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身一看,秦雪和張瞎子也都下到了崖底,看到豹子的模樣秦雪微微往后退了兩步,咬著嘴唇說道:“你……沒事吧?他臉上?”
“沒事,皮外傷,不過可能會留疤,。”我指著身旁的小亭子說道:“幫忙把他移到那邊。”
秦雪遲疑了一下,和張瞎子一起走了過來,我們把豹子小心的移到亭子下讓他靠著欄桿坐著,把他身上的棗刺全都挑了出來,疼的他嘴里直抽冷氣。
秦雪又檢查了一下他背后的圖案,確認沒有被破壞,這才放心下來,關切的看著我問道:“你呢,感覺怎么樣?”
我回手摸了一下后腰說道:“我應該沒什么問題,已經不疼了。”
秦雪一臉質疑的轉到我后面,拉開包在我背上的衣服看了一眼,驚奇的說道:“啊,竟然已經長出了一層新肉,這簡直太神奇了。”
“什么情況,青兒,你受傷了?”豹子掙扎著想要站起來,我趕緊把他攔了下來,簡單的說了一下剛才張瞎子給我割肉療傷的事兒,聽得他沖著我一連說了好幾聲爺們兒。
張瞎子伸手在他身上摸了幾下,慢慢說道:“兩根肋骨有裂痕,不過暫時不影響活動,只要忍著疼就好。”
豹子伸手在身上按了幾下,皺著眉頭問道:“我這能敷藥泥嗎?”
“不能。”張瞎子扔下一句,站了起來說道:“你身上的算是內傷,暫時沒有辦法,只能忍著,到我們出去。”
“哎,不忍著還能怎么辦,也算老子點背。”豹子伸手在臉上抹了一把,指著身后的樹枝說道:“來吧,都來墊點兒吧。恁娘,你說弄這點大酸棗我容易嗎。對了,秦專家,你說被我砸塌這個,會不會就是咱們要找的草亭?”
秦雪咬著嘴唇繞著三角亭子來回的走了幾圈,搖了搖頭說道:“不是,這是一座三角亭,我們在畫中看到是一座四角亭子,而且從建造的風格和手法來看,這座亭子應該后來建造的,似乎是院子的主人日常休憩或是飲酒的場所。”
張瞎子低聲說道:“我們所處的地方很可能就是道童曾經居住的院落,所以草亭一定就在附近。”
“哎,我這也算摔了個跟頭撿了個元寶。”聽到張瞎子的話,豹子咧著嘴嘆了一口氣,撐著身子往高處坐了坐,說道:“咱們先把肚子喂飽,我趁機也休息一下,我好不容易才從山上摘的大酸棗啊。
大家都來吧,都別浪費了,青兒,去給哥們摘幾個,剛才摔過去了也沒什么感覺,現在一清醒就覺著肚子咕嚕咕嚕的直叫喚。”
我看著他臉上被棗刺扎出來的血麻子,小聲笑著拍了他一下,轉身摘了幾個遞給他,又給秦雪和張瞎子分了一些,這些大棗吃起來的口感確實像野酸棗的感覺,但不知道什么原因竟能夠長得如此巨大。
我們一邊吃著一邊在附近四下走動,謹慎的觀察著院子的四周,豹子墜下來的地方是一個不大的三角小亭子,這亭子非常巧妙的以生長在崖下的三棵不知名的古樹作為立柱。
而后引樹枝向上盤生形成頂梁,稍作加工之后在上面一層樹皮一層茅草鋪了厚厚的幾層,看上去古意盎然,不過現在這亭子被豹子砸塌了一角,破壞了原本的美感,竟顯得有些破敗。
三角亭子左側是一個水滴形的小池塘,池水青黑,水面上密密麻麻的鋪了一層翠綠的浮萍。
池塘正上方是一角狀如鷹喙的崖石,上面生著一些干枯的苔蘚,很可能曾經有山泉從崖壁上滲出沿著這一角崖石落入池塘。
不過現在懸崖上的水臺全部都已經干成一片,也不再有水從這里滴落,崖石上的苔蘚逐漸枯萎干癟,這小池塘也慢慢的變成了一潭死水。
亭子往右走出七八米遠的地方長著兩棵高大的桐樹,一簇一簇淡紫色的桐花在樹叢中肆意綻放,絢爛至極。
淡淡的粉香從兩棵桐樹上幽幽飄落,讓人忍不住想要把這種又甜又蜜的香味深深的吸進肺中沉淀下來。
桐樹周圍散落著兩三個一人多高的草垛子,一個裝滿稻草的破舊獨輪木駕車歪倒在一個草垛邊上,上面的稻草隨意的散落在周圍,漏在外面的一層已經長滿了黑色的霉斑。
院子應該是剛經過一場大雨,大大小小的幾灘水洼散布在地上較低的地方,水洼里不時的冒著一些小氣泡,一些不知名的雜草沿著水洼長了厚實的一大片,甚至還有幾株草菇藏在雜草里若隱若現。
院子里的路面走起來并不十分好走,有些地方一腳踩下去就能帶起一片又厚又沉的濕泥,而有些地方看起來很平坦,但踩上去就會一腳陷在水泥坑里半天拔不出腳。
我們幾個踉踉蹌蹌的沿著往前走了十來米,前面的山崖逐漸聚合成一個喇叭口,眼前出現了一個依山而建的矮墻,正中開著一道月亮門。
走近一看才發現這道矮墻竟然是用一個個的石碾堆砌而成,而正中間的月亮門,則是以一個巨大的磨盤中間挖空做出來的。
“這么大的磨盤,什么東西需要這么大的磨盤啊?”豹子呲著牙,伸手扶著月亮門,來回的撫摸著上面的凹槽。
“孔雀王朝聽說過嗎?之前有個印度片叫阿育王,就是講他的,印度最有名的國王。”我抬頭看著月亮門上面細密的刻痕,接著說道:“阿育王晚年信佛,對佛教的推廣有很大的貢獻,舍利子好像也算是他提出來的。
不過這人在信佛之前,非常嗜殺,經常四處征戰殺戮,據說曾經他征服了印度之后,為了處理那些反對他的人,就造了一個人間地獄。
在這個人間地獄里邊,擺滿了巨大的石磨,基本上跟月亮門這種差不多大小的,他讓手下的侍衛把那些敵人擺進石磨里面。
然后開始推動磨子來磨,就像我們現在做古法豆漿一樣,磨得人骨肉粉碎,血漿四溢,稍微站的近一點就會被濺出來血噴得滿身都是。”
“阿育王的電影我看過,講的是一個愛情故事。”秦雪回頭瞪了我一眼,似乎覺得我說的太血腥了,她看了看矮墻上的石碾說道:“這些石碾石磨很可能也都是曾經用來研磨藥材的,使用時間久了就會磨損,然后就被閑置下來堆砌成了這道矮墻,我們還是往前走走看吧。”
豹子撐著門說道:“我就說嘛,我記著這明明是十八層地獄里講的,你這肯定是不知道從哪聽來的野史。”
“他說的沒錯。”張瞎子淡淡的說著,跨過月亮門往前走去:“古代很多帝王的統治手段非常血腥殘忍,單極刑就不下百種,更不用說五花八門的酷刑,陳青說的也只是很小的一個片段,不過眼前的這個磨盤,確實是用來研磨藥材的。”
雖然經過了張瞎子的權威解讀,不過豹子和秦雪似乎更加在意我剛才講的故事,兩個人不停的擦著手,生怕沾染上什么不干凈的東西。
出了月亮門沒多遠,就看到右手邊一個依山而建的瓦房掩在一片松柏后面,房子應該是借著山洞修建的,屋脊緊貼著崖壁,上面鋪著魚鱗狀的磚紅色瓦片。
墻體由大小和形狀都不相同的石塊堆砌而成,石頭與石頭之間的泥灰看起來有點像我們在水臺上見到的淤泥化的藥渣。
一扇腐朽的木門歪斜著倚在門框上,上面的門環已經掉落在地上,被泥灰掩埋了一大半,門楣上貼著一張殘破的紅紙,隱約可見“運來”兩個古體字。
瓦房斜對面也是緊貼著崖壁修建的紅瓦蓋頂的房子,前坎墻以及兩側山墻頂上各開了兩個小窗,黑黝黝的不知道做什么用。
不同的是這間瓦房的房門竟然是一道石門,石門正中是一個沉雕的圓環,環內則是一片浮雕的蓮花紋,整個石刻稍稍浮于表面,但看上去意韻十足。
石門一側是一個巴掌大小的不規則凹陷,邊緣刻著一些獸紋,凹陷往下三分有一個發白的弧形,像是被什么東西長年累月摩擦出來的。
再往外五六米是一大片花圃,里面種滿了各式花草,有些已經開了花,而有些依然還是干枯的狀態。
似乎春夏秋冬四個季節都在這一片花圃中展現出來,花圃中是一條卵石鋪就的小徑,向外輾轉而去,隱入一片松柏當中。
我們在小院前后大致看了一圈,見沒有什么異常,就順著花圃中的小徑到了院子外面。
越過一片松柏之后,果然看到一片湖泊,幾顆垂柳倚在岸邊,柳枝隨風微微蕩漾,在水面勾起一陣漣漪。
院子左側是一大片依山種植果林,此時正開滿了紅白各色的花團,看上去芳菲爛漫、嫵媚鮮麗。
猶如一片片燦爛的云霞,與綠影婆娑的垂柳相互映襯之下,竟讓我在恍惚中有點小驚喜的感覺。
而院子右側二三十米的地方,一座低矮的四角亭子正影影綽綽的藏在一片柳樹后面,一陣微風拂過柳枝輕輕揚起,隱隱露出亭柱上的對聯,不過由于距離比較遠,看的倒不是很真切。
豹子指著柳樹后面的亭子問道:“這不會就是我們要找的草亭吧?”
秦雪略帶欣喜的說道:“應該就是草亭,走,去看看。”
張瞎子看著遠處的亭子,不動聲色的在手腕上輕輕摸了摸,沉聲說道:“此處尚不清楚我們究竟看到是最初的草亭,還是修補過后的草亭,不如我們先回到院子里檢查一下,然后再過去。”
“我也覺得有必要回去看看,那兩間房子從外面看上去古古怪怪的,不知道會不會有什么東西。”我看著秦雪說道:“草亭不管是最初的還是修補的,對于目前的我們來說都算是一次冒險,頂著背后這個不確定的院子,我總覺得還是有點不踏實。”
秦雪看著我們,低著頭想了想說道:“好,我們速戰速決,這院子也不大,剛才一路走過來外圍的環境基本上我們也都看了,后院并沒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就不必再浪費精力去看了,我們把主要目標放在前院的兩間瓦房上。”
“這兩間房子一眼就能分出來,一個是住的,一個是煉丹的。”豹子捂著胸口說道:“咱們先去住的那間看看,然后再去丹房。”
張瞎子點了點頭說道:“觀察的不錯,石門所在的之處就是丹房,丹房對面應該就是當年道童居住的屋所,只是不知道里面還剩下些什么。”
“走吧,咱們去檢查一下再做下一步打算。”我扭頭看了一眼在柳樹后模模糊糊的亭子,扶著豹子往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