鬼尖銳的指甲劃過樹木的皮，怪異瘆人。
幻妖“看”著年修和，“你早知道這里是幻境？”
“也不盡然。”年修和搖搖頭，“一開始，我就奇怪，無論是匕首上自己的倒影還是初見年霜時那突然升起的奇怪感覺，他們都在提醒我，這不尋常。”
年修和停了一會，繼續道：“直到在東方之森，我才徹底醒悟，我是來救修雅的，卻在害怕失去的情緒中一直陷在你制造的幻境里。”
“不可能！”幻妖提高了聲音，“我的幻境，從來因心魔而生，從你進入幻境開始，一切都是你的曾經，你如何知道，又如何清醒過來？！”
“是，我怎么可以清醒。”年修和笑了笑，自嘲道：“年善行作惡多端，丟下我的娘親在雪地中自生自滅，所謂的大善人因為貪婪我的青玉，顛倒黑白，把我打傷，親弟弟為了錦衣玉食，殺我不留情，我又何必讓自己清醒，再一次經歷這些折磨？”
幻妖卻是不語，“雙眸”警惕地看著年修和。
年修和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低頭自顧自繼續道：“看到年善行時突發的恨意，被屈打時頹靡的精神，被修雅殺時的痛苦，于精神，于身體，我都該按著你給我的路走，心灰意冷，沒有絲毫求生欲，最后死亡，淪為你的養料。”
“可你醒了。”幻妖嘲諷道：“還活著。”
“是的，我還活著。”年修和抬頭，“因為，修雅還在等我。”
“他已經死了！”幻妖道：“哪怕你清醒地知道這是幻境，可在我的世界里，他人的生死皆由我掌控！”
年修和淡淡道：“你的存在，不過因為心魔，心魔不存，你又何以能在？年修雅已經殺死了他的‘阻礙’，你又能存在多久？”
“你說得對。”幻妖道：“可是，在此前，殺一個沒有靈力的你，足矣。”
漫天的白霧隨著幻妖的話語籠罩著整片空間，宛若一座牢不可破的霧墻，尋不出一絲間隙。
“這是你的本體。”
妖氣彌漫，寒氣滲人。
“不錯。”幻妖的身影已經不見，聲音卻無處不在，“這是妖元之境，你該慶幸，從幻界誕生以來，我從未以如此大禮招待過其他人。”幻妖得意道：“畢竟，比起年修雅，能在幻境清醒的人，更值得能成為我的養料。”
霧氣越來越濃，寒氣侵入身體，年修和臉色卻是沒有一點波動。
“成為我的養料，永遠長眠于此，年修和。”
幻妖的話像是咒語，一道又一道黑色長刺朝著年修和席卷而去。
年修和也不避讓，任由黑色長刺纏繞蜿蜒，將自己包裹成了蟲繭。
“嘻嘻。”
白霧隨著幻妖笑聲晃動，化作一長著兩支獠牙的血盤大口，將年修和吞了下去。
還沒感受年修和靈魂的味道，一絲極為熾熱的氣息在幻妖口中蔓延，嗆得幻妖咳嗽幾聲。
“什么東西……”
幻妖驚疑間，口腔傳來刺鼻的腥味和焦味。
“怎么會這樣！”身體被灼燒成無，幻妖臉色劇變！
嗤嗤……
腹部被火燃燒出了一個破口，幻妖低頭，見年修和慢悠悠地從里面走了出來。
毫發無傷！
“你，你怎么……”
幻妖表情呆滯，它怎么也料想不到，有人能走出自己妖元之境，并燃燒了自己的身體。
自己是幻妖，無身無體，無影無形，世上何種東西能傷它？
看出幻妖的驚愕和疑慮，年修和打了一個響指，一顆如黃豆大小的火苗閃現。
火苗明明沒有絲毫溫度，可幻妖聞到了極其危險的氣息！
幻妖虛無的身體竟然顫抖起來！
“鳳凰火。”年修和淡淡道：“世間一切，皆能焚之。”
幻妖想逃，可飄渺的身體卻像被什么釘住，動彈不得。
“你，你怎么會有鳳凰火？”
幻妖的聲音顫抖起來，若有五官，它的表情一定是恐懼。
“幻妖，你曾問過我，為何天靈蓋破碎，卻依舊活著。”年修和答非所問，“因為，我早已身在無間。”
嗤啦……
火苗微微跳動，濃霧被火苗觸碰，如黃沙般快速地崩塌消散。
“不可能！不可能！”身體被鳳凰火焚燒，劇痛下的幻妖失聲大吼，“不可能，我怎么會死！怎么會死！”
年修和朝著年修雅走去，看也不看幻妖，任由它撕心裂肺的聲音在背后低漸漸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