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恩掀開布簾，看見沿路有個行乞的孩童，與她年歲相差無幾，身上穿著破舊的布衣，一張小臉餓得蠟黃，身邊跪躺著一個枯瘦的老人，雙眼渾濁，喘著粗氣，像是行尸走肉。

他們跟前的碗中卻一個銅板也沒有。

“停車！”

李恩大喊一聲，馬車應聲停下，她跳下馬車走到乞丐面前，將手中的糕點放在他的碗中。

小乞丐一看，連忙拿了起來，狼吞虎咽了幾口，卻猛然停下，將手中捏成碎渣的糕點遞到老人的面前：“爺爺，快吃！”

后面的懷薇手中端著食盒，李恩拿過幾個，看他們干吞的樣子忙道：“別急，慢慢吃，這里還有。”

菌人忙下車：“你這是作甚！”

“他們看起來許久沒吃東西了，我……”

“我不是早就告訴你不要多管閑事！”

還沒等李恩說完，菌人便氣急敗壞的打斷。

李恩剛想辯駁，就見周圍忽然涌來了烏央央一片人。

“快看，有吃的！”

“大善人，也賞點給我們吧，我們幾天沒吃東西了！”

“對啊，求求幾位大發慈悲，給點吃的吧！”

幾個護衛連忙攔住：“兩位，快請回到馬車上吧！”

李恩第一次這種情景，難民們仿佛看到獵物的野獸般，絲毫不顧侍衛手中的劍，雙眼腥紅的盯著他們。

“快啊！”

懷薇將食盒往地上一放，彎腰抱起李恩回到車上，車夫狠狠地抽了一鞭，快馬長鳴一聲，狂嘯而去。

“我都叫你不要多管閑事！”

菌人氣息仍不穩，握著劍的手微微抖動。

“我看他可憐，想幫他。”李恩似乎還沒有緩過神來，雙眼通紅，一雙手揪著自己的裙擺，心有余悸：“我不知道他們會……”

她聲音哽咽，想極力壓住哭意，顯然是嚇壞了。

懷薇忙將她抱在懷中，輕輕拍著她的后背，可自己心臟也是狂跳，她從小跟李恩養在府中，哪里見過這種陣仗。

“你幫得了一個，幫得了所有人嗎！”

菌人端起了師叔的架子，幸好師兄走前留下了侍衛，不然他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帶著李恩脫身的。

想到師兄的叮囑，他心中又是一陣后怕，恨自己沒有當即就看出她的想法，偏偏來了這么一出，如今更是打草驚蛇了。

李恩被他吼得縮了縮脖子，眼淚更是撲哧撲哧往下落，轉頭將臉埋進懷薇懷里，嗚嗚的哭了起來。

菌人看她哭了，才發覺自己太過嚴厲，伸了伸手想道歉，卻還是放下了。

“你記住，以后不要擅自多管閑事便是。”他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師傅說過，要想幫助人，要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李恩哭得更大聲了。

菌人心道：算了，不跟她計較。

馬車行到一座客棧，如今這種光景，寒山一帶大部分客棧都關了，只剩下寥寥幾下也都是門庭寥落，小二靠在門口無精打采。

如今他們一行人把客棧都訂滿了，客棧老板自然是笑臉相迎，百依百順。

晚間，白瞿如才回來，他在外面總歸不是像在國師府一樣一身白衣飄飄，而是換了一身騎裝，頭發高高豎了起來，更顯得長身玉立，頗有幾分颯爽英姿。

像是誰家的小將軍。

晚飯時李恩悶悶的戳著碗里的飯，無精打采的。

菌人也是眼觀鼻，鼻觀心，兩個人不似平日里打打鬧鬧，誰也不理誰。

白瞿如更是一個沉悶的性子，奉行食不言寢不語。

飯畢，他將筷子整齊的擺在晚上，似有話要說。

菌人連忙端正做好，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白瞿如看向天真，天真會意，娓娓道來：“方才我與公子去了寒山寺，見寺外擺粥攤施舍難民。我打聽出寒山寺開粥棚已有七日，開始時有三個粥棚，后來寺中存糧不足，減到了兩個，昨日不知為何，又添了兩個，所以如今有四個粥棚施粥。”

菌人聽罷道：“有古怪。”

白瞿如點頭：“確實如此，且來領粥的都是年輕男女，絕無老弱幼童。”

李恩皺眉，怪不得今日在街上碰到的難民都是老人和孩子，沒有壯年。

天真又道：“公子與我拜見了方丈了塵大師，想進后山一看，卻被告知后山有妖物出沒，被官府封了，就算我們道明身份也無濟于事，把守后山的都是官府的人，全然不識國師府的人。”

這就是第二個古怪之處了，國師在夏后很有威望，夏后國無人不識國師府。

雖然自從老國師走后，白瞿如不愿參與政事，國師府就有種歸隱的味道。

可就算如此，寒山寺時皇寺，把守寒山寺后山的士兵不識國師府，可就不謂不奇怪了。

所以只可能是官府下了死命令，嚴守后山，不讓任何人進入。

護人，也護蛇。

“師兄，大不如今夜我們潛進去一探虛實？”

國師府的人都有一身好武藝，普通的士兵根本就防不住他們。

白瞿如搖頭，道：“夜晚進去太危險了，且大蛇多在夜間活動，風險太大。菌人，你明天和天真一同去官府一探虛實，我去后山看看。”

李恩左瞧瞧右瞧瞧，一句話也插不上。她默默舉起手：“那我明天干嘛呢？”

白瞿如低頭看她一眼，方才街上的騷動早已有侍衛前來稟報，她年紀尚小，很多事情都考慮不到，如今他又抽不開身……

“街上太亂，你明日就在客棧內好好休息，不要亂跑。”

說完便回房了，近日舟車勞頓，所有人臉上都是一片倦色，李恩剛剛經歷了一場驚嚇，這會子清醒得很。

她在自己房中晃著腿，把玩著長寧公主給她的香囊。

“懷薇，你明日幫我準備一套粗布衣裳，記住，要悄悄的。”

懷薇正在一邊幫她收拾行裝，聞言放下手中的行李，勸道：“小姐，國師說的對，寒山現在太亂了，你想要什么我讓人去給你買，就不要亂走了罷！”

“沒事兒！”李恩擺擺手：“我看街上的人穿的都是粗布衣裳，我們喬裝打扮，一定不會有事的，再說了，爹爹不是早派了人護著我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