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卿將一碗粳米飯用罷，別的菜只略略動了下筷子，又喝了半碗湯，便作罷。

菜品味道都很不錯，眼看著還剩了許多，蘇子卿一問，大家都還沒吃飯，便將剩下的菜都賞了下去，叫不必進來謝恩。

素心奉了一盞牛乳上來，說后宮的妃嬪晚膳后都愛用一杯牛乳，不僅養顏護膚，且能讓人好好安眠。

蘇子卿呷了一小口，只覺得一陣乳香撲鼻，入口醇滑，和平日里喝過的牛乳有些不同，知道這皇家的東西，必定是極好的。即使自己只是個才人，吃穿用度，一切都比尋常人家奢華。

果然，素心道：“這牛乳是專供后宮妃嬪享用的。那產牛乳的牛原是突厥國進貢，皇上專命人養著，只給食嫩草尖，飲草葉上的露水，有專人每日里給牛洗澡順毛，如此照料下，產的牛乳方才能給妃嬪們享用。”

這皇宮之中，連一頭牛的生活都是極盡奢華的。回想起當日自己所居住的小院，所食飯菜，豈不是些泔水糟粕。蘇子卿不禁有些發笑。

“既如此金貴，我也只是區區才人，怎可享用。這又是為皇上備下的？”蘇子卿想，倘若如此，這么好的牛乳，日后可能就喝不上了。難怪這后宮的人，個個都想爬高，單是飲食制度就不一樣。

素心道：“這牛乳供應是按后宮等級的，小主這里是每日一盞，往下卻就沒有了，往上會多一些。到了賢妃娘娘、蕭淑妃娘娘和皇后娘娘那里，每日牛乳吃喝都有，用來做些點心的也有。聽聞蕭淑妃娘娘時常用牛乳沐浴，說是能使肌膚不老。”

蘇子卿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正待問些關于宮里的事情，卻聽得春回進來報：“皇后娘娘身邊的明月姑姑來了。”

蘇子卿立刻擺正了姿態，端坐椅上，收了臉上的情緒，等著宮女將明月引進來。

“奴婢明月給順才人請安，順才人金安！”明月一進屋便直接行了大禮，十分合規矩。

蘇子卿連忙叫免禮，又叫賜座。皇后身邊的掌事姑姑，說難聽點，在這皇宮里，比一個小小的才人還要得臉。更何況蘇子卿才剛進宮，并未承寵。

明月在宮中已經十多年，自然知曉輕重，并不會真的就坐了，心里卻明白，這新晉的才人很知禮數，也曉得避鋒芒。并不因為她是個宮女，就作威作福。

原來也有過新進宮的妃嬪，見她不過一介宮女，并不放在心上，拿鼻子看人的也有。這些妃嬪，最終都是因為不避鋒芒，而未能得一善終。

明月十分得體道：“奴婢奉皇后娘娘懿旨前來，恕奴婢不敢久坐耽擱，還要回去交差。多謝順小主抬愛，奴婢卻要撫了美意了。”

說著，輕輕拍了下手，外面進來一個四十多歲的內監，一個三十多歲的宮女，二人皆低著頭，十分恭敬的模樣。

看服制，蘇子卿心中已然明白七八分。

“這是皇后娘娘親自為小主挑的管事太監和掌事宮女，都是宮中能干的老人。皇后娘娘知道小主才進宮，必定手邊少些人手。”

明月抬眼看了看那個內監和宮女，接著道：“皇后娘娘說了，明日讓敬事房再挑選幾個可靠的宮婢過來，一并伺候小主起居生活。”

那個內監和宮女便跪在地上，行了大禮。

“奴才衛臨給順才人請安……”

“奴婢幽若給順才人請安……”

蘇子卿微微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二人，看上去并非蠢笨之輩，只是不知這二人曾經在什么地方當差，會不會是別的宮里的眼線。

她最怕自己宮里會被安插進有二心的人。不過當著明月的面，她不便詢問，只淡淡道：“都起來吧，不必拘禮。往后還勞二位幫襯。”

二人受寵若驚，沒想到新來的小主會這樣同自己說話，連連道“小主言重”，站起身來，退到一旁去了。

明月面含笑意，道：“奴婢還有一事。皇后娘娘囑托奴婢一定告訴小主，今日皇上沒過小主這邊來，實是因蕭淑妃娘娘身子不適，皇上憐惜，因此走不開。但是皇上沒有忘記小主，還請小主不要多心。明日，皇上必會來小主這邊。”

明月的聲音忽的低下來，“咱們皇上如此，足以見得對后宮各小主的疼惜和長情，并不會因為新人忘了舊人。更不會憐惜舊人，冷落新人。”

蘇子卿露出淡然自若的神情，道：“勞皇后娘娘費心，我理會得。”

“那奴婢就先告退了。”明月往后退了一步，欲走。

“姑姑請留步。”蘇子卿站起身來，緩緩道：“我同姑姑一起去謝了恩來。”

“小主折煞奴婢了，小主叫奴婢明月便是了。”明月福了福身子，道：“皇后娘娘特意交代過了，小主可后兒個早晨請安時一并謝恩。娘娘說了，本還有賞賜，但今日晚了，不便打擾小主休息，明天一早會差人送來。小主若有什么需要，只需差人到內務府周公公那里知會一聲便可。”

蘇子卿聞言，點了點頭道：“有勞姑姑跑這一趟。春回，替我送送姑姑。”

春回會意，走上前去道：“明月姑姑，請。”一邊把一對銀錁子偷偷塞到了明月手里。

明月不是遮遮掩掩的人，立即遙遙道：“奴婢多謝順小主賞賜。”一邊跟著春回出去了。

蘇子卿見二人走遠，才回過頭來看明月送來的內監和宮女。兩人都是長相標致大氣的模樣，擔當管事太監和掌事姑姑，確實無礙。

便詢問他們以往都是在哪宮當差，任的什么職位。

原來這個衛臨原本是伺候熙太妃的，因著上個月，熙太妃在普賢庵出了家，身邊只帶了進宮時的陪嫁丫鬟，因此衛臨便被皇后指派到蘇子卿這里做了管事太監。

那掌事姑姑幽若和衛臨原也是一宮的。幽若原本就是熙太妃宮里的掌事姑姑，也就一并指到了蘇子卿這里。這足以看出皇后對人是不偏不倚的，并不是隨隨便便就將什么人塞到聽雨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