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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牛首嶺(二)

  • 遠道有所懷
  • 檸檬茶打翻了
  • 3082字
  • 2020-02-11 19:13:24

轉眼卻是差不多一載光陰過。

這日,旭日初升,顧懷遠站在城樓上,看安遠鎮,街巷縱橫,世間平常事皆入眼而來。或有早起的店家收拾東西,準備開始新的一天;或有小孩子蹲在門前老樹下,拿根小木棍掘著泥巴玩;或有兩三婦人在河邊浣洗衣物,時不時閑聊幾句。

這感覺,讓她有一種回到了小時候的感覺,本來也是,在安遠鎮的一年光陰,平平淡淡,卻不乏溫情。在練兵營里,當訓練結束時,弟兄們總會邀請她去家里吃飯,剛開始,顧懷遠總是推辭不去。后來漸漸熟了,和弟兄們打成一片了,顧懷遠便也沒什么顧忌了,今天吃完這家,明天去那家吃,一天天下來,顧懷遠幾乎在鎮子里每個人家都做了一遍客。

想到這里,顧懷遠不由笑出了聲。東邊,太陽又高了些,顧懷遠伸了個懶腰,走下了城樓,該去訓練了。

今日中午,訓練剛結束,李大姐便巴巴地在門口張望著了。

“喲,李姐姐,望夫心切啊。”顧懷遠調笑著走到李大姐身旁,“喏,李大哥在那呢,你別急,他馬上來。我就不打擾你們夫妻二人了,先走了。”

“說什么呢,誰稀罕他呀。”李大姐被顧懷遠這么一調笑,臉微紅,甚至有一些“嬌羞”之態。

“誒,等等,阿顧阿顧。”李大姐突然想起了什么來,連忙追了上去,“我等的是你!”

“啊,等我?”顧懷遠沒反應過來,看了看遠處的李大哥,又看了看李大姐,低聲問道:“李大姐,這樣,李大哥不會吃醋吧?”

“嘖。”李大姐輕輕戳了一下顧懷遠的腦袋,仿佛顧懷遠在她眼里,不是什么鎮江將,只是自己的小妹妹般,“你這丫頭,腦子里凈想些什么。”

“我告訴你,你李大哥可是什么都聽我的,我說一他不敢說二,我叫他往東,他一定不敢往西!”李大姐瞥見李大哥往此處來了,故意將音量提高了幾分。

顧懷遠忍不住笑問道:“那李大哥便說三說四,往南往北去。”

“你凈會貧嘴。”李大姐又戳了顧懷遠一下。

“嘿嘿嘿,注意點哈,這可是我們堂堂的顧大人,你可擔心別犯了毆打朝廷要官的罪啊!”李大哥已經來到了她們身旁,故作嚴肅地說。

李大姐一臉嫌棄的樣子。

“李大哥李大哥,你來得正好,李大姐正急著喊你回家吃飯呢!”顧懷遠“熱心”地說道,她從別處聽來了,這夫妻倆最近在鬧變扭呢。

“誰等他呢!”李大姐白了李大哥一眼,離他遠了些。

李大哥憨憨地摸了摸頭,“你就等我。”

李大姐一直故作生氣而繃著的臉,此刻也崩不住了,撲哧一聲笑出聲來,“就你賴皮。”

夫妻二人幾日來的嫌隙,就這樣在一瞬間消除了。

顧懷遠看著,心里覺得好笑,又是無限感慨。不知,劉安仁與她阿娘是否也有這樣的日子。

“不過,我今日,是真的來找顧丫頭的。”李大姐又拉住了顧懷遠。

“啊?!找我!”顧懷遠想起了當時在李大姐家吃飯的情形,往事不堪回首啊!

……

那日,她在李家吃完飯罷,李大姐便“鄭重其事”地拿出了一個小本本,翻開一看,那本子上,記載的全是鎮子里的“優質未婚男”。

“阿顧阿顧,你看你看,這小張不錯,年紀輕輕,話少人實誠。”李大姐指著本子第一頁,那上面畫了個人像,有鼻子有眼有嘴巴。

“這第二個呢,小彭,人長得也還不錯,重點是對媳婦好!”李大姐翻到了第二頁,點了點那人像。顧懷遠看了一眼,也是有鼻子有眼有嘴。

“你咋知道對媳婦好的啊?”在門口曬太陽的李大哥回頭沖屋里喊道。

“這我都打聽過了,那鄰里街坊都這么說的,說他每天重活都不讓他媳婦干。”李大姐“語重心長”的說道,“阿顧,我說啊,這小彭是挺不錯的。”

“啥啥啥,你這婆娘,人都有媳婦了,你還要把他介紹給我們顧大人,這啥意思啊!”李大哥炸毛了,沖屋里吼道,起身就要走進屋來。

“你你你,曬你的太陽去,別管這么多。”李大姐將炸了毛的李大哥喊了回去,轉而又波瀾不驚地悄悄將那頁撕了下來,輕聲細語地對顧懷遠說著:“阿顧,我們再看下一位。”

這頭顧懷遠本來是在神游的,被李家夫婦那一喊一吼地給拉了回來,便也又瞅了一眼。

“李姐姐,你這人少畫了眉毛。”顧懷遠“好心”提醒。

“這,這這不打緊,我們只要知道他人不錯就好了。”李大姐尷尬地將那頁翻了過去。

“好好,人不錯人不錯。”顧懷遠此刻只在心里慶幸,好在沒讓小丁那家伙跟來,不然,他那大嘴巴一傳,指不定變成哪樣了。

“你再看看這個,小田,我打聽過了,他家里不錯,京城有人!”李大姐“苦口婆心”地說著。

“哎哎哎,你還是別在這瞎操心亂點鴛鴦譜了,我們家顧大人可是打京城來的,怎么瞧得上這些人呢。我說,這天底下都沒有配得上顧大人的人。”坐在外面曬太陽的李大哥終于聽不下去了,走進了屋,搶過李大姐手里的“鴛鴦譜”。

他匆匆翻了幾頁,嫌棄地說:“這都畫得些什么啊,我看都是一個樣,兩個眼睛一張嘴巴。”

“我又不是畫給你看的。”李大姐想將那“鴛鴦譜”搶了回來。

“可是,我記得,你是給我畫過畫的。”李大哥將畫“鴛鴦譜”舉得高高的,李大姐怎么也拿不到。

“誰給你畫過畫啊。”李大姐矢口否認,卻也是不搶了。

李大哥只是笑著,卻也不辯駁。

顧懷遠坐在一旁,心想:“我就不該來,來了卻是吃了甜甜一罐蜜。”只是,不知為何,見著此甜蜜場景,她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像是,她隱約也有過像這般甜蜜時刻一樣。只是,那到底是什么呢?

李大姐看到了顧懷遠這般失神模樣,只當她為“找不到良人”而落寞,便安慰道:“阿顧,你被擔心,這上頭的人,都配不上你,能配上我們阿顧的,只能是那頂了不起的人。”

李大姐用眼神示意李大哥說幾句話,李大哥也忙說,“對對對。配得上我們顧大人的,是那啥,那詞叫啥來著,對,人中龍鳳,人中龍鳳!”

顧懷遠看著李家夫婦一唱一和,笑出了聲,“李大姐,李大哥,沒事,我沒傷心。”

“阿顧啊,若遇不到良人,嫁不出去也成,我們還舍不得你呢,我們安遠鎮的人都是你的親人。”李大姐最后一句話,讓顧懷遠頗為感動。

可是感動歸感動,那日在李家發生的“相親”事不知怎的傳了出去,營里弟兄都拿此事來笑顧懷遠,張大嬸劉大媽這些“媒婆”更是見著顧懷遠就熱心地為她介紹“對象”,就連那向來誠心禮佛不問世事的錢參軍夫人還托錢參軍來“說媒”,那天,顧懷遠可真正是大跌眼鏡了。

過了好長一段時間,顧懷遠才從這場“相親熱”中脫開了身。

……

顧懷遠心中只叫不好,想著理由脫身,卻找不著什么借口。

“阿顧阿顧,我跟你講,你李姐姐我幫你又物色了一個對象,這回這個與之前的都不同,包你滿意。”李大姐這模樣像極了那些賣狗皮膏藥的江湖騙子。

“啊?!李姐姐,我今天中午好想還有些事。”顧懷遠摸了摸后脖,望向了李大哥,可那李大哥卻遲遲領悟不了她的意思。

“不不不,阿顧,今天這個真的很好,不是我們鎮里的人,嘖嘖嘖,那公子是長得真俊,我看了都不好意思同他多說話。

要不是想著我們家阿顧,我怎么會把他請到家里來吃飯呢。”

“哈!”顧懷遠和李大哥同時震驚!

“你還把人家請到家里來了?”李大哥一臉復雜表情。

顧懷遠狠狠嘆了口氣。

“這,這可不嘛。”李大姐聲音弱了下去,她也覺得自己這般做法確實有點不妥了。

“算了罷,算了罷,李姐姐,我就同你去看看吧。”顧懷遠松口了,“但是,李姐姐,你以后可別打什么歪主意了哈!”她叮囑道。

“好好好。”李大姐連聲應道。

“嘿,我倒要看看是哪個小子,也能讓你不好意思了。”李大哥忿忿地看了李大姐一眼,那聲音里,滿是醋味。

李大姐安撫他道:“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都已經嫁給你了,還能怎么樣?你醋什么。”

這句話把李大哥嗆得半死,可李大哥嘴拙,也想不出如何回懟,只得憋著一口氣吐不出咽不下。

“李姐姐,你就別再欺負李大哥了。”顧懷遠走在前頭,替李大哥說了句公道話。

李大姐也不吱聲了。

入了李家院子,便見著了屋里頭站著一個著茶白色長袍的男子,負手背對著他們,那身姿,遠處看去,卻同亭亭玉樹般。

“我的個天哪,這是打哪來的矜貴公子啊?”李大哥止住了腳步,整了整起皺的衣服。

顧懷遠心里咯噔一下,慢慢走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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