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一、“鄧正來問題”及其內在理路

在《中國法學向何處去》中,“鄧正來問題”大致體現為如下兩個互相關聯的不同層面:一是“(法律)理想圖景”問題。鄧正來以中國法學為個案的分析,試圖論證:中國法學之所以無力引領中國法制/法治的發展,而只能逼使西方法制/法治在中國的移植和拓展,實是因為它受到了一種源出于西方的“現代化范式”的支配,而這種“范式”不僅間接地為中國法制/法治發展提供了一幅“西方法律理想圖景”,而且還致使中國法學論者意識不到他們所提供的不是中國自己的“法律理想圖景”。據此,他認為我們處于一個沒有(法律)理想圖景的時代,必須結束這個受“現代化范式”支配的舊時代,開啟一個自覺研究“中國(法律)理想圖景”的新時代。二是“中國認同”和“主體性中國”問題。以上述分析為基礎,即以對法學這一“直接關注維續、調整和型構社會秩序”的知識系統的分析為個案,鄧正來試圖在其早期對“中國社會科學自主性”(特別是中國社會科學在國際向度相對于西方“知識霸權”的自主性)進行理論探求的基礎上,從學理上追問“中國社會秩序及其正當性和可欲性”這一中國政治哲學根本問題,進而以中國人自己的文化身份和政治認同為理據,呼吁“主體性中國”時代的到來。根據鄧正來本人的提示,這兩個不同的層面分別貫穿著不同的“紅線”:前者以“知識—法學”取徑貫穿著一條對知識所具有的“正當性賦予力量”進行揭示和批判的“紅線”,后者則以“中國社會秩序及其正當性和可欲性”這一政治哲學根本問題銜接起來,其中前者“更為基本”。[22]基于上述兩者的相關性,我們可以把“鄧正來問題”稱為“基于中國文化認同的(法律)理想圖景問題”。

那么,在《中國法學向何處去》中,“鄧正來問題”,特別是“更為基本”的“(法律)理想圖景”問題,是如何出場的?要探究這個問題,我們就要對他所采用的“知識—法學”取徑進行深入分析。在當代中國法學研究中,“知識—法學”取徑是烙上了鄧氏烙印的鮮明存在,其最初是為了凸顯與那些對中國法學進行總體反思的其他既有取徑——特別是張文顯式的“政治—法學”取徑和蘇力式的“社會—法學”取徑——的不同。更為重要的是,從“鄧正來問題”得以出場的內在理路來看,它的確堪稱貫穿其研究始終的“更為基本”的紅線——至少邏輯上應當如此。

鄧正來所謂的“知識—法學”取徑,是一種“從知識‘內部’去透視和反思中國法學發展問題的視角”。這種取徑的最大特點是,其預設并貫穿著一個知識社會學命題,即他關于“知識具有正當性賦予力量”的基本主張:

“‘知識系統’不僅在人與自然的關系中以及在人與人的日常生活中具有著某種支配性的力量,而且在特定的情勢中還會具有一種賦予它所解釋、認識甚或描述的對象以某種正當性的力量,而不論這種力量是扭曲性質的,還是固化性質的。”[23]

這在根本上意味著:那些所謂“正當的”社會秩序(法律秩序),其本身也許并不具有比其他性質的社會秩序及其制度更正當的品格,而完全有可能是透過權力或經濟力量的運作,更有可能是通過我們不斷運用某種“知識系統”對之進行詮釋或描述而獲得這種“正當性”的。質言之,社會科學的知識系統與社會秩序的正當性之間,其實形成了一種辯護與被辯護的關系。有了這一知識社會學預設,在鄧正來那里,通過分析以“權利本位論”“本土資源論”“法律文化論”及“法條主義”等為代表的主流法學及其所共享的“規范性信念”,他試圖揭示出1978年以來中國法學所形成的“知識系統”及其共享的“現代化范式”,相對于那種基于“西方(法律)理想圖景”的社會秩序的“正當性賦予力量”,進而基于社會秩序及其正當性這一根本的政治哲學命題,呼吁中國結束這一受“現代化范式”支配法學時代,邁向建構“中國法律理想圖景”的新時代。由此可見,正是“知識—法學”取徑,牽引著“鄧正來問題”的最終出場:依憑這一研究取徑,鄧正來既實現了對中國法學既有知識系統所具有的那種“正當性賦予力量”的揭示,亦揭示了當代中國法學/法制奉“西方法律理想圖景”為圭臬、缺乏以中國為根據的“法律理想圖景”的時代性難題。

主站蜘蛛池模板: 偏关县| 铅山县| 巫溪县| 海阳市| 九江县| 北辰区| 余庆县| 宝坻区| 红原县| 洛阳市| 甘孜| 安化县| 勃利县| 会东县| 如皋市| 自贡市| 阿巴嘎旗| 永靖县| 监利县| 永仁县| 临湘市| 武山县| 新昌县| 天门市| 龙里县| 襄汾县| 中超| 余干县| 涪陵区| 额尔古纳市| 彰化市| 偏关县| 固安县| 克什克腾旗| 佛教| 涿鹿县| 根河市| 虎林市| 即墨市| 磐安县| 玉田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