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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斷戟沉沙

  • 煌涼一夢
  • 逢濁酒
  • 3232字
  • 2019-09-30 19:05:59

回校后,雪幽忘了告訴玄月前夜完整的來龍去脈,也沒有按照原定計劃,找到庭耀問清九冥的秘密。

發生了一件事。

這天的早晨,太陽同往常一樣升起,杜云臉色陰沉若烏云密布,一腳踹開了學生會大門。

所有看見他的人,皆噤若寒蟬,戰戰兢兢。

杜云從未料到這樣的情況。

竟會有人對他陽奉陰違?

已經太久太久,沒有人再敢承受忤逆他的代價了啊。

他額頭青筋不住跳動,頭發一時遮了眼睛,透射出的目光之凌厲卻仍叫掃視而過的人瑟瑟發抖。

但是這次,狠狠觸中他逆鱗的人,他又能拿她怎么樣呢?

或者,她還有什么可被剝奪的,能夠更刻骨銘心?

杜云站在辦公室門口,背對眾人站了很久。

突然之間,他一拳轟在門框上,巨響叫所有人都猛地哆嗦了一下。

“毒蛇在后,前去送死......”

“......必有一死!”

連港異能協會

深冬的天空,顯出幾分青色。高大氣派的異能協會大樓前,掛起了隨風飄揚的白幡。

車流呼嘯,寒風獵獵,平添幾分蒼涼。

來往行人的眼神匆匆掃過,心頭不無淡漠地想到:又有本地籍的異能者犧牲了啊。

雪幽說不清自己是以怎樣的心情踏上的臺階,滿眼都是刺目的白色。

昨晚,九冥反饋的力量斷斷續續了一夜,直到地靈境巔峰才徹底停下。但她內心毫無欣喜,甚至波動。

一直在恍惚,不敢相信此時此刻是否真實。

那個總是眼眸帶笑的少年,真的再也見不到了嗎。

熟悉的大堂成為了靈堂,哀戚白色掩去了昔日輝煌顏色。中央是鮮花圍繞的棺柩,周圍立著若干人影,時斷時續的哭聲飄蕩半空。

雪幽走到玄月身邊,猶豫著看向蓮沁那邊。自出事后,大家一直很擔心她的狀況。畢竟當時情景所有人有目共睹,修篁的確是......為她擋下了致命一擊。

雖說之后還有機甲的爆炸,但奪走他生命的究竟是......

至少,經受了同樣爆炸的蓮沁還好好地站在這里。

此時的她作何感想,雪幽真的不敢想象。

大堂側門突然打開,腳步聲傳來。一眾少年皆身著異能袍服,走在最前面的正是庭耀。庭耀在棺柩前方的主持臺上站定,其余四個少年暫時站在一側。

告別儀式似乎要正式開始了。庭耀手持主持稿,眼睛禁不住看向棺柩,臉上閃過瞬間的不忍。

這并不是他第一次主持遺體告別儀式了,但眼前之人實在太過熟悉,音容笑貌如在眼前。

太突然了。在杜云的一再隱瞞下,庭耀仍不知事件真相,只努力平復自身情感,以哀而不傷的語氣敘述:“......1月2日,在對抗妖魔的英勇戰斗中,不幸犧牲。”

“享年十五歲。”

肅靜的堂內響起撲通的倒地聲。曦媚在低聲驚呼:“蓮沁!”

“又暈了。”站在蓮沁身邊的杜云似乎司空見慣,十分冷靜地扶住她。

“算了,讓她回去吧。這孩子也受著傷呢,再這樣下去身體受不了的。”修篁母親抹去眼淚,嘆息著說道。

修篁父親也勸著:“是啊,不用留了,說到底,妖魔找上他......”這個男人竟無語凝噎:“就是命啊......”

杜云低眸,嗓音似乎同以往一樣沙啞:“起靈之后,我陪她留下。”

婦人見狀不再多言,喪子之痛,她的內心更難平靜。主持仍在繼續,為國捐軀的烈士身份似乎令他的生平光輝而偉大,卻也還是只能在15歲的青蔥年華戛然而止。

屬于人生的無限可能,都將與他無關。

哀樂低低徘徊,婦人抬頭看向表面透明的棺柩,修篁身披國旗,雙手交疊神色沉靜,似乎只是沉睡。

婦人渾身又顫抖起來。

曦媚再也看不下去,別過頭去,雙手遮掩下的臉上滿是自責。行醫治病,有拯救自然也會有失敗。但沒能救回親近之人的絕望無力之感,不論閱歷多豐富的醫者都難以漠視。

一只泛冰的手輕輕撫上她的肩頭。曦媚愕然抬首,聽見寒燁在身后輕聲道:“別哭了,錯不在你。”

曦媚的心仿佛被一只手狠狠揪住,窒息般痛苦。

那他認為錯在誰?

顯然,這不是在指責蓮沁。曦媚明白他的話中之意。這個少年,也正陷入前所未有的自我否定之中。

是否是因他平日大大咧咧,事事都不上心,才至于此時此刻彷徨無措廢物至極?

摯友身受重傷,他卻被打到地上動彈不得,竟連一點忙......都沒幫上啊。

寒燁,瞧瞧你自己,多么可笑。

“......來兮精魄,安兮英靈。”主持詞念完,庭耀與旁邊領頭的莫凌對視一眼,準備起靈。

“兒啊——”就在四個少年走上前的瞬間,修篁母親似乎再也承受不住,發出撕心裂肺的呼喊,沖向冰冷的棺柩。

婦人淚如雨下,跪在地上緊緊抓著棺柩邊緣,悲痛欲絕。四個少年面面相覷,上也不是退也不是。但這種情況也不算少見了,他們也就先停下等待。

庭耀無奈地嘆口氣,表情十分不愿,但還是上前勸阻。其實,他們幾個都是來義務勞動的,自己的事情還有一大堆,但義務所在,他硬著頭皮也得繼續。

但情緒崩潰的婦人哪里聽得進勸解,狀若癲狂地扯住庭耀袖子嚎哭:“兒啊,兒啊!把他還給我,你把他還給我他還只有十五歲!只有十五歲啊......”

她又伏到地上,聲音微弱:“他還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把他還給我吧......”

庭耀由著她拉扯,面色卻幾分淡漠。同是朝不保夕,她能向一個十六歲的異能者要到什么?

“我家就這一個兒啊,為什么偏偏是他啊——

當初非要去當什么異能者,沒了,什么都沒了......到底有什么好,有什么好啊......”

婦人仍低聲哭訴著,說著“媽媽對不起你”,又突然之間奮力掙扎,力氣大得驚人連庭耀都差點沒拉住她:“我就該攔著你,你就是這輩子都不理我我也應該攔住你!”

“兒啊,別離開我......”

“阿姨,您節哀。”終是化作無力的啜泣,庭耀輕輕扶住婦人,莫凌眼疾手快,即刻起靈。

棺柩經過大門的瞬間,婦人絕望跌地而坐,嚎哭之凄慘,見者側首不忍再看。庭耀與修篁父親一人一邊攙扶著她,男人也紅了眼圈,緊咬嘴唇。

婦人半跪在地上,用膝蓋向前摩擦著前行,鼻涕眼淚甚至口水不知不覺沾了庭耀滿袖子。

直到棺柩被抬下臺階,消失在眾人視野里。

杜云陪同蓮沁留下,其余人也跟隨著出去。走到門口時,雪幽看到寒燁從另一邊走來,想上前說點什么,他卻沒有理睬,徑直擦肩而過。

算了,雪幽對自己說,他心里也不好受。

靈柩已被抬上車,車廂外側是仰天唳鳴的火鳳。莫凌皺眉回頭看了看,與抬棺的伙伴一起縮進車廂,其余人則只能乘坐跟隨的汽車。

大堂空曠下來,當若璃最后一個踏出大門時,聽到身后杜云說道:“還真是失敗,連你都暴露了。”

若璃冷笑一聲,搖搖頭:“靜觀其變吧,或許還是比直接撕破臉要好一些。”

前門緩緩關上,杜云面無表情地打橫抱起蓮沁,進了旁邊的休息室。而修篁母親似乎喪失了全部力氣,癱倒在地雙目無神,似乎瞬間蒼老了很多。修篁父親默默低下頭,啞聲說道:“小伙子,多謝你。給你添麻煩了。”

庭耀搖頭笑笑,安慰地拍了拍婦人的肩。男人會意,庭耀終于得以脫身,轉身走進衛生間,脫下外袍扔進水池打開水龍頭。流水嘩嘩,庭耀抬頭,微微蹙眉看向鏡中的自己。

連港多山,市內一座較高的山丘建成了烈士陵園,血紅的紀念雕塑矗立于鋼鐵森林之間。

車在山腳停下,少年們重新抬起棺柩,全員步行爬上綿延的樓梯。

以異能者的體能,這點海拔自然不在話下,但這座小山似有某種神秘的氣場,叫人全身沉重不堪。

終于到了山頂入口處,映入眼前的竟是一片荒地,僅中間開出一條狹窄小路,僅夠一人通過。

于是棺柩在前,四個少年都不得不走在小路外,后面的人單列依次通過。

起初雪幽還奇怪為何冒出這么大一片空地,走著走著,才發現裸露的荒地之上,插滿了殘破斑駁的刀槍劍戟。

原來馬革裹尸還,也是一種幸運。

這是在還原尼布楚的荒原,而它們都是死無全尸的異能者留下的兵器。這里,已經是墓園的一部分。

她也隱約明白為何道路設計得如此狹窄。只身通過的時候,恍惚間好像來到另一片荒原,當年的人喊馬嘶已在時間中漸漸模糊,只余不肯銷蝕的折戟斷劍,仍在發問。

問什么呢?執著于過往還是追問于來者?誰,應給他們一個答案?

天地無言。唯見云影沉沉風颯颯。

尼布楚戰區丁城

尼布楚酒吧里是永不停息的酒香歌吟。靈瑤和依魅舞各執杯酒坐在角落,臉上皆滿是笑意。

靈瑤喝口小酒,伸出手指向依魅舞提著建議:“小依,我覺得這件事情,我們應該一不做二不休。”

“嗯?”依魅舞笑著抬頭,拂開額前碎發:“怎么說?”

“他們竟敢合起伙來對付我們,雖然自不量力折了一個修篁,但肯定不會就此罷手,尤其是蓮沁一定會嚷嚷著報仇的,”靈瑤侃侃而談:“我們應該主動出擊,徹底打到他們怕為止。可不能叫這些人擾亂我們的計劃。”

依魅舞美眸一轉,點頭道:“嗯!正合我意。不自量力,我們可是有后臺的呢~”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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