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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關于打家劫舍

…………

烈日高照,說不上是什么季節,反正每年道這個時候都會很熱,坐落在南北之交的天行山年年享受著這種尊貴的待遇,仿佛比北方省多一個夏季,比南方省多一個冬季。

一支押送著整整三十箱財物鏢師隊伍駐扎在一個依山傍水的陰涼處,脫鞋脫襪,用溪水沖洗著有些發腫的腳,留下七八號經驗老道的鏢師來警戒,其他人則是都竭力地把自己往陰涼地擱,生怕毒辣的陽光再打到自己的身上。

一位年齡有些大的鏢師掬了把清涼的山泉,用手心細細地感受了絲絲涼意之后,洗了把臉,卻忽然皺起了眉頭。

味道不對!

抬頭一看上游的地方,一個稚氣未脫的年輕鏢師不知何時,正在那一頭撒尿。

原本被清涼溪水平靜下的心情一下子就惡心了起來,他一口吐掉本該甘甜清冽的溪水,罵道:“呸呸呸!惡心死了,把那個混蛋徒弟給我扔下去!”

噗通!

那年輕鏢師聞聲自己跳進了更上游一點的水里,笑嘻嘻地看著老鏢師。

老鏢師一臉無奈,這徒兒天資好是好,就是性子太過頑劣,一點不像當年的自己。

那年輕鏢師樂呵呵地走過來,陪著笑臉說道:“師父,您說咱們這趟鏢會不會走得太險了,這么一大批貨物,雖然靖王府那邊沒說這是啥,但他們有大批大批的軍卒不用,非要讓咱們這個破鏢局來押。”

老鏢師嘆口氣,說道:“王侯將相的事情那里說得清,再說了,你個混賬徒兒,我們鏢局乃是……”

“行了行了,知道了,再怎么吹那也是以前的事,那御賜牌匾的榮耀是祖師爺的,又不是咱們的,現在天下承平日久,軍隊無仗可打就開始剿匪,娘嘞,這一路上別說響馬,就連小偷都沒碰上一個,我看呀,咱們早晚得露宿街頭,還不如去當個伙夫。”

老鏢師臉色一黑,啪的一巴掌拍在徒弟腦袋上,罵道:“你個小屁孩子懂什么,這是……唉…………”

仰頭望天,其實他也想聽一聽已故的他的師父給他解釋一下這個事情啊。

大離國走鏢這個行當是越來越不景氣了呀。

劫鏢這種事情,眼高過頂的江湖高手不屑去做,零零散散的劫道小賊也做不來,如他徒弟所言,世道也跟前些年大離一統天下之前不一樣了,天下百姓也都喜歡個和氣生財,勤勤懇懇干事情。

這也跟那位不幸暴斃的先帝脫不開干系,像是以前,就大離國的彪悍民風,打架斗毆打家劫舍三句不對口就直接動手簡直不要太常見。

然而現在,說是路不拾遺太過,但是這一路上的的確確沒有碰見一個對這批財物有想法的賊人。

心里那個愁啊。

一位剛剛結束警戒的中年鏢師走來,擦了把額頭上的汗,說道:“季師傅啊,咱們這一趟是不是有些走險了,雖然快雪城有重兵駐扎,但天行山這一片還是有不少盜賊的活動,咱們是不是應該化整為零,分一下……”

季師傅轉過頭來,白了他一眼說道:“你懂個屁,天行山這條線老子已經押了不下二十回的鏢,對這里邊的情形再清楚不過了。”

他又轉過頭瞪了那他那漫不經心的徒弟一眼,后者登時會意,換上了一副洗耳恭聽的神色。

老鏢師臉色這才有所緩和,緩緩解釋道:“這天行山乃我大離境內數一數二的山脈,地勢險峻,縱橫十九道,又有晨鐘峰天險,山賊也是派系不一,但都依仗著天險做大做強。”

“在快雪城設立之前,這里才是大離與那國祚三百余年的大奉的邊疆,兩國境內數不勝數的亡命之徒奔赴這里,占山為王,雙方商賈苦不堪言,但又需要著對方的物資,這才斥重兵建設快雪城,以供雙方互市。”

“所以,這里的山賊可跟外邊的小地方不一樣,野得很!而且勢力龐大,一個山寨動輒千余人,我們要是像在平原一樣,分隊一十二通過的話,絕對會被這群山賊吃得骨頭都不剩,這下動了吧!”

那中年鏢師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年輕鏢師扣了扣耳屎,跟著他師父走了這么多蹚鏢,這等話已經聽了不下百遍,耳朵都聽出繭子來了,這趟線他也走過不少次,但從來沒有出過事情,就當耳旁風,一耳朵進一耳朵出了,于是拍拍屁股,巡邏去了。

老鏢師看著徒弟的散漫樣子,又扭頭看了眼或坐或躺閑聊的人,長嘆口氣。

青鏢老鏢,青黃不接,如何能傳承下去呀……

…………

其實季老鏢師的謹慎不無道理。

里陰涼山泉五百米開外的密林里,一雙雙眼睛賊溜溜的盯著那些厚實的箱子,冒著綠光。

他們從剛剛破曉便埋伏在了這里,就等著前幾天抓住的探子口中所說的肥羊鏢隊。

雖然也是陰涼,但這里卻和鏢隊的風水寶地大相徑庭,身處這里,什么都不做都會感覺汗不住地往外滲。

埋伏在草叢里的賊寇一個個抓耳撓腮,汗水順著臟成一團的頭發留下,在破破爛爛的衣服上劃出一道又一道的污漬,氣味更是難聞,要不是今天老天爺垂憐施舍了幾縷風,這群賊不被曬死也要被惡臭熏死。

“吳老大……弟兄們都受不了了,啥時候上啊。”

形體駭人無比,但在此處卻無比累贅的吳桐臉色發白滿頭大汗,氣喘吁吁,就算是有些武者境界的他,還是有些抵不住難耐的高溫濕熱。

“莫……先生那邊來信了沒有?”

身后的親信臉色發白,已有幾分中暑的跡象,虛弱道:“沒有,莫先生自從一個半時辰之前的一封信之后,就再也沒有消息,只說讓我們等,等不及就先上,他得先整兵,然后徐徐圖之。”

饒是對那位從天而降就深得信賴的莫歌一直恭敬有加的吳桐此時也忍不住罵道:“這個姓莫的也太不靠譜了,大王就該直接把那些嘍啰給我!”

“就是呀吳老大,就您的手段和本事,如果再有那些個兵力,哪里還需要那個外人的助力!”

“我看那個姓莫的也不像有本事能從道德宗高手追殺底下跑出來的,該不會是一直在騙我們吧。”

吳桐皺了皺眉,沉聲道:“這種事情不能亂說,況且這個人一直在醫治大哥的傷勢,大哥臉色也越來越好,光這一點,咱們就不能跟他鬧翻……”

他頓了頓,接著有些陰惻惻地說道:“最起碼在大哥傷愈之前……”

“吳老大英明!”

吳桐眼神閃爍地打量著不遠處的鏢局,怎么奇襲,怎么堵截,早在心里打好了個草稿,推演了不下十遍。

“娘的!不等了,直接抽刀子給我上!”

身后的賊寇嘍啰聽了這句話,一改之前被高溫摧殘的有氣無力的樣子,嗷嗷叫著舉起了東拼西湊的武器。

“尖子,你帶著二十號人從山頭上直沖下去,二尖子,你帶著二十號人從左邊包抄,三尖子,你也帶著二十號人,從右邊策應二尖子。”

吳桐轉過頭,朝后邊的一人喊道:“五尖子,你帶著剩下的人游走,不放過一條漏網之魚!”

賊寇們一個個兩眼放光,摩拳擦掌。

“上去!干他娘的!”

一群候鳥從林中驚起,隨后所有匍匐在草叢里的賊寇們一下子躥了起來,提著刀提著槍,蝗蟲一樣,嗷嗷叫著朝不遠處的鏢隊沖去。

……

鳥雀驚鳴!

老鏢師瞳孔猛地一縮,看向遠處的叢林,只見蜂擁而上形態各異的賊寇向自己一行人沖襲而來,嗷嗷叫著,宛如看獵物一般兩眼放光。

“都給我起來!”

青鏢老鏢此時臉色都有些發白,那群賊寇的數量少說也有自己這邊的兩倍,而且還都是刀尖上舔血的亡命之徒,尤其是沒怎么見過世面,全靠老鏢手把手教徒弟教出來的青鏢,此時更是握刀的手都微微發顫。

季老鏢師一臉鎮定,到底是走鏢多年,又是江湖草莽出身,做了一個手勢,眾年輕鏢師才反應過來,連忙抽出口袋里的弩箭,排好陣型。

“射!”

一支支快到不可見的黑色弩箭無聲飛掠,只有快到極致的破風尖嘯。

“啊!”

山賊的慘叫聲陣陣傳來。

季老鏢師的外姓弟子見此情形,這才松了口氣,扭頭看了眼那指揮若定的師父,眼中閃過些許異色。

原來當真如師父所說,山賊其實就是紙老虎,吃不飽也穿不暖,哪來的大把力氣打家劫舍。

山賊沖鋒的陣型被徹底打亂,死傷慘重。

老鏢師們兵刃出鞘,紛紛沖向陣型散亂的山賊隊伍中,一柄柄刀光閃動之后,便有大片大片的鮮血潑灑。

這群老鏢師多是綠林好漢和退役悍卒出身,下手老練狠辣,招招致命,這其實還是沾了太平世道的光,換做是上一代的老鏢師父們,那一個個的都是嗜血如命的暴徒,犯了事越獄出來的血債累累的亡命之徒數不勝數,他們不去搶山賊都不錯了。

形式幾乎是一邊倒,山賊們一個個慘叫著重傷死去,放眼望去,這只沖鋒的隊伍竟然所剩無幾!

“呼……祖師爺保佑,有驚無險,有驚無險。”

季老鏢師雙手合十,感念祖師爺厚恩,這是每次擊退賊人后必不可少的。

“老先生,您高興的是不是有些早了?”

一個甕聲甕氣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周圍的光亮都被遮擋了幾分。

季鏢師心中大凜,手中的長刀剛欲出鞘,便有一陣惡風襲來,從頭到腳,連同身后的馬匹,連人帶馬當頭給劈成了兩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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