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洱一直閉眼坐在院門外,遠遠聽得到一陣動靜,睜開眼眸站了起來。
不多時,顧梁歌和妖兒兩人朝著院子走了過來。
“我們沒事,進去再說。”
抬眼對上聶洱的眼眸,顧梁歌道。
聶洱點了點頭。
三人進了院子,沿著走廊走了一會,便在一處房門處停了下來。
“楚又。”
顧梁歌敲了敲門。
“進來。”
進了門,見楚又收起替陶云頌探脈搏的手,顧梁歌道:“云頌身體怎么樣了?”
“比賽前,云頌心脈尚且未完全恢復,武擂大會上大戰了一番,耗了不少血氣靈氣,身體已是大損,遭了算計妖化,又忽聞噩耗,饒是云頌意志堅定,身體也撐不住了。”
說到此處,楚又停了下來,好一會,才道:“妖化以來,異獸越發強大,‘逢魔之夜’將要來臨,異獸更是蠢蠢欲動,在此前,必須壓制云頌妖化,否則,除了青木之心,誰也救不了云頌。”
聶耳道:“妖兒的妖力也沒辦法了嗎?”
楚又搖頭,“妖力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像病人吃藥,藥吃多了便有耐藥性,妖力,也是如此。”
顧梁歌和聶洱抿了抿嘴。
妖兒垂了垂眼眸,抬眼,神色已經和往常無異。
“云頌自有我看著,暫時不用擔心。”楚又道:“倒是你們此番查探,情況如何了?”
妖兒搖了搖頭,“地牢,無人。”
“無人?”楚又皺了皺眉,“妖兒,你和顧梁歌此時才回,沿途遇上了什么阻礙?”
妖兒點了點頭,“地牢除了十幾位武修,還有八卦迷蹤陣,費了些時間。”
“八卦迷蹤,一為迷障,二為困殺,陣法變幻多端。”聞言,聶洱道:“看來孔燕獨擒了陶直正,放出消息為誘餌,目的是想把前來營救的人一一擒獲。”
“孔燕獨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楚又冷哼,轉頭對著妖兒道:“妖兒,有無受傷?”
妖兒搖頭。
“無礙便好。”楚又道:“梁歌,你那邊如何?”
“方鎮長的死,不簡單。”顧梁歌道:“之前我和聶洱探查方宅,雖說見著方鎮長的尸體,知道胸口處有傷口,卻不甚清楚是如何形成。”
顧梁歌道:“此番前去,細細查看下,兇手死后挖心,傷口平整,動作利落,兇狠干脆。”
顧梁歌把自己在靈臺探得的情況和自身的猜想一一說來,“原想再細細查看那道微不可查的粉色光芒,可孔燕獨早有準備,意欲擒殺,若不是妖兒姑娘趕來,恐怕我已成了孔燕獨劍下的亡靈。”
說到這里,顧梁歌對妖兒抱了抱拳,“離了方宅,一路疾馳,尚未言謝,顧梁歌在此,謝妖兒姑娘相救。”
妖兒搖了搖頭。
方興儒死后,一直被重重疑惑壓在心頭的陶云頌和楚又等人在探討中制定了一個計劃。
計劃中,妖兒和顧梁歌今晚潛入方宅,一者查探方興儒的真正死因,一者救出陶直正,奈何孔燕獨早有防備,兩人能探得的消息不多。
妖兒偷偷潛入關押陶直正的地牢時,為避免身份暴露,破了八卦迷蹤陣第一層陣法和定住十幾位武修人之后,離開了地牢之際,經過靈臺,恰好遇見孔燕獨擊殺顧梁歌,這才有了開頭妖兒和顧梁歌一起回到院子的一幕。
聽得顧梁歌述說完,楚又眉毛微斂,“指甲和指腹內有粉色光芒?”
顧梁歌點頭,道:“云頌和孔成立在下塘鎮街對戰之時,方鎮長曾阻止了陶直正和孔燕獨兩人兵戎相見,雖隔著人群,也依稀能見到方鎮長的靈力之光是青靈,粉色光芒沒有勾勒出任何字符,排除方鎮長自身靈力幻化的猜測,那粉色光芒應該是方鎮長觸碰到什么留下的,很有可能是他留給我們的一個很重要的線索。”
“指甲和指腹……”聶洱思岑著,他把手伸到自己眼前,試圖把自己帶到方興儒的位置,“如果我還有殘余的力氣,我會抓著兇手,扯下他的什么東西作為提示,可如此明顯行為,兇手定會察覺,如果此法不可,我抓住的會是什么?”
喃喃自語中,聶洱感覺自方興儒死后壓在自己心中的疑問漸漸清晰,就像在黑暗中走了許久,忽然瞥見前方出現一縷光芒。
“心竅。”
“心竅!”
楚又冷不防丁地出聲,意外和聶洱同聲。
“為什么是心臟竅”楚又看著聶洱。
聶洱認真道:“方興儒死的時候,我一直在想,云頌比賽臺上妖化,已成了眾矢之的,按照孔燕獨打壓陶府之勢,必定以此大做文章。孔府要挑起群怒,不過易如反掌。背后那人若真想徹底打下陶府和云頌,做到了此點即可,如此,既能掩了自己,藏于暗處,又能打壓陶府,一箭雙雕,可,他還是這么做了。”
聶洱說著,看了看顧梁歌。
顧梁歌眼眸閃了閃,道:“也許,那人要的,不是陶府,而是隱藏在陶府后面,更深藏的東西。”
“所以,他要殺死方興儒,才有可能得到那個東西。”楚又道:“殺人挖心,是因為這個心竅,也許會告訴我們他是誰,也可能會告訴我們,他要的是什么。”
顧梁歌、聶洱、楚又三人說到這里,意外地停了下來。
背后,一股莫名的顫栗陡然升起。
顧梁歌、聶洱、楚又三人沉默著。
“心竅被什么攻擊。”沉默著,聶洱閉上眼睛,喃喃自語,他的手緩緩地按著自己的胸口,“呼吸困難,大汗淋漓。”
腦海中,倒地掙扎的聶洱痛苦異常,他不甘心地“看著”殺死自己的人,他憤怒,他怨恨,意識將要消散,力氣漸漸消逝,他要做點什么,必須要做點什么。
可,可以做什么?
黑暗逐漸籠罩雙眼,意識環顧四周。
我可以留下什么?
不被兇手察覺,卻又理所當然地抓著什么。
被黑暗吞噬的最后剎那,雙眸在某處停了下來。
“地面。”聶洱猛地睜開眼睛,“只是地面嗎?還是地面的什么東西?”
“拼勁最后一絲力氣,抓住能夠提醒人們的,足以抓住兇手的東西。”顧梁歌思考道:“若真是沙土,該查的是下塘鎮能發出如此光芒的沙石有多少?如此寬闊之地,如何排掉不可能的地方,而哪里入手最為接近?”
“也許,這個線索不是給我們的。”楚又看著因血魂咒術昏睡在床榻上,眉頭卻緊緊皺在一起的陶云頌,道:“興許,云頌知道答案。”
同一時間,下塘鎮鎮街后巷——
入夜時分,空蕩蕩的街道除了偶爾傳來幾聲狗吠,下塘鎮已陷入沉睡,靜悄無聲。
忽而,有人拿著酒壇子,身子搖搖晃晃地走在大街上,嘴里嘟嘟囔囔,也不知道在說些什么。
“喝,再喝……”酒鬼舉起酒壇子,灌了幾口,嘟囔著道:“一個兩個,看不起我……”
酒鬼說著打了一個嗝,走了幾步,忽地一個趔趄,跌坐在地,酒壇子從手中跌落,咕嚕咕嚕轉了幾圈,停了下來。
酒鬼低著的頭抬了抬,入眼是一雙黑色的布鞋。
“你……你……”
被酒精麻痹的意識混沌不清,酒鬼知道自己認識眼前的人,可話到嘴邊,只有帶著酒氣的“你”字。
看著酒鬼,來人輕笑一聲。
隨著來人的輕笑,空蕩安靜的街巷,忽然傳來一股冷風,坐在地上的酒鬼猛地打了一個寒顫。
“你……”
酒鬼瞪著眼睛,愣愣地看著挖出自己心竅的那只手,想說什么,可是再也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