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葫蘆高舉，柳然昂頭，一股辛辣的酒涮過喉頭。

現在，早已不是曾經那個無憂無慮的日子了。在原始森林里與各種毒蟲猛獸生死搏斗真的讓人崩潰，連死都是孤獨的。可柳然越是想保護大家，卻越是無法守住每個人，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一個個倒下。

無奈，怨恨？

柳然不知道袁航是否也有這樣的感覺。

應該也是的吧？兩個人坐在屋頂上，默默地喝酒。

一切的喜怒哀愁，都盡在不言之中。

這些天來，柳然心中的想法越來越清晰。他想要離去的念頭也越來重了。這里是好啊，悠閑恣意的生活讓人流連忘返，可艱苦環境才能磨練自身，恐慌者學院才是此行的目的地。

可是——柳然轉頭，袁航喝得醉醺醺的，臉色通紅——該怎么跟他說呢？他給了自己那么多資源，盡最大的努力培養自己，應該是希望自己能夠成長起來保護這個城市吧？

可是轉眼間自己就有了離去之意，而且不是剛萌生的。

柳然提起酒葫蘆，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那種濃濃的酒味讓人沉醉不愿醒，漫過了腦子，好像就洗涮掉所有的煩惱一樣，再沒有憂愁。

該如何抉擇？自己明明是早就想好了的啊。可是……為什么等到真正要做出行動的時候，又是猶豫不決總是徘徊在這里？柳然感嘆，這人生，他到底還是沒看太明白。這些天，他一直在想，一條路走到黑真的就是對的嗎？費盡心思千辛萬苦到了恐慌者學院，真的有用嗎？沒有了自己的長沙城會不會再次遇到如白熊獸王那樣的存在，危在旦夕？而那時，又該怎么辦？長沙城會有能力抗衡嗎？

柳然不想去想，可是問題一個個被拋出來，而他的回答都只能是未知。不是他不夠堅定不夠果決，可是到了這時，才知道堅持下去有多么的不容易！

這酒還不夠，怎么一點也不醉！柳然把那葫蘆倒置，將壺口對著嘴，濃郁的酒香在屋頂上繚繞，酒水由小溪化作瀑布泄出于口齒之間，只聽得咕隆咕隆的聲音在月夜下響起。

他平時是不喝酒的，最多喝喝那種飲料。但是這幾天不知怎的喝酒的欲望越來越重，總是想要喝上一口才好。

如癡如醉，飄飄如仙，或許才是最好的歸宿。

不會有煩惱，也不再有憂愁。

袁航看著天上那個宛如玉盤的月亮。它是那么的圓潤光澤，皎潔的月光照在面上。夜晚星星無數，而這月亮卻只有一個。古人賦予月無盡美好的意象，而在他，卻只是無盡的惆悵。

好歹也是當了這么多年的一府之長了，難道少年的這點心思還看不出來嗎？只是不愿提罷了。說顧全大局也好，說自私也罷，若是只說不舍，又比之少嗎？

他或許沒有看到柳然從前的經歷，但至少也是見證了那少年成長的長者。異變之后人類的世界幾乎變成了一盤散沙，不斷被那些來勢洶洶的異類侵蝕。正如他當初所想的那樣，在那個暗無天日的戰斗中，是柳然讓他看到了光。在他眼中，是柳然帶來了黎明的希望。有這一束光在，長沙就絕不會跨的！這曙光是那么的年輕，卻已能替他負擔起重量！

可他糾結的更多。這么多天了，他幾乎把柳然當成了自己的孩子。而全天下做長輩的，哪個不希望孩子能夠得到更好的成長？因此即便心中萬般不舍，也要狠下心讓少年獨自流浪。他比柳然更清楚將來可能遇到的危機，也比柳然更清楚，無論是從情還是從理上來講，都只有一條道路能通向羅馬。

每個人心中，都藏著一個衰小孩。

為何而衰？袁航望著天邊那月缺復圓的幻彩，留下了復雜的笑容。

這片天空，還是太小了。

而未來的風險，總是比想象中會要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