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春節過后，初六那天劉旭的弟弟劉峰就坐火車去了廣東，他們廠是初八就開工了，因為劉旭沒有提前預定車票，春節后去廣東的車票非常緊張，一直沒有票，他坐汽車跑到市里面的火車站，排隊等了一天，才算是買了兩張正月十六的車票，并且是無座票。

作為HEN省一個重要的勞動力輸出地區，這里的很多農民都是在南方打工的，每年只有春節才能夠回家團聚，春節過后就是大規模的農民工南下高潮。一般在南方已經長期打工的人在初十前就返回到廣東了，初十以后才出發的基本上都是沒有找到工作或者剛剛準備去南方打工的人們，這樣的人群因為很多人不熟悉那里的情況，更好顯示出雜亂無序的，大包小包的東西，不熟悉的流程，都增加了車站上的混亂和擁擠。

劉旭拿著火車票回家后，在家里陪著父母過了正月十五的元宵節，提前收拾準備好行李箱，就和李慧敏一起坐汽車到市里面的火車站。雖然這幾天賈桂英依然不同意兒子帶著李慧敏去廣東打工，更想讓李慧敏先回她老家，但是固執的兒子一直堅持，她也沒有辦法強迫兒子，只好同意她們兩個一起去南方，好在二兒子劉峰在廣東打工多年，在那里已經比較熟悉了，并且他前幾天提前上班，工作之余有時間先幫哥哥租個房間，到那里至少有個落腳點。

劉旭和李慧敏到了火車站，那里已經擠滿了人群，在候車廳里面煙霧繚繞，雖然還是冬季，但是因為人口太密集，各種氣味混合在一起，讓人感覺到有些窒息。讓劉旭沒有想到的是，相比火車的車廂里，候車廳里面算上非常舒適的空間了。

當劉旭扛著大大的行李箱非常艱難地擠上了火車，才看到不僅僅是座位上，連過道里、兩個車廂結合部都擠滿了人和大包小包的東西。劉旭扛著的行李箱都沒辦法放下去，李慧敏手里也拎著一個行李箱，兩個人就只能靠在結合部的木板旁。好在火車發動后慢慢地會有些空間出來，能夠把東西放下，坐在行李箱上休息一下。但是一到下一個車站，又是一波瘋狂登車的人群沖擊的他們站不著腳。

綠皮車咣當咣當著緩慢地向南方行進著，穿越河南、湖北、湖南、廣東四個省區，經過平原、山嶺、水田，一路上的風景不斷地變化，雖然是冬季，南方依然一片翠綠。只是這些沿途的風景并沒有改變劉旭煩悶壓抑的心情，在這個狹小封閉的車廂里，那種壓抑感總是讓人有點窒息，并且長時間無法坐下來休息，站的兩腿都發麻。

過了CS市，已經是深夜十一點鐘了，又累又困的感覺不停地折磨著劉旭，但是他不能睡，也沒地方睡覺，還要讓李慧敏靠著自己稍稍休息一下。劉旭心里有些著急，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好在現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上下火車的人流減少了一些，不再這么擁擠，他給李慧敏打個招呼，自己去一下洗手間。

等劉旭從人群中擠出來，他沖李慧敏神秘地笑了笑，“拿著行李箱，我帶你去個地方”

李慧敏迷迷糊糊中有點不解，這大半夜的在這擁擠的車廂里不好好待在，還要去哪里折騰呢？她拎著皮箱跟隨著劉旭穿過東倒西歪的人群，走到了火車上一個衛生間門口，劉旭推了一下，門開了，里面沒有人，劉旭忙拎著行李箱走到里面，并給李慧敏打個手勢讓她也進來，等李慧敏進來后，劉旭忙把衛生間的門反鎖著了。

這個衛生間里也非常狹窄，空氣中彌漫著臭味，劉旭打開窗口一直通著風，外面寒冷的風吹進來，漸漸地空氣好了些，沒有那么大的異味，比外面車廂里感覺相對好了許多，劉旭把兩個行李箱并排放好，然后兩人一起坐在上面，劉旭就這樣抱著李慧敏靠著衛生間的門板，渾渾噩噩地睡著了。

下半夜的時候，中間有二三次敲門聲驚醒了劉旭，劉旭用力地頂著門，外面的人敲了一會兒離開了。劉旭心里有些擔心，害怕乘務員會過來，好在這個時候的乘務員已經早就去睡覺了，敲門的只是想上廁所的乘客，敲了半天沒有見人出來，也就去下一個衛生間了。兩個人就這樣在車廂衛生間里擔驚受怕的迷糊了一夜，漸漸地天空出現了魚肚白，火車經過二十個小時的行程，總算在第二天的早晨，緩緩地抵達了廣州火車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