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之后，西沖土路的路坯修整依然如火如荼地進行著，參加修整的村民們勞作也很有規律，他們都是白天出工，晚上休息；晴天出工，雨天休息；而村委為保證村民們能打持久戰，也不要求加班加點，每天只要完成八個小時的工作量就可以回家休息了。

李中山統計過，村民們每天挖出的土方量都在兩千五百左右，算下來平均每人每天的挖土量有六方左右，這個速度不算慢，但也算不上快。

因為時間漸漸接近農歷新年，許多在外務工的村民們都陸續回村，這些人有一部分會加入路坯修整的隊伍，但更多的人選擇了安逸。

村委幾人白天在工地上忙碌，晚上還得抽空去做余下村民們的工作，不過效果一直不大，不少人要么嘴上答應但就遲遲不去，要么一到晚上就干脆出門躲得遠遠的，完全不給村干部勸說的機會。村干部們也不可能整天都纏著這些人，畢竟他們在工地上有一大堆事要處理，雖然有些事情組長們也能處理，但村委幾人總擔心不在場會發生一些難以預料的事情。

李中山一方面為此事頭疼不已，另一方面又很欣慰參加的村民總能維持四百出頭的人數，就算偶爾有幾個打算半途而廢的人，在經受不住他人的嘲諷和揶揄之下，也都收起了心思。

一日下午，陽光正好，老村長忙過之后就朝著小賣部慢悠悠地走去。大石橋村的小賣部不但是村民們購買生活用品的地方，在很多時候也是村民們休閑娛樂之處，那里有一個臺球攤和一個麻將攤，只要不是農忙的時候，每天總會有一堆人聚集在那里，要么打麻將，要么打臺球，或者聊天。

老村長剛一走進小賣部就有幾人向他打起了招呼。

“老村長！”

“劉主任！”

“劉叔！”

……

“誒，好，好！”老村長也回應起來，不過他卻徑直朝那一桌麻將攤走去。

“喲！吳老二！你啥時候回來的？”老村長朝著麻將桌旁的一人問道。

那被稱作吳老二的人抬頭看了一下老村長，不疼不癢地答道：“劉叔，我回來有一個星期了。”

“快打！”另一個打麻將的人催道。

“急啥？三餅！”吳老二將一張麻將往桌子中間一拍，大聲說道。

“今年掙了不少錢吧，吳老二？”老村長繼續問道，他看到打麻將的四人每人身旁都堆了一疊錢，最下面放的都是幾張面值一百的。

“也不多，除了花的也就落下個四五萬塊錢。”

這時一個看牌的人說道：“五萬塊錢還不多啊？”

“真不多，只能說夠一年的花費。”吳老二說道。

“老村長，你不是在工地上忙嗎？咋有空跑過來玩了？”旁邊一個穿紅衣服的婦女問道。

“我燒了十壺水送過去，他們說水夠了，我就回來了。”老村長答道。

“你的鴨子呢？誰在放？”那紅衣婦女又問道。

“我屋的人在放，我在這玩會兒就回去攆鴨子了。”

“哎呀，老村長啊，你咋不會想呢！你說你有一群鴨子，自己忙的都來不及，還有空去給他們燒水？你燒再多水也掙不到一分錢，要是讓我絕對不會去的。”又一個穿皮夾克的中年人說道，他正在一旁看著別人打臺球。

老村長的眼中閃過一絲光芒，仿佛就為了等這一句話一般。

“誰說我去燒水沒錢？”老村長大聲道，驚得其他人紛紛向他看去。

“你說燒水有錢？”那中年人詫異道。

“當然有！沒得錢我能給他燒這么多天水？”

“你騙誰呢？人家下苦力挖土方的人都沒得錢拿，你一個燒水的能有錢拿？”那個穿紅衣服的婦女不信道，其他人也都露出懷疑之色。

“這個事咋說呢，要說現錢確實沒有，但是等這路修好之后啊，我們就省錢了！”

“咋省錢了？”那紅衣婦女問道。

“因為這個修路的錢是不夠，人也不夠，我聽說村里正在研究，要是過年之前土方還挖不完話，就準備貸款請挖土機挖。這個貸款咋還呢，聽說是在路修好之后，誰家沒出過力的就交過路費，每年交兩千塊錢，一直把這貸款還上為止。不過呢，像我們這樣出過力的人家就不用交，你說到時候我們是不是省錢了？”老村長一本正經地說道。

“這是誰說的？”那紅衣婦女大聲問道，語中透露著一絲怒氣。

“是啊？我咋沒聽說呢？”又有一人大聲道。

而其他人就連那些打麻將的和打球的人，也都紛紛停下來，看著老村長。

“劉叔，你說的是真的？”吳老二也問道。

“那還能有假？不過你吳老二問這個干啥，你也不差那兩千塊錢啊，好歹一年也能掙個五萬塊錢？”老村長反問道。

“這不是差不差錢的問題，這一年都交兩千塊錢呢，誰知道要交多少年？”吳老二忍不住了，他將牌桌上的錢收起來，而那三人也都起身，準備向老村長問個清楚。

“老村長，你說清楚，這個事是啥時候提出來的？”

“對呀，前天大隊干部找我的時候還沒聽說呢！”

“你說這一年兩千，誰交得起？”

……

一堆人幾乎一下就將老村長圍成一個圈，都等著他的回答。

“就是這幾天提的建議，我也是早上才聽說的，具體還沒定下來，也不確定每年交多少錢，有人提議一千五，有的說兩千，還有的說三千，不過我估計呀，交兩千的可能性最大。”

“我現在就去問周老師！”一個人說道。

“你問他有啥用？這事還沒定下來，他能給你說？你就算問，他也絕對會說沒有這事。他們還沒往鄉里報呢，能提前跟你說？我也是原來當過村干部的，他們早上來問我是啥意見，我才知道的這事。”老村長露出不屑之色。

“他們這是違法的，亂搞；明天我就去鄉里告他們！”又有一個人憤憤地說道。

“你告去！你告他們啥？他們貪污了還是受賄了？違法？法律是你們懂還是人家懂？人家李書記跟黃助理都是大學畢業，人家不比你懂法呀？還等著你去告？”老村長奚落道，那人立刻就被說地滿臉通紅。

“我跟你們說，不能瞎告啊！你們沒看到那李國民現在還沒回來呢。”老村長又放低聲音勸了起來。

“那等路修好我不走了！總可以吧？”那紅衣婦女又怒道。

“你不走？你這話說出來誰相信？誰還能天天看著你走不走啊？再說，楊大妮，你妹嫁到西沖去，你以后就不跟她來往了？”

那紅衣婦女被說的一聲不吭，其他圍觀的人也都陰晴不定地品味著老村長的話。

“哎！好啦，好啦，都圍著我干啥？一個個的都在問我，搞的我連買啥東西都忘了！哎，算了，算了！不買了！”老村長推開身邊的兩人，往家走去。

但他身后的一群人再也沒有玩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