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宮宴直至太陽落山才結束。

晉堯帝緩緩松了一口氣，走上臺階，轉身坐下。

“林絡，你吩咐內廷擬旨，將蛟御騎以親兵之名劃入常鄞王名下。”

林絡怔了神，很久才反應過來，低頭應是，他看了看晉堯帝，晉堯帝睜著眼沒有動作。

于是不動聲色的轉過頭，看了看一個小內侍，小內侍點點頭，隨著他往內廷司去了，在殿外的內侍又彎腰無聲進來，整個御書房里一切井然有序。

晉堯帝仰著頭靠在椅背上，輕嘆了嘆氣。

朝廷欠司馬奕的，是一個少年這一輩子缺失的愛和遺憾。

戟王夫婦是時代結的果，戰事紛爭，他們用一腔熱血，錮了這城墻。

就算是給了司馬奕新爵，戟王府還是一塊鮮紅熱燙的烙印，永遠留在了史書上，以觀后人評說。

有國有政便有紛爭有戰事，無人懼怕來這世上，拼盡全力，或許只是盼望結局圓滿。

“今日殿上沒說什么吧？”

日落西山，街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一輛馬車在街市中心緩緩行進著。

司馬奕把信封書冊放在一邊，“他們能說什么？”

“還能說什么，自然是梁殷的事情。”

司馬奕忽然撇過頭來，“你與梁殷很熟嗎？”

季昂眨了眨眼，心說梁殷還欠著他一腳踹呢。

“半生不熟吧。”

司馬奕若有所思，拿起書文又看了看，“聞春堂東西堂主兩人，女的倒是沒什么，這個荊南，產業遍布北境邊陲，卻只待在聞春堂，你說他圖什么？”

“圖什么？莫非是被男女之情絆住了腳步。”

司馬奕想了想，又蹙眉道，“小六盯了他五天，他三天宿在不同的秦樓楚館。”

季昂張了張口，又閉上。

忽然一陣喧鬧聲傳來，馬驚了驚，向右猛扎了一下。

季昂沒有絲毫準備，光潔的額頭直愣愣的磕到了馬車木壁上。

外頭侍衛的聲音響起，像是在與何人交談，只是對方的聲音響亮嬌嫩，傳進了馬車里。

“即是不會駕車便不要勉強，今日好在沒出事，若是傷了百姓，我看你可怎么辦!”

侍衛爭論了幾句，那姑娘的聲音更大了，“你還敢狡辯？這車輪子被你刮出一個缺角了你可瞧見？”

季昂揉著自己的額頭，探出了馬車。

對面一輛馬車上站著一個橙衣女子，她雙手叉腰，腰間一塊白色玉絡子垂下，此刻正居高臨下橫眉豎眼數落著侍衛，流蘇微微晃動。

侍衛對著季昂拱了拱手，紅晴才把目光放到季昂身上，她清了清嗓子，“你是主子？”

季昂見她生的白白嫩嫩的嬌俏相，也消了動手的心思。

“是。”

“你家侍衛著實愚笨，將我家馬車撞壞了，你看需要如何賠償？”紅晴哼了哼。

司馬奕并非想要生事，從馬車里投出一個錢袋子，季昂反應迅速，伸手便接過。

他又向上拋了拋，“這些銀子足夠你買一輛新的。”

忽然季昂頭偏了偏，看向方才從馬車里探出的腦袋，雖然伸了回去，但季昂還是有些疑惑的道了句，“梁殷？”

紅晴張大眼睛，回頭看了一眼。

梁殷正好扒開簾子，對著紅晴擠擠眼，讓她快些回來。

這邊季昂激動上了，因為梁殷，他平白背了多少黑鍋。

他走到馬車旁，看了眼那車夫，敲了敲馬車木壁，發出清脆的聲響，他壓低了聲音，“梁殷，你給本將軍出來。”

不過是送周祝好回府，回程路上怎么就遇上這個人了。

梁殷咬了咬牙，剛想出來，卻又轉念一想，季昂和司馬奕像連體嬰一樣，保不準司馬奕也在，季昂好糊弄，當初她離開翰都時還給司馬奕找了個攤子，可不好應付。

“你若有膽，便把我從馬車里拽出來。”

光天化日做這樣的事情，若是鬧開了，御史臺的人又要七嘴八舌開始上折子了。

可梁殷這口氣，他哽在喉嚨里許久，今天，他非咽下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