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死后生前驚由夢,新友舊地自相識
- 國民留影之第三百六十一行
- 凌政政
- 3382字
- 2019-10-09 16:57:03
1
有一種無趣,是當你出現在熟悉的地方時,才知道,這已經看慣了的地方,竟蘊含著不為人知的過去。
而且,這好比你在找尋一件東西許久,豁然有一天發現,它其實一直在你身邊,只是你并沒有發現而已。
這或許便是金蟬寺和尚口中經常提及的目障吧!
當隨著車輛行駛,路過了開始和黃裕出現的那座茶樓時,恍然醒悟,記得黃裕曾說過,在自己家的對面,也有一座茶樓。
但可以肯定,此茶樓非彼茶樓。
約莫又行駛了一個時辰,終于停靠在了一座氣勢恢宏的院子前。
在院子的周圍,布滿了手持長槍的軍漢,儼然更像是一座軍營。
不錯,確切的說,這里就是一座軍營。
黃府當年占地之廣,如今里面大部分建筑被拆除,正好擴充成了軍營,不但可以讓一部分軍漢入住,更能完成每日的訓練,這也是張家的一支隱秘部隊。
其實并沒有人知道,這支部隊的目的,就是為了守護這里,守護著埋藏在其下的財富。
當我們的車停靠下來時,一名軍裝大漢出現,飛快地打開了車門,雙目警惕地望著我,卻顯得很恭敬。
他領著我進入了這座原本充滿傳奇的地方。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堵風景墻壁,上面雕刻著九龍搶珠。
特別是那九條龍口匯集之地,雕刻著一顆巨大的龍珠,閃耀著璀璨的光華。
仔細凝目望去,我輕易分辨出,那是用硨磲扇貝鑲嵌而成,雖歷經多年,仍保持著特有的華光。
我駐足的瞬間,那軍漢站在一旁,并沒有阻攔。
我笑了笑,然后當著他的面前,緩緩打開了牛皮傘。
輕輕呼喚了聲,黃裕穿著漆黑的斗篷現身,或許是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以至于發生了整體變化,才籠罩在開始看到的漆黑長袍中。
之前的黃裕,給人更多的印象是清純甜美,可如今的黃裕,眼眶浮現出黝芒,嘴唇赤紅,雖仍美的令人窒息,可是完全是另一種氣質,仿佛變得很邪惡。
“這是你家,你可還有印象?”
那軍漢瞪大了眼睛,仿佛看著一個得了失心瘋的人。
好在定是有人交代了,以至于他并不敢多問。
黃裕失神望著眼前的壁畫,許久看向我,無奈地搖了搖頭。
我嘆息了聲,只能繼續向著里面深入,試圖能找到讓黃裕想起什么的地方。
就在轉過橫在面前的墻壁后,視線一變,闊野的場地上,出現了擁簇的人群。
這是清一色的安西護衛軍,手中拿著長槍,正平舉著凝視前方的靶心,在槍管之上,放著一顆子彈,看他們的樣子,似乎是在鍛煉槍法。
那軍漢司空見慣,領著我穿過了人群,逐漸深入,至始至終,那些軍漢沒有看我一眼。
這里被清除了一大部分的建筑,可是遺留下來的,仍能窺視當初這座宅院的大氣和宏偉。
我深深地震撼了,腳踩著這黃裕和東碩曾經都踩踏過的地方,想找到他們過往的蛛絲馬跡。
“等等。”黃裕突然呼喚了聲。
我頓住了腳步,那身后的軍漢猝不及防,險些撞在了我身上。
“怎么了?莫非發現了什么?”我期待地望著黃裕。
她一言不發,徑直向著西面走去。
這地面上鋪就著青石磚,可是有一塊區域與別的地方相去甚遠,因此能看出來,應該是事后彌補的。
“這里好像以前有一顆巨大的銀杏樹。”黃裕蹲下來,伸手撫摸著地面,“我記得,我在這里埋了一個香囊。”
我看向了軍漢,招了招手道,“讓人把這里打開。”
軍漢一愣,雙眼瑟縮著,似乎很生氣。可又不敢違逆,忙轉身離去。
片刻間,數十名軍漢出現,他們拿著鐵鍬,來到了我指定的地方,然后開挖起來。
我來黃家,是張旭豪親自默許的。他親自頒發了令諭,甚至令自己的警衛相隨。
當然,更多是怕我就此逃離。一路上的嚴密防護,幾乎飛鳥難投。
我讓他們打開這里,無非是想證實黃裕的記憶是否準確。
這對我之后的判斷,存在著莫大的辯證關系。
這些軍漢果然不俗,片刻間就移開了青石磚。
地面出現了紅色的泥土,隨著忙碌,片刻間,果然看到了一個小匣子進入視線。
幾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我上前拿起小匣子,放在手中平舉在黃裕的面前。
黃裕伸手撫摸著,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在所有軍漢的狐疑中,慢慢打開了小匣子,出現了金絲刺繡的花骨朵香囊。
“這是誰的?”我試圖想要知道些可以找到東碩的線索。
“不知道,但是腦海中總能閃現出一個滿頭金發的女人。”黃裕蹙著眉頭,似乎想要想起什么,可是偏偏又什么也想不起來。
她脾氣變得很暴躁,隨手一巴掌將木匣子擊飛。
軍漢詫異,忙舉起鐵鍬自衛,更好奇我是怎么做到的。
她拿捏著香囊,那黑紫色的眼眶中流露出暴怒。
她渾身顫抖著,籠罩在頭上的黑色斗篷不斷晃蕩,幾乎影響到了我,總覺得毛骨悚然。
軍漢們駭然望著眼前浮起的香囊,眼睛充滿了驚訝,寸步不離地盯著我的,不知究竟有什么玄機。
他們先前的藐視和不敬,早已經消散全無,流露出敬佩之情。
突然,香囊炸開,里面香料飛落。軍漢大驚失色,忙退了幾步,警惕地望著我。
黃裕抓著腦袋,拼命掙扎著,雙目充滿了痛苦。
我不緊緊盯著著她,希望她能想到些什么。
2
“是你?”沖入人群的豐腴婦人看清楚黃裕后,驚呼道,“你回來了,我家男人呢?”
黃裕臉色一變,不知該怎么說,心里充滿了擔憂和懼怕,畢竟那可是數條人命。
“我男人呢?她受了你的蠱惑,不顧家人反對,冒著后海風季,跟你出海,如今人呢?”瘦弱帶著病容的女人也湊上來急問。
又逐漸出現了幾名婦人,看到了黃裕后,仿佛看到了仇人,上前質問著,滿臉的擔憂。
那些人已經死了,黃裕不知該怎么安撫這些受難者的親人。
可是看這情況,如果不解釋清楚,恐怕很難離開這里。
可解釋的清楚嗎?
縱使解釋清楚了,她就能安然無恙的離開?
這些村民都相互熟絡,盯著黃裕,雙目中充滿了疑惑。逐漸看清楚神父和麗莎后,議論紛紛,各種猜測。
“我男人是不是已經不在了?”其中一個婦人哽咽起來。
其余婦人臉色難看,沖向了黃裕,抓著她的衣服不住搖晃道,“說啊,你這是要急死我們,我們的男人怎么樣了?”
麗莎想要幫黃裕,但是根本聽不懂他們在說什么。
神父上前伸手阻攔,那些婦人一驚,仿佛看到了鬼,驚慌中各自讓開。
身后拿著農具的男人們沖了上來,但看到神父的樣子,各自警惕著,也不敢沖殺。
神父向麗莎呼喊道,“快走,這些人瘋了。”
麗莎抓著黃裕向著身后人群擠去。
那些人沒有見過這種長相的女人,心里害怕,左右躲閃著,反而讓出了一條路來。
那些失去了男人的婦人們,拼命在其后追趕著,呼喊著。
村民從沒有見過長相這么奇怪的人,不愿陷入其中,在后面觀望著掠陣。
麗莎拉著黃裕拼命飛奔。
身后的人群逐漸沒有了力氣,哭喊聲漸漸遠去,拉開了距離。
黃裕不敢停留。
直到再也看不到鮫人村后,才松了口氣。
神父和麗莎喘息著,心中仍有些后怕。
“這里的人太可怕了。”麗莎透著后怕。
黃裕傷感道,“他們很善良,只是我害了他們的丈夫,所以才變得這樣。”
“那又不是你故意殺了他們。是海風推翻了小船,他們葬身在了大海中。”麗莎眨著眼睛。
黃裕搖頭道,“不是的,他們本可以不送命,是我用錢財引誘他們,才讓他們葬身在了后海中。”
神父嘆息著,“貪婪,是惡魔!生命無常,孩子,神會原諒你的,不要傷心。”
黃裕苦笑著,眼淚涔涔,突然,她想到了東碩,忙摒棄了所有的傷感,站了起來,雙目中透著疑惑。
她腦海中浮現出村婦所說的內容,陷入了沉思。
麗莎同情她,卻不知該怎么安慰她,向神父道,“神父,不如我們帶著黃小姐,她孤身一人,很可憐的。”
“哦,沒問題,只是她心中又掛念,不知愿不愿意跟我們去。”
麗莎開心道,“當然會了。”她搖晃著黃裕的手臂。
黃裕醒轉,看向麗莎點了點頭。
她如今被父親趕出了家門,至今不見父親尋找,更不敢貿然回去惹父親傷心。
更何況,她和黃裕的事情,讓父親不知如何跟張家交代,已經讓他很沒有面子了,還怎么能、怎么敢回去。
她短暫失神,決定跟著麗莎他們一起,至少有個照應。
她想要找到東碩,希望能通過神父的妙手,將他的傷治好,那樣也沒有了任何的牽掛,然后回家去,到時候就算父親要殺要剮,她也悉聽尊便。
“太好了。”麗莎興奮地摟著黃裕的臂膀,“我們又可以在一起了,有你這活字典在,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神父清醒,“不知道黃小姐知道安西張督軍住在什么地方嗎?”
黃裕一顫,駭然望著他,“你們要去督軍府?”
神父點了點頭,“不瞞黃小姐,我是受到一位義商邀請,前來給張督軍治病的。”神父眨了眨眼睛,露出笑容道,“對了,說來巧了,這邀我前來的人,和黃小姐還是同姓,也姓黃。”
黃裕一顫,已猜測出神父所說的人是誰。
“那神父,我們現在去哪里?”麗莎望著夜空中的圓月,抱著臂膀,覺得有些清冷。
神父想了想,“還是先去黃家的好,由黃先生帶路,或許能少些麻煩。”神父望向了黃裕,笑問道,“對了,你知道安西大戶黃世發黃先生的家嗎?”
黃裕呆望,不知該怎么回答,可是就在此刻,她腦海中閃現出熟悉的畫面,心中一顫,不由流露出欣喜的神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