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如決堤的江水，洶涌地灌進了李彰陽的腦海里。

李彰陽撐住了桌子，才沒倒下去，他搖搖晃晃地坐在了木椅上，閉著眼睛緊皺眉頭。

刁士俊的記憶大致可以分成四個部分。

錦衣玉食卻沉悶枯燥的童年時期；粗茶淡飯挑燈夜讀的少年時期；赴任南山鎮后前小半段人生和余下迄今的一段人生。

李彰陽了解到了一個有志氣的少年是如何一步步走向墮落，又或許，刁士俊的墮落早已是命中注定。

在這繁雜的記憶中，李彰陽尋到了關于進貢的記憶。

刁士俊，并沒有說謊。

事情出乎了李彰陽的預料。

刁士俊醒了過來，他躺在地上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醒了？”李彰陽聲音中帶著寒意。

“是……是。”刁士俊半起了身，靠在墻邊，這讓他感到安全了一些。

一道寒光閃過，與此同時血液濺射的房間中到處都是。

刁士俊愣了一下，才感受到從左肩傳來的鉆心的疼痛，他大聲慘叫了起來，“啊啊啊啊！”

染著鮮血的手臂墜在了地上，滾了半圈。

這里同第十九都市所在的空間不一樣，傷口顯然更為真實——至少李彰陽分別不出來與現實有什么區別。

李彰陽顯得異常冷靜，他沒有因為看到殘肢而感到惡心，也沒有因為噴灑的血液感到恐懼。

“這一劍，是為了被你獻祭的那些人而出。”李彰陽冷語道。

刁士俊在地上來回翻滾著，斷臂處血液汨汨地不斷向外涌，他的面色紙白，發紫的嘴唇不斷震顫著，眼睛止不住地向上翻白。

外面一眾家丁心神一顫，又不敢進入房間內，有幾個膽小的已經準備尋著機會逃跑了。

一位頭發花白老太太打開了房門，顫巍巍地走了出來，“剛剛是什么聲音，我兒呢？”

一名忠心的奴仆急忙過去攙扶老太太，編了幾句謊，送老太太回了房間并關上了房門。

眼見刁士俊已是出氣多進氣少，李彰陽取出了鍵盤，對刁士俊釋放了一道水療術。

水元素游走了刁士俊的全身，最后匯聚在他的傷處。

肉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外生長，神經與血管也與之同步生長，連骨骼也新生了一部分。

李彰陽隨之在鍵盤上摁了幾下，濃郁的火元素裹住了劍身，他將劍身對著刁士俊的傷處摁摁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本已快要昏厥地刁士俊發出了慘絕人寰的叫聲。

傷處迅速地變得焦枯，血管也被堵塞住。

“這是你應得的懲罰?！崩钫藐柪浔卣f道，“若是你以后不能為一方清官，善待百姓，我必回來取你性命?！?

“聽到沒有！”李彰陽劍指刁士俊，厲聲喝道。

刁士俊面色慘白，全身虛軟無力，但他知道這是性命攸關的緊急時刻，舌頭打著顫說道，“我，我，一定改……過自新。善……待……”

李彰陽背起妮可，轉身離開廂房，小老虎跟在了他們身后。

沒有人敢阻攔身上染著血污的李彰陽。

待得李彰陽離去許久后，那名忠心的奴仆小心翼翼地走進了房間中，發現了倒地生死不知的刁士俊，他伸手去探了刁士俊的鼻息——還有呼吸。

“妮可。”

“恩？”

“我這么做對嗎？”

妮可將下巴靠在了李彰陽的肩膀上，“你是對的?！?

李彰陽面容輕松了一些。

刁士俊確實是在脅迫下進行了活人獻祭，但他也趁機將一些反對自己的人，和他眼中的廢物一同獻祭了。

那年是災年，大家都要靠吃余糧來活命，而余糧數量有限，刁士俊借著向雕妖進貢的名義，一年內足足獻祭了一百多人。

要知道，當時全鎮加起來不過四百多人。

李彰陽不知道正確的做法應該是怎么樣的，在那種情況下什么做法是最正確的。

指標是什么——讓最多的人活下來或是讓最優秀的那群人活下來？

李彰陽只是單純地覺得，作為一方父母官，是決不能以任何方式草菅人命的——這就是為什么他要砍下刁士俊的一只手。

在他的內心深處，他并不知道自己是否是對的。他甚至開始不停地告訴自己，這只不過是個游戲罷了，不要太認真。

幸好，有人告訴他，對他說，他是對的。

有時候，人們并不在乎太多，只是需要一些支持。

妮可覺得李彰陽做的沒有錯。

雖然她知道，在很多時候，聯邦的所作所為比刁士俊更為過分。

這里面或許有條不可逾越的線，而刁士俊越過了那條線，他夾雜了私心。

但是，無論主觀是怎樣，客觀上的結果都是會一樣，妮可不想再去想。

她換了個簡單的方法想了想，若是李彰陽沒有揮出那一劍，自己應該也是會做出類似的事情吧。

李彰陽去鎮中酒棧處找老大爺詢問了去上陽郡的路，去集市買了幾身衣物，換下了身上帶著血污的衣物。

妮可因為在李彰陽背后，基本沒有沾染到鮮血。

這里到上陽郡足足有兩日的馬程，而且今日已經沒有馬車去往上陽郡。

李彰陽合計了一下，在酒棧下了榻，準備第二天一早就搭著商戶的馬車去往上陽郡。

去了酒棧的客房，李彰陽讓老大爺準備了些熱水和食物。

他確實的體會到了這里與第十九都市的不同，這里與現實世界更為接近，除去會說話的插翅虎，有著四輪明月的天空，其他的一切常讓李彰陽懷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到了現實的古代——他難以抑制這種錯覺。

他還未見識到這世界的武技，不然他會發現，電影上的特效一點都不真實。

他對這個副本感到迷茫，因為沒有任何明確的任務。

他同時也感到新奇，因為這似乎是一個廣闊的世界。

距離x歌宣告量子計算機投入量產已經過去些許年，李彰陽并沒有切實的體會到有什么巨大的改變，直到現在——建立在巨大的計算量下的一整個世界的人工智能。

他知道，他在七域中的旅程，才剛剛開始。

這是他的旅程，是他和妮可的旅程。

下了線，李彰陽爬出了虛擬艙。

身體為之一輕，感覺后背空蕩蕩地少了些什么。

他腦海里莫名其妙的想起了一句話，每一個成功男人的背后都有一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