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辰走出門，在拐角處轉過身，盯著一直跟在他身后的木偶。

他知道宿主是木偶人自己挑選的，人類只有接受或不接受的選擇權。

“你知道我是截偶師嗎？”

顧伴的聲音聽起來毫無感情：“知道?！?

“那……”

“天命所在，宿命所選?！?

洛辰不接話，諱莫如深的看著顧伴。

“你殺不了我，所以我敢順天命?！鳖櫚闊o視洛辰的目光，聲音依舊沉穩，這樣狂傲的一句話，卻被這樣輕飄飄地帶過。

洛辰剛想詢問原因，顧伴又開口道：“該知道的，時機成熟你自然會知道；不該你知道的，多問也無用?！?

洛辰語塞，看著眼前一抹亮麗的紅色，突然覺得多了幾分陰寒，而那張白若凝脂的臉更是晃眼。

突然一個問題就這樣從他口中蹦了出來：“顧伴，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們倆誰才是主人？”

“自然是你了，主人?！鳖櫚槲⑽⑻Я讼率?，以示尊敬。

可洛辰絲毫沒感受到顧伴的尊敬，反而感受到他散發出來的戲謔。因為無論說什么，顧伴的嘴角一直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不得不說，顧伴的樣子是俊俏不輸顧思年的，可顧思年的冷是明明確確的展示出來的，他會把“生人勿近”的隔閡大喇喇的擺在臉上；但顧伴卻是表面的熟絡與親近，骨子里的冷漠與疏離。

顯然后者更為可怕。

陰翳。這個詞放在一身紅衣的顧伴身上太反差了，卻又是那么的貼切。

醒目的紅色稱他原來就近乎蒼白的面色襯托的更為慘白，嘴角的上不深及眼底，只是浮于表面。讓他整個人都顯得那樣的琢磨不透。

“你接近我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洛辰自知問不出什么，卻還是問了出來。

“自然是因為你是空心尊的大弟子——這樣的回答你滿意嗎？”顧伴挑了挑眉。

洛辰沒想到他會這樣的直白，眼神瞬間陰郁了起來：“你以為你可以探聽到什么？”

“至少你現在趕不走我?！鳖櫚榈穆曇粲肋h是平淡卻直擊人心。

洛辰無話可接——因為顧伴說的沒錯，他的確打不過顧伴。

洛辰盯著顧伴以來就沒有遇到能打的過的…除了那個剛恢復靈識的小木偶和那個姑娘。

那個小姑娘叫什么來著…想不起來了。

他堂堂空心尊坐下座下大弟子，卻打不過兩只木偶，簡直丟人。

洛辰暗暗發誓，日后一定勤加練習。

其實這個不能怪洛辰。

當年顧庭木將顧伴制作出來就是把他當做那個唯一的疼愛的小女兒的玩伴和保鏢，他甚至將自身修為渡了一成給顧伴——在顧伴尚且只是木偶時便有了這樣的底子。

經過十幾年的暗暗修煉，顧伴自然是比洛辰這種靠自己零基礎一步步爬上樓臺的要厲害許多。

只不過一直沒有恢復靈識，如今厚積薄發了罷了。

至于顧思年……他才是顧庭木座下大弟子，修為又怎么會比顧伴低。

洛辰郁悶的緊，顧伴也似乎看出來洛辰的情緒，卻不說話，嘴角微微向上一撇，邪魅一笑。

陽光照在他們倆身上，照在這世上林林總總各懷鬼胎的人身上，顯得那么暖和又那么刺眼。

“走吧?！甭宄椒艞壛伺c這個木偶的對話，再聊下去他怕自己會以為自己剛剛被賣給別人為仆了。

“去哪？”顧伴歪著頭，眨著那雙邪魅的眼。

“……當然是回汝南山了?！比昴仙?，就是那片荒山，截偶師的居所。

“怎么，怕了？”洛辰嘲笑道。

“嗯，怕你們怕我進去?！鳖櫚檩p飄飄道。

“呵?！甭宄讲挥c其逞口舌之快，只用一個音節表示自己的不屑。師尊看到木偶潛入自己的巢穴還不知道要怎么把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木頭拆碎埋回土里呢。

“不如打個賭，你不能對旁人說起我的來歷，只說我是你的遠方兄弟，看你們那群自以為比我們高一等的截偶師能不能將我認出來?！鳖櫚榈?。

“不行。”洛辰立即反對。

“嗯？”顧伴看了他一眼。

“你敢打賭難道不是有所憑借？我為什么要往坑里跳?！甭宄教袅颂裘?，難得能看起來聰明一點，自然是要好好嘚瑟一下。

“可是你就算不打這個賭，你也不能告發我。”顧伴永遠是那樣笑盈盈的。

“憑什么！”洛辰簡直是要被氣死了。

“主人，你忘了，我們是契約的主仆關系，我死了，可以選擇，把你一起帶走陪我，還是留你活著?！鳖櫚橛靡环N挑釁的眼神看著他。

“什么時候說過！”洛辰瞪大了眼睛。那以后豈不是自己不能殺他還要好好保護著他。

“我忘記跟你說了?！鳖櫚榫従徴f道，“不過你放心，你也可以，這個契約是雙向的，如果有一天你死了，你也可以選擇讓我給你陪葬還是讓我替你繼續看著這個烈火遍地的世界?！?

烈火遍地？這是什么形容。

“你……！”洛辰有氣無處使。

顧伴沒有說的是，但是你只要不讓我死，我就拿你沒辦法。

千萬別背叛我。

背叛。

“眾木偶聽令！不得對人類有任何的怨結，不得為禍人間，不得私自尋仇！顧弦，快走——！”顧庭木的話還響在耳旁，雷聲陣陣，擲地有聲。

師傅就是被背叛而死。

背叛。

顧伴微微握緊了拳頭，臉上卻仍是一臉的云淡風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