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燕云雖然不是新鴻國盜取聽風閣天宮機甲圖的主謀，但也是知情的旁觀者，在他人眼中更是共謀者，因此，他對“木小綿”的質問并不意外。

“我知道自己在你們眼里大概就是新鴻帝手里的一把利劍，在過去的這些年里給你們、給周邊國家的百姓造成了諸多困擾。”燕云對上段洛笙帶著刺的目光，顯得十分真誠。

他繼續(xù)說：“這是事實，我不會為自己辯駁。我為自己的國家，為我身后的百姓而戰(zhàn)，我不覺得自己有錯。”

段洛笙在南唐元安城生活了很長一段時間，恰巧就是新鴻進攻南唐的那幾年。

燕云的話讓段洛笙她想起記憶中丈夫和兒子都戰(zhàn)死沙場回不來的隔壁阿嬸，想起在戰(zhàn)場上丟了只胳膊卻嘟噥著“活著就好”的王哥，想起好不容易全須全尾地從戰(zhàn)場上回來卻瘋了的蔡叔，想起前段時間剛認識的因為戰(zhàn)爭與孫兒失去聯(lián)系的銀杏婆婆。

燕云不知悔改的一句“不覺得自己有錯”與段洛笙腦海中的這些人影撞在一起，讓她頓覺刺耳，一刻都不愿再聽下去，還沒坐下就轉身向門外走去。

燕云沒想到段洛笙會轉身就走，不得不提高音量、加快語速挽留她：“木少主，聽聞聽風閣知曉天下事，難道不知新鴻國境內山多地少，糧食和布匹都不夠自給自足嗎？請你捫心自問，若新鴻國不向外擴張，我國百姓要如何活？”

“我知道那幾場戰(zhàn)役劫掠了多少鄰國的房屋農田，我更知道這這幾場戰(zhàn)役為我的百姓帶來了多少糧食物資，讓他們能有糧吃、有衣穿、有盼頭度過一個又一個冬天。所以我不后悔，這是我的責任。”

段洛笙雖然確實如燕云所愿，沒有再往會客廳外走，但她也沒有再坐下，而是直勾勾地盯著他，眼里幾乎要冒火。

“聽風閣有聽風閣的大義要履，我又我的百姓要護，過往的我們之所以爭鋒相對，只是因為我們立場不同。而現(xiàn)在，我們都想結束新鴻帝窮兵黷武的統(tǒng)治，所以我們是可以合作的。”

待燕云說完這最后一句，段洛笙冷哼一聲，走回去坐下條分縷析地說：“燕帥倒也不必撇得那么干凈。您說新鴻國自古山多地少，所以糧食不夠，那您從出生到現(xiàn)在的兩鬢變白之年，沒有餓過一頓肚子吧？”

“按您的說法：自古山多地少。聽風閣可不曾聽聞新鴻國在近二十年內發(fā)生過什么影響糧食產量的自然災害，怎么從前新鴻國的糧食夠百姓吃，后來就不夠了呢？”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明明是新鴻國皇室奢靡之風日益導致國庫空虛，糧稅勞役每年加重，使百姓不堪重負才導致您說的‘糧食不夠’這個結果。明明是人為的‘不均’，您偏要怪山多地少！這十萬大山何其無辜，你們將它圍起來做私人獵場，每年從它懷里奪取多少山珍野味？這些可有進百姓的嘴里？”

“至于您說的‘戰(zhàn)爭勝利為百姓帶來的糧食物資能幫助他們順利度過冬天’，您有沒有想過您為征戰(zhàn)所儲備的軍糧是您的百姓種的，您手下犧牲戰(zhàn)場的士兵是親娘生的？若不是新鴻帝和您所在的政黨發(fā)起對外戰(zhàn)爭，這些糧食早足夠他們合家團圓地順利過冬，何至于埋骨沙場！”

“這......”自十年前暗影衛(wèi)在首都符戶取締聽風閣暗樁后，聽風閣的情報網在新鴻國幾乎一直處于癱瘓的狀態(tài)，以至于燕云差點忘了在那之前的聽風閣情報網是多么得強大，竟把新鴻國各個階層的狀況把握得如此精準，心中五味雜陳，再難為自己狡辯。

他無可奈何地嘆氣，只能承認：“你說得沒錯，只是‘旁觀者清，當局者迷’，我明白這些的時候，定局已成。天知道我多么希望年輕的自己能聰明透徹些，在還沒有做什么時，換一條正確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