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曄牽著顧懷遠，過往路人，皆是成雙成對的甜蜜人兒。在這來來往往的人群里，顧曄覺得，他們看起來也像是一對普通的戀人。要是，這不是看起來像是該多好啊。

顧懷遠看著身旁的顧尹，他小心翼翼地牽著她的手，一步一步往前走著。她竟莫名覺得有些心動，或許是腦袋暈暈乎乎的，剛才喝多了吧。

“顧尹，我要吃冰糖葫蘆。”顧懷遠在賣冰糖葫蘆的人前停下了，伸手摘了一串冰糖葫蘆下來。借著酒勁，她語氣中有些裝瘋賣傻。她以為，這樣，或多或少，兩人間不會太尷尬。自己，也不會想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了。

“好。”顧曄應了，替她付了錢。

“這糖葫蘆串真是好吃啊，顧尹，你要不要去買一串。”顧懷遠將手中糖葫蘆串晃了晃。

誰知，顧尹竟彎下身來，徑直從她手中的糖葫蘆串上銜了一顆下來。此時，顧尹的臉靠得近，顧懷遠都能聞到他呼吸中帶出來的酒香。

顧懷遠看著這幕，目瞪口呆，顧尹真是個十足的無賴，她想。“顧……”顧懷遠看著顧尹銜著那顆糖葫蘆，正張口想要說些什么。

卻又見顧尹又是彎下腰來，靠近了她，然后…顧懷遠腦中便是一片空白了，只覺得周圍嗡嗡作響。懵懵懂懂間，她感覺到了顧尹鼻息的溫熱，以及嘴中被塞了些什么。

顧尹這個混蛋，竟然，竟然將那顆糖葫蘆又塞回了她嘴中。

顧懷遠一把將顧尹推開了，吐出了嘴中的糖葫蘆，將它扔在地上，跑進了人群中。

顧曄看著消失在人群中的少女，愣了片刻，隨即追了上去。

“你看看你，再看看人家。”周圍看到這一幕的姑娘甲，推了一把身旁的人。

公子乙直呼冤枉，“要是我大庭廣眾之下這么做，你還不得和我鬧掰了。”

“也是。”姑娘甲覺得有幾分道理，“但是，這樣真的好浪漫啊。”姑娘甲滿眼都是星星，不知道又在幻想些什么了。

“唉……”公子乙無奈搖頭。

顧懷遠一直跑著，心跳得飛快，可不知為何腦子里浮現的全都是顧尹，

“姑娘，可愿與我同撐一把傘”

“我以列祖列宗名義起誓，一生只愛阿遠一人。”

“阿遠妹妹，這回你可要抓緊我了。”

“阿遠妹妹，我又替你擋了一刀，你可要為我負責了。”

“阿遠妹妹，你真好。”

“阿遠，我把我的死穴告訴你吧。”

……

從初遇到現在，那個雨中撐傘來見他的顧尹，那個潑皮耍賴的顧尹，那個滿嘴跑火車的顧尹，那個愿意替她擋刀的顧尹……顧懷遠以為，顧尹就像圍繞在自己身邊的一團迷霧，她看不透他，可卻永遠也走不出來了。

大約，是有些心動了吧，顧懷遠想。

“阿遠——”此時，身后有人喊著她的名字。

顧懷遠正走到橋上，轉身一看，在人群之中，卻是一眼便看到了那滿臉笑意的顧尹。

顧曄同樣也是看著那站在橋上的少女。

橋畔楊柳，風起枝揚，似乎所有都醉在了今夜中。

燈火照亮長街十里路，橋下流水倒影出了兩岸的燈火通明，天上的一輪明月也不知跌落到哪處燈火處去了。

“阿遠，別再跑了，我都快追不上你了。”顧曄走上了橋頭，語氣中還微帶些喘息。

他雙手撐在橋旁的欄桿上，這個姿勢便像是把顧懷遠圈在了懷中。

顧懷遠抬頭看著他，顧尹眼中滿是寵溺，顧懷遠覺得自己就要溺死在這一汪深情中了。

顧懷遠沉默良久。

“顧尹，我不跑了。”顧懷遠回應道，簡單一句話，天知道顧懷遠心里是做了多少掙扎，耗了多大的勇氣，才決定說出口來的。

好巧啊，在顧懷遠開口時，砰的一聲，卻是滿天煙花開放，如星雨般，吹落紛飛。

顧曄看著顧懷遠張口似乎在說些什么，落入耳中的卻只有滿天煙花綻放聲。

顧懷遠以為顧尹聽到了，臉上微紅，心跳得飛快，她一動不動地看著顧尹，大氣都不敢出，等著顧尹的回話。

兩人相望無言，唯余滿天星光與煙雨。

這場煙花開得真久啊，久到顧懷遠已經想好了一輩子的事，久到顧曄已經做出了一個關乎一生的重要決定。

待到煙火停了，顧曄便開口了，“阿遠。”他的聲音有些發顫。

“你忘了我好不好，忘了在丹水發生的一切，我們就當從來沒有認識過。”

為什么？顧尹話一出，顧懷遠只覺得心頭被人狠狠剜了一刀，鮮血淋漓。

她只覺得鼻子、眼睛發酸，“顧尹，你果真是見一個愛一個。”

她想哭，可是她不能哭。那樣多沒面子啊，人家不過是突然起了玩心，自己卻竟然差點當了真，真可笑。

顧懷遠將頭轉向別處去了，不看顧尹。

顧曄雙手撫上顧懷遠的臉頰，將她的臉轉向了自己這邊，深情凝視著她。那雙眸子似乎有著一種魔力般，將顧懷遠吸扯了進去，如同置身漩渦之中，顧懷遠想要脫身卻不能。

“阿遠，對不起。我很喜歡你，喜歡得不得了。想要同你長長久久。想要你永遠記得我。可是……”顧曄哽咽了一下，他沒想到自己也會有感到如此難受的時候，眼淚不知何時從他眼中流了下來。

顧懷遠只聽得顧尹在同她說著對不起，她只覺得一種感情錯付了的難受，顧尹還在繼續說著什么，明明一字一句都落入了她耳中，可她卻什么都理解不了，甚至有些開始恍惚了。

迷迷糊糊間，她見顧尹臉上竟然掛了淚，他這么個潑皮耍賴的人，竟然還會哭呢。顧懷遠有些心軟了，伸手想要替他去擦淚，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半分。

她突然明白過來了顧尹此刻在做什么，她想要掙脫出來，卻掙扎不了半分，憑什么，憑什么你顧尹說要喜歡我便喜歡我，說要我忘了你便讓我忘了你……

顧懷遠心里滿是難受，淚水浸滿了雙眼。

“阿遠，忘了我吧，忘了這一切。”顧曄望著顧懷遠婆娑淚眼，說出了最后一句話。

他的聲音像一陣風，便是在這風中，顧懷遠的記憶被一絲一絲，一點一點的抽去，跌入了無盡黑暗中。

若有的人的相逢注定是場悲劇，那便不如不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