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李慧敏在思念食品廠干了幾天促銷員的工作就結束了，畢竟促銷活動都是階段性的工作，現在擺在她面前的有兩個選擇，要么是辭職再去找個工作，要么是進入生產車間里團湯圓。她考慮到現在已經是年底了，很多單位不再招聘人員，只好同意去車間工作。

去車間里工作還需要再交一百五十元的押金和三十元的工作服費用，這筆錢又讓李慧敏感覺到為難了，畢竟現在手里的錢已經不多，內心里比較糾結，到底要不要交這筆錢在這干下去。當她把這個情況給劉旭講起的時候，劉旭幫她分析一下當下的狀況，覺得還是在這里干一段時間比較穩妥，至少堅持到春節前，干兩個月的工作，掙點回家過年的費用。

當劉旭知道她現在手里錢已經不多了，什么話都沒說，拿了一百元錢給她。一開始李慧敏說什么也不肯收下這錢，在聽到劉旭問她還認不認他當哥后才勉強接著了。她知道劉旭現在也沒有上班，所有的錢還是靠家里父母供應，當她拿著這些錢時，內心深處不僅僅是對劉旭熱情幫助自己的感激，還有一些其他的情感浮現出來了。

食品廠是個勞動力密集型企業，車間里工位上坐滿了女工，一排排的工作臺擺在廠棚里面，一張大工作臺對面坐著十幾個女工，中間放著已經和好的面團和調好的餡，每個人跟前放個托盤，把團好的湯圓放在托盤里，專門的質檢員按照標準驗收每個人的工作量，每個人都是根據工作完成情況才能夠獲取勞動報酬的。

工廠生產按照兩班倒的計劃進行生產，每組工人要上十一、二個小時的班，高強度的體力勞動讓李慧敏有些吃不消，下班回家后累的常常倒在床上就睡著了，連飯都不想吃。但是想到自己每天工作能夠掙到的工資，又渾身充滿了動力，堅持著繼續工作。

令李慧敏沒有想到的是，坐在自己身邊團湯圓的，不僅僅是一些像自己這樣輟學的人，竟然還有兩個人，曾艷萍和郝紅霞，一個是政法干校畢業的，一個是農大的本科生，隨著在一起工作慢慢熟悉，李慧敏才知道現在大學生畢業后也不容易找到合適的工作，特別是女學生找個工作更加難。為了生計，很多人不得不從事一些與自己的專業不相干的工作，甚至是像自己現在做的這樣純粹體力活。

只是讓李慧敏意想不到的是，有次下班回家的路上，曾艷萍，這個政法干校畢業的大專生，竟然對自己說：“我覺得你在這里面干有點大材小用了”

李慧敏聽到一時不知啥意思，不知道該如何回復她了，自己一個中專都沒有正常畢業的人，哪里的大材呀？但是她又覺得曾艷萍并不是對自己諷刺挖苦，是很真誠地說的。只好害羞地對她笑了笑，稍稍低了低頭，繼續向前走著。

這幾天上夜班，從晚上八點鐘上到第二天早晨，入冬的夜晚，氣溫下降了很多，經常刮起的北風吹在臉上如同刀割的疼痛感。李慧敏的手已經是凍的紅腫起來，不時感覺到入骨的疼，但是她依然堅持著工作，所有的傷痛只能一個人承受。

雖然車間里人很多，也放著暖氣，但是長期坐在那里不活動，兩只腿也是感覺被凍的麻木了。已經是凌晨一點，李慧敏正坐在那里專心地干著工作，兩個質檢員走過來驗收團好的湯圓，有個質檢員在彎腰時無意間看到她桌面中間部位沾了很多糯米團，就嚴厲地問道：“這個是誰搞的”

周圍的人都吃了一驚，一下子精神起來，面面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李慧敏也不知道啥情況出現了，愣愣地看著那個質檢員。

“你站起來”那個質檢員指著她說道：“你桌子下面沾的面是什么回事？”

“我不知道”李慧敏感覺很詫異，不知道她說的是什么意思？

“你自己彎腰看看下面”

李慧敏彎下腰看了看桌子，站起身說：“這個不是我弄的”

質檢員望著坐在她對面的女孩問：“是你弄的嗎？”

“不是我”那個女孩低著頭說道

“別人都坐的遠，手臂根本就夠不到這個位置，只能是你們兩個人中的某個”那個質檢員說道。

兩個質檢員站在那里看著她們兩個，周圍的人也停下來望著這里。這個時候，走來一個男孩，他是車間里的小組長，剛好也是對面那個女孩的男朋友，他了解一下情況后對李慧敏說：“要不就算你們兩個人的問題，分別處罰一半吧”

“憑什么？這個真的不是我弄的”李慧敏聽了非常生氣，她心里知道那個男孩在袒護，想讓自己和那個女孩一起背黑鍋，雖然她也知道那個女孩家庭狀況也是非常困難的，但是這確實不是自己做的，怎么能夠這樣呢？

周圍的人們聽到李慧敏這樣說話，一下子把目光都轉移到她對面的那個女孩身上，那個女孩的頭低的更很了，最后她不得不慢慢地站起身，小聲說道：“是我錯了”聲音低的像蚊子嗯嗯。

兩個質檢員和那個小組長商量了一下，走開了，大家又開始繼續工作。李慧敏雖然心里挺替那個女孩擔心，不知道會怎么處理這個事情，但是她明白自己又能夠做什么呢？她也不能把不是自己做的錯事往自己身上攬呀。她看了對面的女孩一眼，那個女孩依然沒有抬頭，在輕輕地抽泣著，內心里有些難過。

又繼續團了一會湯圓，李慧敏站起身去衛生間，走到衛生間門口外面，她把身上穿的工作服脫了下來掛在門外的衣架上。誰知道當她從衛生間里走出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工作服不見了，她焦急地四處尋找著，但是這里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衣服被誰拿走了呢？她心里感到非常難過，不穿工作服是不能進入生產車間的，食品廠對這個管理制度比較嚴格，現在她連車間都進不去了。

她給值班的管理員說了這個情況，管理員沒表示沒有辦法，現在是夜班時間，負責發放工作服的人員不上班，她只能給值班員交接一下自己的工作，獨自走出了廠區的大門。

外面凜冽的風吹過，李慧敏渾身打了個寒顫，她騎著自己的破自行車獨自走在空曠寂靜的馬路上，走過一個橋頭的時候，在那里站著三個男孩子，不停地對著她吹口哨，嚇的她忙用力蹬著自行車，飛快地從橋上騎了過去，緊張的心情一直到了住處才稍稍平息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