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中山在辦公室里等的有一分鐘還未見有人進去，便起身走到大門外，他看到一名村婦正坐在地上小聲地抽泣，而且那人他還認識，竟是住在離村部不遠的馬冬梅。

馬冬梅是村里的貧困戶，但與其他貧困戶不同的是，她是個寡婦；他的丈夫在兩年前得重病去世，留下馬冬梅娘倆，還有一個六十出頭的老娘。

馬冬梅年齡還不到四十，但她卻沒有改嫁，而是一個人拉扯著只有十幾歲的女兒，還承擔起贍養(yǎng)婆婆的責任，所以生活過的很是艱辛。

李中山見狀心中不忍，就問道：“馬大姐，你怎么在這里哭起來了？有什么事就告訴我吧！”

馬冬梅抬頭一看是李中山，就擦了擦眼淚，哽咽地說道：“他們……他們都欺負我……欺負我們孤兒寡母的……嗚嗚……”

還沒說完馬冬梅又忍不住哭起來。

“到底怎么回事兒，你說清楚一點！”

馬冬梅哭了一陣，又擦干眼淚，才把事情原委說出來。

“我跟我婆婆……還有女兒……昨天摘了一天的楊桃，今天早晨讓他們拉到市里，他們都不愿意拉，說裝不下，讓我等第二趟；剛才第二趟回來，車上還有空，肯定能裝下。他們又說市里賣不完，讓我等明天！我天啊！等明天我咋等得起？我那還有前天摘的他們也不拉，都放明天放壞了咋辦？”馬冬梅說著說著眼淚又出來了。

李中山明白馬冬梅說的是村里請的幾個三輪車司機，就又問道：“馬大姐，你在市里是跟誰搭伙在賣呢？”

“就是因為沒人愿意跟我搭伙賣，我才拖到前天才開始摘的；我有個外甥女在市里上大學，我跟她說好了讓她十一放假幫我賣楊桃，她也答應(yīng)了，所以我們等到前天才開始摘。就是沒有想到我們摘下來這么多，他們幾個司機都不愿意拉，你說讓我咋辦呢？”

李中山聽地心里升起一股怒氣，只恨那幾名司機不在眼前，否則他非得狠狠地訓斥他們一頓。

“你摘了多少楊桃？”

“前天摘的加上昨天摘的，總共有三百多斤?！?

“三百多斤……三百多斤……”李中山猶豫著要不要通知一個司機回來再拉一趟。

“李書記，市里的楊桃真賣不動了嗎？”馬冬梅又問道。

“別聽他們瞎扯！”李中山氣道。

李中山也明白村里大部分人都比較忌諱跟寡婦接觸，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但對于這一點他也無力去改變什么。

“那我用我的車幫你運到市里吧。走！咱們現(xiàn)在就去你家！”李中山給出了主意，他的車拉個三百多斤的東西還是沒問題的。

“哎呦！李書記，你這樣我真不知道咋感謝你！”聽到李中山的決定，馬冬梅有些激動，她從地上站起來，兩手合在一起就要給李中山作揖。

“哎！馬大姐！可不能這樣！”李中山趕緊制止了馬冬梅。

“李書記！真是謝謝你！”馬冬梅還一個勁地道謝。

“誒！好啦，好啦，賣桃要緊。你等下我，我把辦公室門鎖了就去你家！”說著李中山就回去鎖門了。

“好！”

……

之后李中山就將車開到馬冬梅家，并幫忙將三百多斤的野生獼猴桃搬到他的車里。后備箱里放不下，他就將好幾個竹筐放在前面的座位下面，最后又要了馬冬梅外甥女的手機號，才匆匆向市高鐵站趕去。

市高鐵站建在市東郊，占地面積比較大，雖然在十一長假期間的來往游客也不少，但站前廣場的交通相對于市火車站來說就寬松多了。大石橋村最開始在高鐵站出站口不遠處設(shè)置了一個銷售點，后來劉主任發(fā)現(xiàn)進站口距離出站口比較遠，就在進站口增加了一個點。這兩個點加起來一天就能賣出三千多斤，相當于大石橋村每天采摘量的四成左右。

李中山到達高鐵站后將車停在路邊的停車位上，然后才開始與馬冬梅的外甥女聯(lián)系。幾分鐘后，一個身形窈窕的女大學生敲開了李中山的車門。

“您好，請問您是大石橋村的李書記嗎？”那女大學生有禮貌地問道。

“是我，你就是馬大姐的外甥女吧？”李中山從車門下來。

“馬大姐？額……對，是我，我叫任小雅！”任小雅微笑道，她對李中山口中的“馬大姐”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

“你好，我叫李中山。”

“李書記，真是太感謝您了，還讓您專程送過來?！?

“不用謝，這點小忙不算什么。”

“我小姨……她很不容易，所以以后還要麻煩您多照顧一下！”

“照顧倒談不上，能幫村里就幫吧。不過說實話我挺佩服她的，現(xiàn)在這年代，像她這樣念舊情的人不多了?！崩钪猩竭呎f邊打開汽車后備箱，他準備將野生獼猴桃都卸下去。

“哎！李書記，您先別著急卸！”任小雅忙阻止道。

“怎么了？”李中山停下了手里的動作。

“你沒來之前，我去那邊看了，他們還有挺多沒有賣完的，我怕今天還輪不到我們。”任小雅指著遠處的那兩處銷售點說道，她也在不知不覺中將對李中山的稱呼從“您”變成了“你”。

“那怎么辦？我們村的幾處銷售點就數(shù)高鐵站賣的最快呢?！崩钪猩桨欀碱^從褲兜里拿出手機，他準備打電話問其他幾個銷售點還有多少。

“李書記，要不去我們學校試試吧？”

“你們學校？”李中山停止了撥號。

“對呀！我們學校人多，而且這個東西又不貴，我們學生也消費得起的?！比涡⊙趴粗钪猩秸f道。

“那好吧，就去你們學校，上車吧！”李中山覺得也有道理，就同意了。

“好！”任小雅蹦蹦跳跳三步并作兩步就上了副駕駛。

“你在哪個學校？”

“師范大學?！?

“好！師范……大學……”李中山在手機導(dǎo)航上搜索著地址。

“那你讀大幾了？”

“大四，明年就畢業(yè)了！”

“奧，不考研嗎？”

“不考！”

“你是什么專業(yè)呢？”

……

李中山一路上與任小雅閑聊著，沒過多久就到了師范大學。師范大學的食堂門前有專門的擺攤區(qū)域，他們兩人過去之后就把車上的竹筐全部卸在地上，任小雅又去辦公樓借了一個小黑板，并在黑板上寫著“大別山特產(chǎn)，野生獼猴桃，楊桃，十元三斤”的字樣，放在竹筐前，不一會兒就吸引了一些三兩成群的大學生。

“這就是野生獼猴桃嗎？”

“好小哦！”

“十元三斤，不算貴。”

……

李中山見有幾人圍觀，就胸有成竹地說道：“可以先嘗嘗！”

“?。窟€可以嘗嗎？”

“那我們就嘗嘗吧！”

于是有兩名大學生就拿起果實剝起來。

“不甜不要錢！”李中山又補充了一句。走進校園里，他感覺又回到了學生時代，說話也輕松了許多。

“哈哈！”那兩個品嘗的人一下子就被逗笑了，一旁的任小雅也輕笑起來。

“怎么樣？”等那兩人嘗完之后，李中山問道。

“好吃，給我來三斤！”一人說道。

“我也要三斤！”另一人也馬上說道。

“哎！你們都這么配合的話，別人會以為你們是托的！”李中山做出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

“哈哈！”這下周圍一圈人都笑起來。

但李中山在調(diào)侃的同時也沒閑著，他秤裝好兩份果實，交給最先品嘗的那兩人，任小雅則負責收錢。

在氣氛活躍之后，又有幾人蹲下拿起果子品嘗起來。

“嗯，確實不錯！我也要三斤。”

“還有我?！?

……

“好！好！都有，慢慢來！”任小雅微笑道，眼前的情形與她料想的差不多，野生獼猴桃在校園里也很暢銷。

兩個小時之后，李中山帶去的三百多斤果實已經(jīng)賣去了大半，任小雅看著一個一個漸漸空掉的竹筐，感覺天黑之前應(yīng)該能賣完，心情很是愉悅，不過專心賣果的她卻沒發(fā)覺有個女大學生悄悄地走近了她的身側(cè)。

“小雅？天??！真的是你！”那女大學生吃驚道。

“小君！你不是出去玩了嗎，怎么回來這么早？”任小雅也有些意外。

“人太多，不好玩。哎，不提了！不過你這是在……”小君指著眼前的水果攤問道。

“哦！這是我小姨家的野生獼猴桃，她這段時間太忙，我就給她幫忙賣。來！你嘗一個。”任小雅拿起一顆果實遞給小君。

“哦，好！這么小！”小君接過之后就剝起來，不過她又指著一旁的李中山小聲問道：“他是誰？你表哥嗎？還是……你男朋友？”

“哎呀！別亂說，都不是！”任小雅的聲音有些不自然。

“就問一下嘛！那你們是什么關(guān)系？”小君開始品嘗剝好的果實。

“哎呀！有什么好打聽的？”任小雅沒好氣地推了小君一下。

小君將一顆獼猴桃吃完才說道：“嗯！味道還不錯嘛！你有沒有喊咱們班的姐妹來買？”

“沒有！我賣東西，怎么好意思叫她們來？”

“那怎么行？就是你賣東西她們才必須得支持呢！我來叫吧！”說罷小君就從兜里摸出手機，開始在班級群里發(fā)起了消息。

任小雅也并未阻止，不過當她看到班級群里的消息后卻忽然羞怒起來，因為小君發(fā)在班級群的消息是“我們的小雅終于嫁出去啦！她現(xiàn)在正和她男朋友在食堂門前賣野生獼猴桃呢，大家快來支持一下??！”，而且還配了一張李中山和任小雅同框的照片。

“哈哈！小雅，你繼續(xù)忙，我先走了！”小君見任小雅的表情不對，慌忙逃離現(xiàn)場。

“小君！你別跑！”任小雅氣地使勁跺了兩下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