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棋逢對手
- 蘇染染追夫記之問傾城
- 云葭
- 9775字
- 2019-08-26 18:16:23
(一)
自溫靈溪來到天地門,謝寒一直待她就像親生女兒一般,盡管以他們之間的年齡并沒有差很多。唯獨在教她練武的時候,溫潤如玉的他才會是嚴厲的師長的形象,喜歡雞蛋里面挑骨頭,總嫌她不夠好,比當初的上官麒有過之而無不及。
溫靈溪欲哭無淚,她一直覺得自己沒有練武的天分。想當初她就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所以至今還是個半吊子,連秦子湛十招都接不上。
轉眼一個月過去,在謝寒的敦促下,溫靈溪進步了不少,使起攬云冰絲來游刃有余,比她用劍的時候強了不知道多少倍。溫靈溪沾沾自喜,不知天高地厚地幻想著有一天能把秦子湛的脖子切下來當凳子坐。
唐珉進門看見溫靈溪對著窗戶傻笑,問她:“你什么呢,這么開心。”
“沒什么。大師兄你找我有事?”
“門主找你去玄武堂接待客人。”
謝遠臨終前說過一年以后將天地門交到溫靈溪手上,所以現在的暫任門主是謝寒。
溫靈溪納悶:“什么客人啊?”
“是來參加武林大會的各大門派。”
溫靈溪了然。若不是唐珉說起,她差點忘了這事了。
三天以后就是武林大會,此次武林大會選在天地門舉行,來客皆宿于此。微雨山莊和神兵閣作為江湖有名的門派,自然也會前來。溫靈溪一千個不樂意,但她心里很清楚,她免不了要碰到宋恒和秦子湛。
想到秦子湛,溫靈溪一肚子氣。原以為她一走,微雨山莊和神兵閣的婚事就會不了了之,不曾想到秦子湛居然在她離開的第二天對外宣稱,少夫人得了怪病,暫時出遠門休養。一句話就把她逃婚的事遮了過去。除了唐珉,沒人知道當天發生的事。
更讓溫靈溪頭疼的是,所有人都以為神兵閣少夫人是被成親當天發生的那些事情給氣病的。
被抹黑成這樣,溫靈溪自然氣不過。她買通了幾個小混混,讓他們放風出去:神兵閣少夫人根本沒得病,事實上是秦子湛被少夫人休了,為了挽回面子他才會故意混淆視聽。
這段時間,江湖上關于這段婚事的傳聞滿天飛,誰也辨不清真假,秦老太爺氣得差點撒手人寰。無形之中,秦子湛和溫靈溪的關系進一步惡化,簡直到了勢同水火的地步。
唐珉擔心溫靈溪見到秦子湛之后會不會和他打起來。此刻,秦子湛正在玄武堂和謝寒喝茶,他是帶著顏蕊一起來的。
唐珉一開口,溫靈溪即刻起身:“好啊,去看看。”溫唐珉沒想到她答應得這么爽快,還沒反應過來,溫靈溪已經沒影兒了。
來天地門的客人很多,溫靈溪經過花園,發現有很多生面孔。她急匆匆往玄武堂走,一識時務的人見了她急忙往兩邊閃。
走到玄武堂前的小院時,溫靈溪不慎和人相撞。她一抬頭,發現撞到她的不是別人,正是她的死對頭宋恒時,整個人都傻了。
宋恒瞪了她一眼。
“你瞪我做什么?”溫靈溪板著臉,“想打架啊?”
唐珉恰好趕來,急忙跑上前把這位姑奶奶拉住。他心里清楚,若放任不管,這倆人打起來是遲早的事。
“宋公子,我師妹年幼無知多有冒犯,請見諒。”
“是他先撞我的。”溫靈溪氣不過,想和唐珉理論,卻被他拖走了。
宋恒站在原地很久沒有動彈。他自知從來都不是溫靈溪的對手,以前不是,現在也不是。
玄武堂中,江湖各大派有頭有臉的人物聚集在一起,言笑晏晏,相談甚歡。溫靈溪一進屋,適才融洽的氣氛霎那間變得有些奇怪。大家面面相覷,不知道該說什么。
只有坐在一角的宋翩翩開心地叫了起來:“靈溪!”
溫靈溪臉上的笑容剛剛綻放,不經意間對上秦子湛那雙看似波瀾不驚實際上卻暗藏洶涌浪濤的眼睛,她也好不驚慌,大大方方回視過去,順便用余光瞄了一眼坐在他旁邊的顏蕊。俊男美女,十分般配。
“謝門主,這位就是你的外甥女?”蜀山杜掌門問。
謝寒微微點頭:“靈溪年幼,以后還仰仗諸位多多照顧。”
青城派方掌門摸著胡須笑道:“那是自然。世侄女才貌雙全,實乃天地門之福啊。”
“是啊是啊。”其他人附和。
溫靈溪渾然不覺,繼續和秦子湛打著眼神戰。在場的人察覺他倆不對勁,皺眉。
當年,謝顏不顧父命和心上人私奔一事,在武林中不是什么秘密,但溫靈溪的父親只是個無名小卒,沒有人認識他,所以也沒人知道溫靈溪和微雨山莊的關系,更別說她和秦子湛的關系了。
謝寒看似無意地開口:“靈溪,這位是神兵閣的少主秦子湛。”
溫靈溪仿佛第一次見到秦子湛一般,笑著打招呼:“秦少主,久仰大名。旁邊這位是少夫人吧?長得很漂亮,二位真是郎才女貌。”
秦子湛淡淡開口:“這位是洛仙子,并非在下的夫人,在下的夫人是微雨山莊莊主的義女。”
他刻意加重了“微雨山莊”四個字,意有所指。
宋翩翩看看溫靈溪,又看看秦子湛,不明白他倆到底在玩什么把戲。謝寒心知肚明,卻也不點破。
溫靈溪語出驚人:“可是我聽聞江湖傳言,你被宋家小姐給休了?”
頓時,眾人屏息,氣氛尷尬得驚人。
青城派方掌門心中感嘆,溫靈溪果然是初生牛犢,膽子也真夠大。雖然的確有傳言說秦子湛被新婚夫人休了,但也只是傳言,真假難辨。溫靈溪在這么多人面前直言不諱,顯然是故意給秦子湛難堪。
秦子湛倒沒生氣,平靜地回答道:“多謝大小姐關心,在下和夫人感情很好。”
“哪位夫人?我聽說你同一天娶了三個夫人。聽說三位夫人都是沉魚落雁的美人,秦少主當真艷福不淺啊。”
這一句一出口,相當于把秦子湛逼到了死胡同。大家都看得出來,溫靈溪是故意找茬,挑撥神兵閣和微雨山莊的關系。
唯獨秦子湛波瀾不驚:“謝謝大小姐夸獎,我和每一位夫人感情都很好。”
唐珉怕他們再這么吵下去,事情遲早被抖出來。他急忙上前一步:“門主,大小姐,剛才趙管家來說,客房已經收拾好了。”
謝寒頷首:“各位到客房先做休息吧,我吩咐下人把晚飯送到各位房間。”
“也好,大家都好好休息一下,準備明天的武林大會吧。”蜀山杜掌門說。
不一會兒,眾人散去,除了謝寒和溫靈溪,只剩下唐珉、秦子湛、顏蕊以及宋翩翩兄妹。溫靈溪一心想讓秦子湛難堪,沒注意到宋恒是什么時候進來的。
謝寒對秦子湛道:“秦少主,不介意的話,一起用晚膳如何?靈溪年幼,我代她向你道歉。”
秦子湛點頭。
謝寒又對宋家兄妹說:“宋小姐,宋公子,你們和靈溪也好久不見了,不如也一起吧。”
溫靈溪想拒絕,看到謝寒的眼神,又把話咽了回去。
溫靈溪怎么都不會想到,她會有機會和秦子湛、宋恒,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早知如此,她當初就不會刻薄宋恒,也不會恐嚇秦子湛……
思及此,溫靈溪埋著頭不說話,她不知道謝寒這么做是什么意思。且不說宋恒了,謝寒明明知道她和秦子湛的恩怨,他就不怕他倆打起來?
謝寒似乎看出了溫靈溪在想什么,笑道:“靈溪,推我去偏廳用膳。”
“是。”溫靈溪乖乖聽命。
一行人到偏廳的時候,菜已經上齊。
溫靈溪將謝寒推到主位,她故意遲遲不就坐,等秦子湛和宋恒都坐好了,她才挑了一個和他倆都不相鄰的位子。
大家低著頭吃飯,互相沒什么話說,只有宋翩翩高興地拉著溫靈溪的手問這問那。溫靈溪勉強笑笑,有秦子湛和宋恒在場,她并沒有什么好心情:“先吃飯吧,有什么話我們回房間再說,今晚跟我睡吧。”
“好啊。”宋翩翩沒心沒肺,夾了一塊肉放到溫靈溪碗里。
桌子上只剩下碗筷相碰的聲音和細微的咀嚼聲。
這些菜都是溫靈溪平時愛吃的,此刻她卻如同嚼蠟。她偷偷瞥了一眼宋恒,他似乎吃得很香。她又偷偷看了一眼秦子湛,只見他在給顏蕊夾菜。她頓時氣上心來,很不滿秦子湛在這種場合故意作秀給她看。
眼看著秦子湛伸手去夾盤中的四喜丸子,溫靈溪搶在他前面夾起了那個肉丸,放到謝寒碗里:“舅舅你多吃點,這兩天為了武林大會的事你費心了。”
秦子湛識趣地去夾別的菜。可是他剛落筷,溫靈溪又搶先一步夾起來遞給宋翩翩:“表姐你別光吃肉啊,菜也多吃點。”
眾人尷尬,溫靈溪卻像什么都沒發生一樣:“快吃啊,你們怎么都不吃?”
明眼人都知道她是故意針對秦子湛,可是她不表明,誰也不好說什么,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秦子湛不悅,又伸手去夾雞腿。溫靈溪毫不意外地搶先把雞腿夾給唐珉:“師兄,你練功辛苦了,吃個雞腿補一補。”
“謝謝師妹。”唐珉很尷尬。
終于,秦子湛放下筷子,起身道:“各位慢用,在下失陪了。”
秦子湛一起身,顏蕊也馬上站了起來:“子湛,等等我。”
等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偏廳門口,溫靈溪露出得意的神色。
(二)
這次武林大會的目的是選出新一任的武林盟主,而在這些人中,蜀山杜掌門武藝高強,德高望重,是眼下最熱門的人選。
溫靈溪對江湖上的事不怎么感興趣,她只是想見識一下這些傳說中的武林人究竟是不是真有那么厲害。在她心里,師父上官麒永遠是排第一位的,其次是謝寒和唐珉。
幾番比試下來,溫靈溪大開眼界,不得不承認山外有山。蜀山、青城、巫山等門派的掌門均深藏不漏,尤其是蜀山杜掌門,武功絕不在他師父軒轅神劍之下,還沒用盡全力便一一打敗了其他幾位掌門。
最令溫靈溪意外的是,秦子湛居然也在盟主候選人之列。她很納悶,她明明記得秦子湛的武功還不如唐珉厲害,他哪來的自信來這里丟人現眼?
正好,下一輪比試就是秦子湛對括蒼派的掌門,看見秦子湛上臺,溫靈溪冒出一個膽大的想法,她狡黠一笑,施展輕功飛到了臺上。
臺下一片嘩然,沒人知道溫靈溪打的什么主意。括蒼派馬掌門正要上臺,見此情形也愣住了。
溫靈溪大聲道:“秦少主,小女子不自量力,想跟你比劃比劃,不知少主可否賞臉?”
“師妹別胡鬧,你快下來。”唐珉急了,回頭謝寒。
謝寒似乎并不生氣,饒有興致地看著臺上二人。
站在一旁的宋翩翩干著急:“謝門主,你快阻止靈溪!她不會武功,她會吃虧的!”
“先看看再說。”謝寒微笑。那笑容溫暖柔軟,像是剛融化了積雪的陽光。
宋翩翩莫名其妙地紅了,忍不住偷偷看了謝寒幾眼。等到臺上有聲響,她才默默回頭。
成親當天,秦子湛曾和溫靈溪交過手,他很清楚溫靈溪有幾斤幾兩。但她敢在眾目睽睽之下向他挑戰,他不好意思直接拒絕,她也沒給他拒絕的機會。
沒等秦子湛開口,溫靈溪迅速抽出藏在袖中的攬云冰絲,右手中指伸進末端的指環,將冰絲繞在手臂上。
有人喊了一句:“她手上的好像是攬云冰絲!”
“天啊!真的是攬云冰絲!”
“除了天音宮,世上居然還有攬云冰絲存在!”
臺下一片嘩然。他們反應這么強烈當然也是有理由的,攬云冰絲是武林中人人夢寐以求的寶貝,只存在于天音宮,天音宮的至寶烏木琴就是用攬云冰絲做的琴弦。
然而,天音宮是江湖中最神秘的門派,早在六十年前就不和外界來往。真相如何,不得而知。
三年前,齊州城少主余少磊在自己的壽宴上笑談起一樁往事。他只身游歷西域時,在賀蘭山一帶遇見過天音宮的使者,也親眼見識了烏木琴的厲害。據余少磊所說,烏木琴音如天籟,御琴者不僅能用琴聲殺人,還可以操控人的心智。
這只是余少磊的酒后之言,大家都當他在說醉話。迄今為止,還沒有人見過真正的烏木琴。亦或是說,見過的人全都已經死了。年復一年,烏木琴和攬云冰絲也就成了江湖中的一個傳說。
適才第一個喊話的是位頭發花白的長者,看上去有些年歲了,應是有些見識的。
眾人陷入對攬云冰絲的沉思中,溫靈溪則與秦子湛大打出手。和上次相比,溫靈溪的武功進步了不少。她仗著有攬云冰絲在手,步步緊逼,大有置秦子湛于死地的意思。秦子湛也沒有心慈手軟,出招又快又狠,儼然是想把上次所受的恥辱一并討回來。
謝寒教溫靈溪武功的時候,溫靈溪一直把秦子湛當成假想敵,是以出招很到位。如今假想敵真真正正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她的潛能更是發揮到了極致,攬云冰絲幾次三番貼著秦子湛脖子擦過,看得人一陣揪心。眾人竊竊私語,都說沒想到溫靈溪看上去年紀不大,倒是個武學奇才。
謝寒聽到議論聲,頗為滿意,嘴角彎起一個小小的弧度。
站在謝寒身后的宋翩翩目瞪口呆:“謝門主,一個多月不見,靈溪變得這么厲害了?你是不是傳什么內功給她了?”
謝寒搖頭:“她本來就不差。”
宋翩翩還是不明白他的意思,轉過頭繼續看臺上的二人。
秦子湛漸漸被溫靈溪逼得一直后退。并非他功力不濟,而是溫靈溪的武器太厲害。他的龍泉劍雖然鋒利,但是面對似柔實剛的攬云冰絲,根本無可奈何。
溫靈溪心中甚是得意,這一放松,狠勁立馬減了一大半。秦子湛趁機用龍泉劍卷起冰絲,用力將溫靈溪往前一拉。溫靈溪大驚,使勁甩開,可她的力氣沒有秦子湛大,功力也不及他深厚,任她怎么使勁都無濟于事。
“靈溪,下來。”謝寒淡淡開口,說話看似隨意,卻又充滿震懾力。
溫靈溪兇巴巴瞪了秦子湛一眼:“放手!”
秦子湛只得放手。除了對他心心念念的顏蕊,沒有人注意他的手臂被冰絲劃破,正在流血。
溫靈溪心有不甘地走下臺。本想給秦子湛一個教訓,可她技不如人,錯失了一個大好的機會。
宋翩翩笑著拉過溫靈溪的手:“你好厲害,差一點和秦子湛打成平手了!”
“是啊,還差一點。”溫靈溪咬嘴唇。
謝寒不置一詞。他剛才看得很清楚,溫靈溪是憑著一股狠勁才撐到現在的,要不然以她的功力,根本不是秦子湛的對手。宋恒也很驚訝溫靈溪的表現,忍不住多打量了她幾眼。
溫靈溪發現宋恒在看他,一臉不高興:“看什么看!再看連你一起打!”
說完她氣沖沖離開了。
宋翩翩急忙跟上去:“靈溪你別走這么快,等我一下。”
眾人對攬云冰絲的熱情并沒有因為溫靈溪的離開而降低。有人向謝寒問起攬云冰絲的來歷,謝寒微笑不語。到后來實在抵不住大家的好奇勁兒,他只好敷衍說是上一輩傳下來的。
這一次的武林大會,無論盟主桂冠花落誰家,溫靈溪的風頭無疑是最盛的。
回到房間,溫靈溪抓起桌子上的紙鎮使勁一摔:“秦子湛!你給我等著!”
“你冷靜點,”宋翩翩說,“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你們成親之后,秦子湛對外宣傳你得了重病。我去神兵閣看你,他攔著不讓進,當時我就覺得不對勁。后來我聽人說天地門大小姐游歷歸來,將繼任門主之位,我才明白你是回金陵了。可是這中間到底出了什么事,我怎么也想不通。”
溫靈溪把事情一經過五一十地說給宋翩翩聽,包括她小時候拜上官麒為師,以及唐珉教她武功,只是隱去了上官麒對她說的那個秘密。
“這么說來,你其實早就會武功的?”宋翩翩覺得不可思議。
溫靈溪點點頭。
“新婚那天,你真的把秦子湛給打了?”
“是啊。”溫靈溪老實交代,“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休了他。”
宋翩翩目瞪口呆。溫靈溪的性子她很清楚,這些事她絕對做得出來。
溫靈溪見她不說話,以為她不相信:“我有休書為證,你若不信,我找給你看!”
“我信我信,你別找了,我信你!”
“對了,映秀怎么樣了?”溫靈溪問,“我不清楚她和秦子湛之間發生過什么,他們好像之前就認識。哎,也不知秦子湛有沒有欺負她?”
“映秀跟著你嫁到秦家就沒回來過,我也不知道她現在如何了。”
“這秦子湛真是該死,有那么多女人還不滿意,連映秀都不放過!”溫靈溪氣得發顫。
與此同時,西廂房中的秦子湛皺著眉頭,默默飲著杯中酒。他喝完一杯,顏蕊很體貼地幫他滿上。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喝酒真的能解千愁?”顏蕊淺淺一笑。
美人如玉,她這樣的冰美人展顏一笑,就像曇花初放,是個男人都很難抵擋。
秦子湛問她:“你知道她是誰?”
顏蕊答:“你新娶進門,卻又把你休了的新婚夫人。”
秦子湛搖頭:“她是天地門的少主,未來的門主。”
“你喜歡她?”女人天性都是敏感的。
秦子湛放下杯子:“我和她不熟。”
“那我呢,你對我又是如何?”顏蕊神色悲戚,“你是想像以前一樣,讓我當你仗劍江湖的紅顏知己?”
“阿蕊,我醉了。”
顏蕊不依不饒:“我想聽你一句實話。”
秦子湛答非所問:“阿蕊,你說……娶了天地門的大小姐是不是等于將天地門收為己有?”
顏蕊一驚:“子湛,你別忘了謝寒。謝寒雖身有殘疾,卻不是個簡單的人物。有他在一天,你根本動不了天地門分毫。”
“所以……我醉了。”秦子湛仰頭喝下壺中最后一口酒,“我說的是醉話。”
(三)
這次的武林大會并沒有溫靈溪想象中那么氣勢磅礴,結果也在大家的意料之中——蜀山杜掌門勝任武林盟主。這也是眾望所歸。
各大門派的人陸續返程,天地門一下子冷清了許多。
溫靈溪無奈的是,秦子湛和顏蕊一直還賴著不肯走,且美其名曰要在金陵做客一陣子。
她忍不住向宋翩翩發牢騷:“那姓秦的怎么還賴著不走?”
宋翩翩賊笑:“他不會是舍不得你吧。”
一個枕頭砸向宋翩翩。
“那你說他為什么不走啊?”
溫靈溪的神色變得極其凝重,幾次三番欲言又止,仿佛有魚刺卡在喉嚨,憋著難受但又咽不下去。
“你想到了什么,說出來聽聽。”
“他分明是狼子野心。”溫靈溪十分嚴肅,“真以為我看不出來他心里在想什么?我才沒那么傻!”
“他的目的是?”
溫靈溪咬牙:“我舅舅一表人才,豐神俊朗。那廝絕對是想對我舅舅圖謀不軌!”
“噗——”宋翩翩一口茶水噴了出來。
“我說得不對嗎?”
“你確定?”
“他好龍陽的傳言在蘇州滿天飛,如今更是整個江湖都傳遍了。所謂無風不起浪,我覺得這事的可信度很高啊!”
“可是……這個傳言好像是你傳出去的……”
“……”
“……”
有人敲了幾下房門:“大小姐,門主讓你去見他。”
聽聲音,來人應該是謝寒的貼身護衛賀無極。
宋翩翩拉了拉溫靈溪的衣角,壓低聲音:“你舅舅是不是知道我們在背后議論他,所以……”
自從小時候在背后講宋恒壞話被抓了個正著之后,宋翩翩一直堅信隔墻有耳這個真理。
“不可能!”溫靈溪斬釘截鐵。
“萬一……”
“沒有萬一!”
溫靈溪提高聲音,對外面道:“賀大哥,你去跟我舅舅說,我一會兒就過去。”
“是。”
賀無極走后,溫靈溪拉著宋翩翩不肯放手:“你陪我一起去。”
“怕你舅舅罵你。”
“罵倒是不會,但是他不罵人比罵人可怕!”
溫靈溪不由分說地拉著宋翩翩出門,一路上把謝寒讓她去蘇州接管威遠鏢局的事情大致說了一遍。
宋翩翩很開心:“太好了,你若是回蘇州,我就可以天天見到你了。”
“你確定?蘇州是宋恒和秦子湛的地盤,我要是真去了……”溫靈溪伸手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在金陵城,她是地頭蛇,她可以肆無忌憚地欺負他們,有冤報冤有仇報仇。可一旦到了蘇州,無疑是風水輪流轉,他們定會連本帶利討回來!
到了謝寒的房間門口,宋翩翩徘徊著不肯進去。溫靈溪嫌她別扭,隨手推了她一把,孰料門并沒有關緊,宋翩翩直接地栽了進去。
“啊——”宋翩翩慘叫,叫到一半卻戛然而止。
溫靈溪湊過去看,只見宋翩翩正靠在謝寒懷里,臉紅得發燙。
“宋小姐沒事吧?”謝寒放開她,淡淡問候了一句。
宋翩翩緊張:“沒,沒事……我先走了……”
看著宋翩翩落荒而逃,溫靈溪嘀咕了一句“真沒出息”。
謝寒沒聽清楚溫靈溪嘀咕什么,招呼她:“進來。”
“找我什么事啊?”
“明天你就回蘇州。”
“明天?為什么這么快?”
“怎么?還在害怕?”
“也不是……”
“有些事只能靠自己,別人是幫不了你的。”
溫靈溪低頭不說話,一副受了委屈的樣子。
“我很早就見過你。”謝寒的語氣恢復平淡,“你現在的樣子,跟小時候一模一樣。”
聽謝寒這么一說,溫靈溪不由得吃了一驚。
謝寒陷入回憶:“那時你還在襁褓中,你娘的貼身丫鬟拾翠抱著你在玄武堂跪了一天一夜。你外公放話,要和你娘斷絕父女關系,最終還是忍不住見了拾翠。他只問了拾翠一句話,就是你的名字。然后給了拾翠一些盤纏,打發她走了。我就站在一邊看著,根本不敢出聲。”
“是,這些我都知道。”溫靈溪苦笑,“后來娘去世了,我跟著姑姑寄人籬下,直到現在。”
“你也別怪你外公狠心,他把你娘趕走也是因為在氣頭上。當年,你娘和樓家堡二少爺的婚事是自小就定下的,謝樓兩家聯姻,人盡皆知。可是你娘不顧一切地跟你爹私奔,此事一傳出去,樓家堡立刻向天地門發難,江湖各大門派也都在看笑話。你外公獨自扛著這些壓力,心情自然很糟糕。他并非真心想想趕走你們母女,放任不管。”
其中利害,不用謝寒多言溫靈溪也能明白。樓家堡不僅在江湖上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和朝廷的關系也非常密切,當今圣上最寵愛的樓貴妃便是樓家堡的千金。倘若謝顏當年真的嫁入樓家堡,論輩分,當今圣上還得叫她一聲二嫂。可她偏偏看上了一個一窮二白的書生,不顧顏面和他私奔。謝顏這一舉動,不僅斷了天地門的前程,更是將謝遠推入了火坑,也難怪謝遠一時氣憤要跟她斷絕父女關系。
謝寒又道:“這些事都過去了,你外公要是知道你這么出色,九泉之下也會很開心的。他把你放在外面不管不顧,無非是想磨練你的意志,他不想你變成和你娘一樣的人。”
“和我娘一樣的人?”溫靈溪不明白,“我娘她怎么了?”
難道說,除了私奔之外,謝顏還有其他的秘密?
“以后你就會明白的。”謝寒露出淺淺的笑,“好了,你回去收拾一下吧。”
“是。”
溫靈溪心情忐忑地離開謝寒的房間。她看得出來,謝寒很在乎她,她是他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了。若是有一天他知道自己有事情瞞著他,并且很有可能會做出對不起他的事,會不會心痛?
溫靈溪回到房間,宋翩翩忙不迭起身迎接:“怎么樣?你舅舅跟你說什么了?”
“他讓我回蘇州!”
“好啊,那我們趕緊收拾東西!”
“可是我不想回去。”
“有我陪你,不好嗎?”
“不是有沒有你的問題,而是……”
溫靈溪嘆了一口氣,懶得解釋。
天漸漸黑了,月亮掛在夜空中,在繁星的襯托下顯得格外安靜。溫靈溪吐出瓜子殼,又重新抓起一把繼續嗑。頭頂的瓦片上忽然傳來一陣細微的腳步聲,她一著急,手上的瓜子灑了一地。
宋翩翩心一顫:“不會是小偷吧?”
“哪來的毛賊,敢上本小姐的房頂!”溫靈溪嗖的跳窗戶追了出去。
宋翩翩把手上的東西一扔:“等等我,我也去。”
二女一前一后出了謝園,在大街小巷飛檐走壁。
溫靈溪在城隍廟的房頂停了下來,趴在瓦礫上一動不動,仔細凝視某個地方。
宋翩翩氣喘吁吁:“你跑那么快干嘛……”
“噓——”溫靈溪把她的頭按下去,壓低聲音,“別說話!”
昏暗的月色下,隱約可以看見三個黑衣人和一個藍衣女子。黑衣人蒙著面,藍衣女子背對著她們,都看不清長相。
“那個女的背影好眼熟。”宋翩翩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見溫靈溪沒反應,她還想說什么,卻被溫靈溪死死捂住嘴巴。
溫靈溪瞪她:“別說話!”
宋翩翩點點頭。
忽然,二女同時感應到身后有人。溫靈溪猛然轉身,卻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捂住了嘴巴。宋翩翩想開口大叫,來人又極快地捂住了她的嘴,將她的聲音全堵了回去,只剩含糊的尾音。
“別吵,是我!”這個聲音對溫靈溪和宋翩翩來說都不陌生。
仔細一看,竟然是宋恒。
宋恒松開手,作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好像有人。”黑衣人警覺地朝屋頂望了一眼。
宋恒飛快地把溫靈溪和宋翩翩的頭往下按,自己也匍匐下去。溫靈溪被他按得脖子生疼,又不敢出聲,只能在心里咒罵宋恒。
黑衣人仔細觀察了一會兒,這才放心對同伴說:“沒人,可能是耗子吧。”
“該死的耗子,盡壞老子的好事!”另一個黑衣人啐了一句,伸手往藍衣女子的臉上摸去,“美人兒,今晚你就好好陪陪本大爺吧。”
溫靈溪的拳頭握得緊緊的。很顯然,那幾個黑衣人定是采花賊,而那個藍衣女子一動不動,應該是被點穴了。
“我去救她!”溫靈溪最看不慣這種強搶民女的事了。
可是她剛抬起起頭,又被宋恒按了回去:“別沖動,再看看。”
“再看人家姑娘就被糟蹋了!”溫靈溪憤然起身,她一動,頭皮傳來一陣刺痛。她的頭發卻被什么東西卡住了。
“你們!”宋翩翩一激動,大聲叫了出來。
原來溫靈溪的頭發纏在了宋恒的發冠上,她越是用力,頭發就纏得越緊,兩個人的身子完全黏在了一起,動一下都困難。
“老大,真的有人!”黑衣人大聲喊了一句。
“快走!”幾個人扛起藍衣女子,逃之夭夭。
溫靈溪急得大叫:“喂,別跑——”
“我先去救人,你們慢慢拆頭發啊。”宋翩翩追了上去。
剩下溫靈溪和宋恒兩個人互相扯自己的頭發。
“宋恒!”溫靈溪急了,“你離我遠點!”
宋恒也急了:“你別亂動,我正在拆。”
“你快點啊!”
“怪我?你的頭發太長了好嗎!”
“別廢話,你趕緊啊!”
“你給我閉嘴!別動!”
“你再兇我一句試試!”
溫靈溪一生氣,想馬上站起來。可屋頂是斜的,二人重心沒穩住,從房頂往下滑。宋恒急忙想辦法穩住身子,可是他的頭被一股力氣往下帶,根本使不出勁。
只聽見砰的一聲,二人雙雙墜地。宋恒在下,溫靈溪在上,像疊羅漢一樣疊在一起。
“你快起來!”宋恒推開溫靈溪。
溫靈溪大怒:“你以為我愿意碰到你?”
二人正準備大打出手,秦子湛不知道從哪里冒了出來:“你們?”
“是你?”溫靈溪和格宋恒異口同聲。
“你們在做什么?”秦子湛冷冷地問了一句。
“要你管啊!”
秦子湛冷笑。只聽見噌的一聲,他冷不防拔出佩劍向溫靈溪刺去。溫靈溪驚得忘了還手,她以為秦子湛會趁人之危報上次的仇,可秦子湛只是削斷了她纏在宋恒發冠上的頭發而已。
溫靈溪驚魂未定,站在原地沒有動彈。倒是宋恒開口說了句“多謝”。
秦子湛朝宋恒頷首,又掃了溫靈溪一眼。
溫靈溪很生氣:“你們?跟蹤我是吧!”
宋恒不屑:“我只是看見房頂上有人,并不知道是你。”
秦子湛的態度更加冷淡:“阿蕊被人擄走了。”
“顏蕊?”溫靈溪冷笑,“你家洛仙子武功高強,誰能擄走她?武林盟主嗎?”
秦子湛沒有生氣,他攤開左手,露出一截沒點完的迷香。
溫靈溪了然。這么說來,剛才那個被采花賊扛走的藍衣女子還真是顏蕊。難怪宋翩翩說好像在哪里見過那個背影。
秦子湛不再多說,縱身一躍,踏著月色飛走了。
溫靈溪和宋恒互相對望了一眼,也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