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請放心，鑒定估價不會讓您花錢。

那好。請問貴公司地點是——

待會我把詳細地址、地鐵站、公交站線路都發給您。

好的。如果登門拜訪，就提前跟您聯系。

很好很好。我們恭候先生光臨。

好像打足了氣的皮球，相信信心滿滿地往回走，就差孩子似的在路上彈跳。

回家沒見著裴芩和孫子，情緒還亢奮著呢，午覺一時睡不著，正好上網。

查看QQ，恰好見到一封新郵件：

老師您好我是Z省安嘉市皇家遺珍館業務經理海云我們公司正在征集藏品舉辦鑒定估價活動即將舉行拍賣會百寶網上的圖片不夠清晰您有手機微信嗎

很巧，這人跟兒媳同名，如果是女的——不能多想，這跟交易不搭界。他屏蔽雜念，打字回復：

海經理你好，貴公司什么時候舉辦藏品拍賣會？

對方很快回答：

老師你好拍賣會初定在6月下旬你有微信最好加我我們細聊

他想，只隔兩個月實物就能兌現成人民幣，何待明日黃花？不可錯失良機。

他連忙回復：

有微信，還是你加我吧，我的手機號碼是13655XXXX80，微信號是前面加英文大寫X。

海云答：好的老師拜拜

他突然冷靜下來，又回一個郵件：

請問鑒定、估價收費多少？

4、5秒鐘后，海云回復：

放心鑒定估價我們不收任何費用

他釋然微笑，回道：好，微信見。

接通微信，一陣聊天，海云告知，皇家遺珍館是Z省著名的民間博物館，總投資15個億，占地330畝，藝術、辦公面積達15000平方米。館藏等級文物數以千計，涵蓋古今，品種繁多。這次擬在6月下旬或7月上旬舉行拍賣會。目前，藏家需要盡快攜實物去鑒定、估價。鑒定、估價是請本省著名專家，絕對靠譜。鑒定估價后，決定拍賣就簽訂合同、印刷圖冊、推介宣傳。不想參加拍賣也沒有關系，生意不成情意在。

這人語氣懇切、坦率，沒有吹噓浮夸之辭，讓人感覺誠實可信。

他最后表態：我會盡快考慮一個意見，如果決定去，事先聯系。

結束交流，他打開海云的頭像細看——

一片竹林中側身站著一位青年女子，扎著馬尾，戴著眼鏡，素衣紫裙，背倚青竹，兩手抱胸，一足微微屈膝，橙色涼鞋鞋底抵著竹干，一足沒在青草叢中，面孔線條柔和優美，似在注視遠方，若有所思，神態恬靜。

不會是借的別人照片吧？她哪里像爾虞我詐的商場斗士，吃古董飯的白領麗人？分明是一位女大學生、女詩人嘛！

他感覺很愉快。

真善美往往密切結合在一起。雖然有美女蛇的說法，但絕大多數美麗女子都真誠、善良、和氣可親。兒媳海云，剛結婚那陣子，不也是溫柔和藹的嗎？后來，漸漸變得有些乖戾，主要應該怪家庭環境不好，關鍵是住房擁擠，天天牙齒碰舌頭的，難免齟齬。唯物主義者得承認，物質決定意識。

自己有切身體會，過去跟有文化素養的年輕女子交往，總覺得是一種享受，人仿佛跟著變得年輕，有一股青春活力在身上萌動。退二線以來，這種享受十分難得了！剛才應該跟她通個電話的。

開門聲打斷了他的想入非非。

看手機顯示已經1：55了，他一邊出來一邊大聲問：“怎么到現在才回來？”

見裴芩伸一根指頭按住嘴唇，孫子在車里歪著頭閉目酣睡，他立刻閉住嘴。

裴芩臉色發紅，小聲嘀咕：上完課不肯離開，騎小車、滑滑梯、蹦蹦床，出了一身汗，飯吃一半就睡著了。

他輕輕地抱起小驥，放到孫子爸媽的床上。轉頭沒見著裴芩，就拿小被單給孫子蓋好。

洗手間傳來嘩嘩的水聲。

他輕手輕腳地到小房間等候。

裴芩出來，一只手捋著頭發，羞惱地說：一泡尿憋死了，怕鬧醒他，又不敢跑快。

他瞧著妻子明顯增多的白發，風干蘋果似的面容，心底深處隱隱作痛，小聲勸慰道：別煩惱，別生氣，好日子在后頭呢！

你除了拿甜言蜜語哄哄我，還能解決什么實質問題？

這回不是空口說白話，我們真要大發了！

她湊近他的臉，瞅了一陣，譏笑道：沒做夢吧？

不好意思，瞞了你幾天，現在可以向你坦白交代啦！

接著，他把事情的前前后后說了一遍。

裴芩沒有他預料的激動，盯他一會，冷笑道：你倒悶聲呢，這么大的事情，連我也瞞著。

他慌忙解釋：我是怕把水泡當氣球，空歡喜一場，你不要誤會我的好意。

現在有把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