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乜師還是依舊硬朗。”李行云跟著笑，眼中柔色要比以往真上許多。

“哈哈哈，出去走走，見見蒼山煙雨，大漠孤帆，天高云闊的，倒是讓人心朗神舒。這些年下來竟不但不覺老態，反倒似還年輕了些哈哈。”

“乜師好就好，小云子盼著乜師好。乜師這樣的人，就該長長久久，百歲不變的好。”

乜正奇聽了一樂。抬手，卻已經夠不到他的頭了，只得轉而拍了拍他肩膀“行云長大了，過去的事兒，不必再耿在心里，老叟也盼著你好。”

握上肩頭的手，李行云難得的流露出了一些人類該有的真實情感，甚至用有些孩子的口氣道“小云子都好，就是常想念乜師。”

“此番若非太后娘娘急令相召，老叟是決計不愿再回來這高聳墻中了。不過能見到你一切都好，老叟倒是略感欣慰了。”乜正奇語氣里滿是對廣闊天地的神馳，與被迫召回的不情愿。

李行云深知他脾性，寬慰道“也就幾日，待陛下大好了，太后娘娘也不會逼您長留宮中的。乜師就權當久不回帝都，回來探親訪友吧。”

“哈哈哈，小行云說的對。既然里面有人在醫病了，那老叟就回了。太后那里，就勞你派人去說一聲吧。多年沒回來，確實該去看看那幾個老貨都死了沒。這便先去城里逛逛，也不知這些年閭陽城的變化大不大。”

“乜師！”聽他說要去城里，李行云緊忙出聲叫住“乜師一路趕回來必然疲乏，還是先回去休息休息。至于訪友的禮品，備齊了小云子就給您送去。”

“不妨事。”乜正奇擺手“這宮里啊，悶得緊，老叟正好出去透透氣兒。”

看他一副樂呵呵的慈祥模樣，李行云又跟上幾步搶白道“乜師若是不累，還是跟小云子進去瞧瞧陛下吧。”

“里頭不是有人了么。民間的吧？”問完又點點頭“一準是民間的。就太醫院里的那幫老古板，是決計不可能會招女子進宮與他們同殿為官的。”

“都自民間招人了啊，難怪....難怪非要老叟回來不可。走走，快帶老叟去看看。”

回身疾走幾步，他復又停下“不成。眾太醫都沒法子，她一個女娃有膽一試，那必然是又些過人之處的。醫術一道多有些家族或師門秘傳之法，給人看病時怕是不愿有人在旁的。剛自己不就被一個丫頭叫住了不讓進了么，罷了罷了，也不急這一時，老叟還是等她看完再去吧。”

乜正奇搖著頭自言自語半天，決定先去太醫院看看脈案，卻又被攔下。

李行云笑的一臉良善“這點乜師倒是不用擔心，里面那位姑娘最是個不藏私的。陛下病的有些沉了，乜師還是這就去吧。”

說著半推半拉的將人送進了門。自己卻落后在院內，緩緩對著虛空打了個響指，一道形如鬼魅的身形立時出現在他身后。恭敬跪地，不聲不響。

“跟著乜師。要確保乜師所到之地，不會聽到半分咱家的傳言。尤其是與瘟疫相關。”

身影消失，李行云身上令人恐懼的氣息盡散，又恢復剛剛的笑臉，幾步了跟上去。

“哎！老人家你怎么進來了？我不是都說了不讓進的么！”青黛看著剛走進來的乜居正一陣咋呼。

乜正奇剛邁出的腳，被青黛轟著又落回了原地，踉蹌著被李行云扶了一把才站穩，有些訕訕的捋了捋胡須。

“你來的正好。我家小姐在治療呢，你怎么就把人給放進來了？哎呀算了算了，看你也不是故意的，下次注意一點就是了，總之你快將人帶出去吧。”青黛對著李行云繼續轟人。

“起開！”李行云扶著差點摔倒的乜師，看青黛的眼神猶如在看死人，說話的聲音不大，語氣卻異常的冰冷。

在青黛的意識里，今日剛認識的這個行云公公是個長相奇美，未語先笑柔和人物。就連說起話來也不似一般太監那樣尖聲尖氣的古怪調子，總是溫溫柔柔的和善。這般冰冷嚇人的模樣，一時唬的她愣在了那。

李行云鳳眼微瞇，眸中越來越暗，一道殺意一閃而過。就聽得那廂發出“當啷”一聲清響。

“發什么呆呢。過來好好看著瓦罐，火都要滅了。”昔語棠拿著手中小刀擊打銅盆，喚回青黛的神智。

“小姐，有人進來了。”青黛打個機靈，快步走回昔語棠身邊。

昔語棠沒有抬頭，淡淡嗯了一聲。

進來就進來了被，又不是她們家。

“小姐，你忘了那徐大郎了？可不能再讓人學你的醫術了!”青黛警惕的看著乜居正。

“這有什么？治病救人的本事，越多人會越好。徐大郎是徐大郎，人心壞了，不能怪本事不好。你看胡掌柜學了不是挺好的。”

“讓壞人有了本事，還不是要去禍害好人。小姐當初就不該教給他！”青黛憤憤然。

“壞人啊，多是有些本事的，不然怎么去壞別人呢。我們攔不住別人學本事，所以只能讓自己變強，讓那些人都不敢來壞我們！”

一個人影猛地撞進腦海里，溫潤的笑臉變得猙獰，一步步逼近自己，打傷自己....

情緒翻涌，昔語棠內心煩躁，手上猛一用勁，小刀不受控制的朝床上的泰安帝扎去，想收手，依然來不及。

閉著的眼，再睜開時，已經恢復了清明。

掙開手腕上的另一只手，就著堪堪停在一個銅錢瘡上的刀尖輕動，一塊腐肉順勢割下。

拔毒，覆紗一系列動作完成，昔語棠摘下手套起身，看著依舊站在她身邊的李行云道“今日就到這里，我住哪？”

李行云看了看她有些倦怠的模樣，沒說什么，出去叫了個小太監送她回住處。

本來說要帶她看住所的李行云沒有去，他想陪著乜師聊聊閑話。卻不想乜正奇竟粘著昔語棠走了出去，無奈他也只好跟著。

“姑娘，你多大了？”

昔語棠不理。

“額..你剛剛用的那個法子是改良的角法？”

昔語棠不理。

乜正奇不死心“老叟觀你也不過十六七歲，用針和角法技藝卻都極其嫻熟，是學了多久了？有師承么？你看老叟如何啊？”

昔語棠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