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吉街，何氏面館，東南角桌子。

兩個書生模樣的人正坐在桌邊，一邊吃著碗里的陽春面，一邊低聲交談。

“前幾日皇帝駕崩了。”長帽書生喝了口湯，看了看四周，只有一個正在打掃其他桌子的小廝，他低聲對著桌對面的短須書生說。

“怎么了，咱們也得穿喪服？”短須書生說，“不是十五年前定下律法不準民間為皇室行喪事么？”

長帽書生搖了搖頭，故作神秘地說：“不是民間行喪與否，新朝建立以后已經定了不準行喪，我說的是別的。”

短須書生聽他這副語氣，被勾起了好奇心，問道：“難道你想說些什么秘聞？”

“正是。我有一好友幾日前在江陵游學，他傳書信給我，圣上駕崩另有原因。賓天之日，江陵城全城戒嚴，只準進不準出，坊間有傳聞天子乃是被人刺殺……”長帽書生兩眼放光，似對這等秘辛極為感興趣。

“你這話可別亂說，讓人聽去了，我倆人頭不保！”短須書生嚇了一跳，沒想到長帽書生居然敢談論這種事情。

長帽書生環顧左右，依然只看得到一個清掃桌椅的小廝，他接著說：“沒事，這里還算僻靜，沒什么人。我那好友這么說也是有根據的，當日江陵城城內禁軍和城防軍劍拔弩張，來回都是士卒戍兵，弄得城內人人自危，更有五條街被封了起來，不準百姓進出。結果半日之后宮中便傳來圣上駕崩的風聲，最詭異的就是傳出的原因說是圣上突發急疾。”

“突發急疾？不可能啊，半年前圣上還御駕親征雍國，還是經過我們會稽去的建鄴。”短須書生聽著玄乎，皺起眉頭說道。

“所以說，坊間傳聞還是大有可能的，新帝到現在還沒有登基，最令人費解的還是建鄴城的態度。”長帽書生于自己消息靈通頗感自得，笑了一聲。

“建鄴的態度？此話怎講？”短須書生面露不解。

長帽書生往短須書生靠近了一些，探著身子說：“你忘了嗎，建鄴節度使乃是當朝二皇子，賓天之事連我們這些百姓都知道了，建鄴卻一點反應都沒有，聯想一下江陵坐鎮的是大皇子，你不覺得有些異樣么？”

“你是說其實是大皇子……”短須書生仿佛聽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事情，驚訝地叫出聲。

長帽書生連忙捂住他的嘴巴，看了看旁邊被短須書生聲音吸引到注意力的小廝，對視幾眼，尷尬地笑了笑，又對著短須書生說：“噓，這事說不準。不過我覺得這里面一定有問題，你想，要不是我有好友當日在江陵城，這事我們誰也不知道，只道是圣上身體存恙而崩，而二皇子傷心過度沒能及時回江陵服喪……”

短須書生把捂住嘴巴的手撥下來，說道：“這種事還是不要亂說了，無論真相如何都與我們無關。況且二皇子可能只是因為要在建鄴防著雍國，不一定是和大皇子有矛盾。”

訕訕一笑，長帽書生把碗中面湯喝完，留下幾枚銅錢，擦擦嘴說道：“那不聊這個了，我昨日新寫了篇駢文，等會你幫我把把關。”

二人閑聊幾句，便起身離開了面館。

許寧將桌上銅錢收起，打掃完桌子后拿著碗筷回到面館內堂，把錢交給賬房，碗筷放回后廚，拿著后廚準備好的食盒，跟掌柜的打了聲招呼：“掌柜的，我去送面了。”

“行，小許你注意點，別觸官老爺的霉頭。”內堂里掌柜的點點頭。

輕車熟路地來到府衙后門，許寧敲了敲門，門內傳來門房的聲音：“哪位？”

“我是何氏面館來送面的。”許寧站在門口回道。

吱呀一聲，門向內打開，門房將許寧食盒拿過來，說：“好了，你可以走了。”

許寧點點頭，行了一禮，轉身離開。

“第三天，依然還是點的蔥拌湯澆面。”許寧走在回面館的路上，心中沉思，“府衙尋常只有十來人當值，一個門房，一個通傳，五六捕快，剩下的都是駐軍武官，倒是沒有郡守、從事、通判這些大官，郡尉、參軍應該是在駐軍軍營之中。如此的話，潛入府衙翻找檔案書信容易了許多。”

“就是不知道每日都吃面的是什么官職之人，能不能利用利用。”許寧一直想著，直到走回面館。

“小許，明日十五，府衙里的官老爺會把面錢結清，到時候你去拿一趟。”掌柜的看到許寧回來，開口說道。

許寧心里一喜，正好有理由進入府衙之中，接近自己的目標，他連忙回道：“是，掌柜的。”

掌柜的看到許寧回應，點點頭，繼續去忙自己的事情，對于這個三天前招來的伙計他甚是喜歡，機靈懂事，干活也踏實，一個本該是年輕氣盛的年紀有這種沉著心氣算是非常難得了。

回到面館忙活完手里的活，許寧待面館打烊以后，去往城中幾處藥鋪，這三天他已經打聽清楚這幾家藥鋪沒有生意往來，也沒有互相相識之人，正適合他分散開買自己需要的藥材，如此買藥既不用擔心被人識破自己要做什么，也不容易事后被追查到。

買完藥材，許寧回到面館住處，于無人處進行調配，并將其磨成細末，裝在幾個小瓶子里。

夜深人靜之時，坐在床上的許寧如往常一樣，開始運轉真氣修煉內功，這股剛猛之真氣比在山上時又壯大了許多，快要趕上獨臂男子當初輸入自己體內的真氣之勢。

運功結束，擦去額頭上的細汗，許寧身體一震，關節發出啪啪聲音，整個人的身高仿佛也高了一些，他只覺得全身充滿力氣，疲累之感一掃而空。

“這到底是‘奔江決’真氣的效果還是我那門不知名功法的效果？”許寧覺得有些奇怪，江城派的“奔江決”真的有這么奇特的效果么，居然每次修煉的內功進展都肉眼可見，還能反饋到身體與精神之上。

雖然許寧對內功快速精進的原因不是十分清楚，但他知道自己的武功一天比一天強，或許用不了多久，就能真正擊敗那個持錘郡尉。

收拾好明日可能用到的東西，許寧將藏在床下、早已準備好的夜行衣穿于青衫之內，靜待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