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6.當前形勢
- 熊孩子的八十年代
- 干鉤
- 2468字
- 2019-08-24 18:41:21
回村的路上李雄海回憶了一下,他現在好像住的是生產隊留下的倉庫,而且還不是自己住,是跟村里一個老鰥夫和一個腦袋缺根筋的憨漢子合住。
這時期最困擾他的不是住宿,而是吃飯,正所謂半大小子吃垮老子,他正是青春期長身體的時候,對能量需求很大,每天吃飽飯都是難題。
在這方面他必須得感謝村長李福海,這是個能人,前兩年大包干席卷全國后,琴城各生產隊也開始包產到戶、各管各家,像丁家村等另外三個村子就是這樣。
李山屯卻并非如此,李福海考慮到村里有孤兒有寡母有傻人有殘疾,便搞了個一村兩制:他把村里木船漁網、灘涂地和農田分成兩部分,愿意包產到戶自家干的那就分家伙什自己干,不愿意的可以繼續留在大集體里。
李福海自己家是留在大集體里,起初留下的挺多,大集體有保障,雖然富不了但也餓不著。
逐漸的大包干開始發威,或者說汗水不會欺騙苦勞力,包產到家的戶沒白沒黑的干,很快日子就好過了。
大集體的生產積極性太低,而且還有孩子老人在,干活時候他們不能干,吃飯時候他們很能吃,這樣留在大集體的人家越來越少,時至今日已經沒什么勞力了,就剩下好幾張嘴。
其中,李雄海和李抗洪這兩張嘴都在里面。
李抗洪不是孤兒,卻比孤兒好不了多少,他父親李福金有毛病,一干活便容易頭暈,平時總是躺在家里,村里人都說他是懶漢裝病混大集體的口糧,為此他母親跟他父親離了婚。
當時漁家醫療條件不行,其實李福金真的有病,他有高血壓,晚年中風就是這病的鍋,只是漁民吃海鮮多很少得高血壓,現在了解這病的人更少。
李抗洪頭腦簡單,他什么也不想,就美滋滋的品嘗著高粱飴:“海哥,這高粱飴咋這么好吃呢?香甜香甜的,以后我下學能掙工分掙錢了,我天天吃高粱飴,一天吃、吃一百塊。”
“行,使勁吃,到時候墓志銘我給你寫,公元1974年生于李山屯,兩歲說話,三歲走路,八歲上學,后嗜吃糖,因糖尿病卒于1987年。”李雄海隨口說道。
李抗洪問道:“你說什么?我怎么聽不懂?”
李雄海在惆悵吃飯問題,沒心思給他解釋,便直截了當的說道:“洪哥兒啊,咱倆得成熟起來了,得想辦法賺錢啊。”
作為一名時代先知,以后發財的路子不要太多。
簡單點,他先投機倒把賺點錢在村里買房子,兩千年以前漁村這些老房子壓根不值錢,到手之后再等兩年,兩千年以后琴城的開發就會抵達他們這邊,到時候一套房子轉手就是一套樓房加幾萬塊現金。
有了這錢立馬去美國買微軟和蘋果的股票,再等幾年二馬入局,騰訊會率先上市,然后再買騰訊股票,阿里上市買阿里股票。
在此期間可以買買NBA、歐冠、世界杯,他雖然不是什么鐵桿球迷,但這幾個世界頂級體育賽事中的黑馬事件還是都有印象的,到時候用這個賺點外快。
其他至于97亞洲金融危機、08股災、比特幣等等,這些更得參與,不過需要專業人才的輔助。
總而言之,只要給他時間,只要給他第一桶金,他下半輩子肯定是大富大貴。
但這都是下半輩子的事,他現在才小學五年級,還是個黑泥鰍似的漁娃子,當前最愁的是晚上怎么能吃一頓飽飯,所以現在考慮什么股災什么比特幣都太早了。
李總是個有分寸的人,起碼在上大學之前他不會去瞎幾把秀操作,甚至他都給自己想好少年時代的座右銘了:猥瑣發育別浪,成熟穩重不狂。
九十年代是個遍地黃金的時代,李雄海不需要刻意去尋找黃金,他需要的是面對黃金時候依然能保持冷靜,能有自制力。
有些黃金有毒,有些黃金藏刀,一個不好挖金人就要被金礦給埋了。
他在遠望未來,李抗洪活在當下:“走啊,海哥,你怎么停下了?咱們趕緊去找隊長大伯,讓他給咱派任務、賺工分。”
李雄海道:“知道了,走。”
半島地區的海邊多有小山丘,從李山屯這名字也能看出來村子跟小山有關系,實際上他們村就是分布在高低起伏的小土丘上。
李金福家在山丘最下面,他們走近后還沒到門口,先聽見院子里有婦女的喊聲:“你看你看,妮子處個對象連個花布衣裳都沒有,你這個生產隊長怎么干的?整天的太陽沒出門你先出門、月亮不進門你不進門,吃這么些苦、受這么多累,家里不還是窮?”
“你別光悶著抽煙,你看你看,你又是黨員又是生產隊長,還抽煙袋鍋呢,村里好幾戶人家都抽帶把的了,你不嫌丟人?”
一個男中音緩緩響起:“抽煙解個乏而已,還抽出高低貴賤來了?”
婦女道:“行行行,你會說你會說就你最會說,我說一句你有十句等著我了是不?那我不說了,你想辦法去賺錢,給妮子賺花布,你去你去,別光會說。”
男中音:“草!”
婦女聲調頓時拔高了:“李福海你說你還罵人,你個黨員你還罵人哩,你罵你婆娘算什么本事?你去罵李福金那個懶驢、你去罵木楞子,你讓他們趕緊上工。要不然你也別去上工了,咱家也從大集體里撤出來!”
男中音不悅了:“行了別逼逼叨叨的了,我不知道你心思?你不就想咱家單干嗎?咱家單干日子好過,可大金爺倆、木楞子、小海他們怎么辦?都是沒出五服的爺們呀,你把他們擇出來不是要逼他們死嗎?特別是小海,小海爸走的時候我對著海神娘娘發過誓的,一定把小海養大。”
婦女道:“那、那接濟接濟他們,號召全村接濟他們,小海自己一個娃是不好過,咱把小海領過來,其他人不是孩子了,讓他們自己過活去。”
男中音道:“那不成,這算什么?困難面前當逃兵!我是黨員也是軍人,絕不能當逃兵。我看雨快停了,你把鋤頭給我清清,下雨長草,我去收拾收拾。”
婦女不情愿道:“收拾什么?下著雨誰家還有人去干活?就你瞎積極,積極也積極不來一分錢,家里還是窮。”
男中音不滿:“你看看你覺悟,小平同志去年會見美利堅商人的時候說了嘛,組織上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先富帶動后富,然后實現共同富裕。咱們不著急,讓村里人先富起來,咱家后面再富……”
后面響起腳步聲和清理鋤頭聲,李雄海拉了李抗洪一把低聲道:“走。”
李抗洪垂頭喪氣的跟在他身后。
隔著村長家海草房遠了,他問道:“海哥,先富帶動后富,誰來帶動咱?咱啥時候能富呀?”
李雄海道:“沒外人來帶,你跟著我就行了,我帶你富。”
李抗洪更是垂頭喪氣,他摸出那塊窩窩頭說道:“你比我還窮咧,我好歹有這個,你連這個也沒有,喏,海哥,給你吃。”
李雄海摁住道:“不吃,這是咱們晚飯。”
李抗洪快哭了:“晚上就兩口窩頭啊?那不又得餓肚皮睡?”
李雄海道:“餓不著,你跟著我就行了,看我給你變魔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