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褲頭有點大了,我對客服說太大了。
她說——
親,如果您對寶貝不滿意,可以退回哦,我們能這邊贈送給您運費險了。
我好懶啊,我如實告訴她。
她說——那這邊補償您五元紅包,您自己拿去改一下,您看可以嗎?
我帶著有吊牌的褲子,走到那個可以改褲頭的地方。
好不起眼的地方。
你看,賣衣服的,折騰了一個光鮮亮麗的門店,
賣肉的,駐扎在市場里,
賣飯菜的,那一排排的都是。
這是什么鬼地方?
這么不起眼,要不是有人告訴我,這里可以改褲頭,我怎么可能知道?
我腦子里另一個聲音問我,
那,就這么一個簡單的裁縫手藝,該要個什么樣的裝修?
我答不上來,反正,這個問題也是我自己問的,我可以不回答。
我問她——
您好,請問這里可以幫我改一下褲頭嗎?
她看著我手中還吊著牌子的褲子,她說:可以,十五塊。
哦。
然后我告別了她。
我跟客服說,這褲子我會寄回去。
客服說好的。
然后這個事,我一直耿耿于懷。
我想起姨媽出嫁的時候的嫁妝,是一臺縫紉機,從年代可以看出外婆家那時候真的挺有錢。
早在那至少二十多年前,有臺縫紉機,嘖嘖嘖,不得了。
我常常用一張白紙,在縫紉機那里不停的過,一直踩著踏板,針頭不停的敲在紙上,針頭在的時候扎出一排的孔。
——姨媽,這個東西可真厲害。
我是認識縫紉機的,它還很新,但是我后來沒再看到姨媽用過它縫任何東西。
我離開了那位老人家的裁縫店,耳邊是她的十五塊這個聲音。
我買的褲子都不要一百塊呢,改個褲頭十五塊,我寄回去不就完事兒?
啊,如果我真的很喜歡這條褲子,我甚至可以將就一下,買條腰帶。
后來沒去過姨媽家以后,我就再也沒有看到過縫紉機了。
這個年代,誰還用縫紉機呢?
破了么?扔了吧,買新的又沒多貴,又不是買不起,搞得這么寒酸干嘛呢?
什么?改個褲頭這么貴?帶個腰帶吧,又不是沒有,浪費這個錢干嘛呢?
我感覺到,這個裁縫店,也許以后就不開了。
反正,我不會縫東西。
別人常常說我
——你居然連縫補都不會,你認不認得針線?
我認得啊,我還繡過十字繡,好玩著呢。
哦,縫紉機以后可能就變成稀有物件了。
瞧,我姨媽又有一件新鮮的古董了。
你說,很久很久以后,會不會有人突然又用縫紉機呢?
然后會不會有發明家給獎然后考古學家說這個玩意存在這個時間上好久了。
你曉得現在為什么越來越沒有人間煙火味了嗎?
你不用縫補東西了,老人家眼睛什么時候開始花的你不知道。因為你不滿意可以退換貨,還可以將就著用。
你不用再燒柴火做飯了,不環保,也不被允許。所以你不用看到一些人為了一日三餐凈做些反反復復的家務,砍柴,燒柴,洗衣做飯。洗衣服有洗衣機,洗碗有洗碗機,做飯有電有煤氣。
你不用為了買個東西擠去市場里跟商販砍價,大包小包背著掛了一身回家去,超市明碼標價的沒得砍價,不行你還可以直接網購。
你也不用冬天的時候烤著炭火取暖,該有暖氣的地方有暖氣,該有空調的地方有空調,大冷冬天穿的厚的還抗凍,你不用圍著火爐蹭溫暖了,各自都窩在自己房里玩手機,多舒服。
夏天你還搖晃著蒲扇嗎?條件差的有風扇,條件好的有空調冷氣,為什么要動手搖扇子?越扇越熱的,到處都是冷飲,差那幾毛錢的冰棍嗎?家里冰箱都是滿的,講究養生的我們夏天別吃那么多冷飲冰棍呢。
我們都已經失去了能讓我們擁有煙火味的條件,人間談什么煙火?
我們失去了坐在一起的機會,哪還有什么家長里短可以聊?
我們失去的何止是時光,還是我們作為人類那無限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