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半，柳葭和張芬準時出現在趙醫生診室門口。

“來了，請坐，把報告單給我”趙醫生有些滄桑的嗓音響起。柳葭將報告單遞到他手中，“醫生，麻煩您了”，禮貌地說著。

“張芬女士，對吧？你頭感覺到眩暈感，有多久了？”醫生開口問道。

“年前因為高血壓暈倒過一次，當時過來體檢，身體都沒有問題。這樣偶爾感覺到頭暈發慌，大概有兩個多月了，偶爾一次，也沒怎么在意”張芬如實說著，“醫生，很嚴重嗎？”

趙醫生看了眼柳葭，柳葭點了點頭，然后說道，“就核磁共振檢查報告，你腦部長了一個腫瘤壓迫到視覺神經了，所以當氣血堵塞的時候，你就產生了眩暈感，繼而感覺到眼前突然一黑，模糊起來，緩上一會兒才好起來”。

張芬看著醫生呆了一會兒，出聲問道，“醫生，良性的還是惡性的？”

“確認是良性的還是惡性的，還需要繼續做進一步的化驗檢查。考慮道腫瘤有日漸長大的可能性，建議你立即住院治療”，醫生繼續說道。

“好”張芬點了點頭，她心想道，‘自己好不容易與女兒親近了些，并且她還患有抑郁癥，她可得積極配合治療，好多陪女兒幾年’。

“好，謝謝醫生，我們馬上去辦住院手續”，柳葭朝醫生說完，便同張芬一起來到了住院部。

“喂，奕程，這位張芬女士是你岳母，對吧？情況不是特別好，腦部長了一個腫瘤，我讓他們去辦理住院手續了，接下來確診是良性的還是惡性的”，趙醫生給李奕程打過去電話。

“好，我知道了，謝謝趙叔叔”，李奕程掛了電話，想著今天怎么著都得去見她一面，‘為了媽的事情，小葭她應該會見我的吧’。

半個小時過去，柳葭半好了住院手續，她感覺有些幸運，最后一間雙人病房讓她定下了。雙人病房的話，家屬也不會太多，沒那么嘈雜，張芬住起來也舒適許多。然后同張芬去附近的商場買好了住院的日用品，就只剩下回家去取衣服過來了。“媽，一會兒我們去吃完晚飯，你直接回這里，我回家取上衣服就過來”，柳葭一邊燒著熱水，一邊說著。

兩人吃完晚飯，柳葭便打車回到了住處，剛出電梯，便看到李奕程站在門口。“你怎么過來了？”柳葭有些驚訝。

“小葭，我聽說媽住院了，想著過來看看，有沒有什么需要幫忙的？”李奕程聲音柔和。

“你怎么知道的？你聽誰說的？”柳葭一邊換鞋子，一邊問道，然后似是想到了什么，‘這邊才剛剛辦好住院手續，連小玲都還沒說，他能知道的方式只有一個，是趙醫生告訴他的’，“所以，趙醫生是你幫忙安排的？還有雙人病房也是？”

李奕程點了點頭，“嗯，從小就認識趙叔叔了，就請他幫忙了。雙人病房的話，是希望媽住得舒服些，你也舒服些”。

“嗯，謝謝你了”柳葭徑直走進張芬的臥室，開始收拾衣服。待她收拾完出來的時候，看到李奕程還坐在客廳，“還有事？”

“我送你去醫院”說完起身朝著門口走著，“我們結婚了，她也是我媽，我也想盡一份力”。

柳葭沒再說話，拿著行李，跟在李奕程身后。走到門口的時候，李奕程突然轉身，伸手接過去她手上打包的衣服，“給我吧”。

一路上，柳葭坐在車上都沒說話，李奕程時不時用余光掃一掃柳葭，“小葭，對不起，你好些了嗎？”

“看路”柳葭音量提了提，然后繼續說道，“李奕程，戶口簿我帶過來了，改天找個時間去一趟民政局吧”。

聽到柳葭的話，李奕程一個猛剎車，讓柳葭的身體不禁朝前沖了沖，有些震驚，更多的是驚喜，伸手去握住柳葭的手，“小葭，你說的是真的嗎？你真的愿意跟我去領證？”

“我要是說不愿意，你會放我走嗎？”柳葭看著李奕程認真地問道。

李奕程一時有些語塞，不知道應該說放手，還是不放手。他雖然怨過她，口頭上說著因為報復她，才逼她同自己結婚，但他心底始終盼望著，兩人能在慢慢的相處中，重拾感情，然后和她攜手走過一生。她結婚前的冷靜隱忍，婚禮上含淚與陳翊道別，婚后對一切都漠然的態度，然后遭到輿論暴力后的爆發，抑郁的加重，他有些懷疑了，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錯了。如果放手讓她走，她能健康地活著的話，那他便放手吧。“如果讓你走，能讓你健康幸福地活著，那便走吧”，語氣沉重，嗓音有些嘶啞。

“李奕程，我也折騰不起了，就這樣平靜地過完一生吧”柳葭抬眼看著前方，語氣堅定，眼神卻有些空洞無物。

李奕程重新啟動車子，朝著醫院出發。柳葭看了一眼李奕程，徑直拿出手機，給陳翊回過去語音消息，“是的，我回北城了，病情好多了，你最近過得怎么樣？”

李奕程默默開著車沒有說話，看著柳葭繼續和陳翊聊了幾句，心里有些郁悶，但又不能表現出來。柳葭瞥了一眼李奕程，開口道，“是阿翊，我們還是朋友”。

聽完柳葭的話，李奕程臉上的表情沒什么變化，心里的郁悶卻一掃而空，‘她這是在跟自己解釋，讓自己不要胡思亂想的意思嗎？’“哦，叫這么親熱的朋友”。

“要是你不喜歡，我不這樣叫就是了”柳葭依舊語氣有些疏離地說著。

李奕程心里有些奇怪，明明她說了要跟自己這樣平靜地過完一生，可是話里聽不出任何漣漪，‘罷了，給她些時間吧’。

抵達醫院的時候，已經快八點了。張芬看到李奕程隨柳葭一同前來，笑了笑，“奕程也來了”。“媽，我來看看您”李奕程走到張芬身前。

這天晚上，柳葭本要留在這邊陪床的，被張芬趕回去了，理由是以后要陪床的日子可能還挺多，現在自己啥都沒問題，讓她回去休息好，養足精神。

第二天早上九點，病房里擠滿了人，柳葭一早帶著粥過來。不一會兒莫小玲和張勛明到了。繼而，安旭和劉凱也一起來了，手里拎著果籃和鮮花。李奕程進電梯的時候，在電梯口碰到了同樣拎著果籃的陳翊，主動朝他揮手示意。陳翊繞過他，徑直走進了電梯。兩人前后出了電梯，陳翊大步朝著張芬的病房走著，李奕程在身后叫住他，“陳總，對不起，我的行為確實不太光彩，還希望你能原諒我”。

陳翊轉過身，聲音不大，卻字字凌厲，“李奕程，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然后轉身繼續朝病房走去。

李奕程故意繞去吸煙區呆了會兒，“這會兒她一定是不希望自己出現的”。

眾人看到陳翊到來，都有些震驚，不知道該說些什么，這會兒柳葭主動走上前，接過他手里的果籃，語氣自然地說道，“阿翊，來了啊”。陳翊看著此刻自然喚著她名字的柳葭，也有些愕然，‘她好像又變回那個疏離而禮貌的柳葭了’，“嗯，你最近過得好嗎？”

“你們先聊著”柳葭朝著眾人道。然后看著陳翊道，“我們出去說吧”。

陳翊跟在柳葭身后，看著她瘦削的背影，來到了天臺處。柳葭率先開口，“阿翊，對不起，我欠你一個當面的‘對不起’”，她回頭看到他手上依然戴著的戒指，“還有像我郵件里所說的那樣，忘了我，以后找個好女孩”。陳翊走近柳葭，柳葭后退了兩步，靠在了欄桿上，陳翊伸手輕輕從柳葭脖子處勾出銀色的鏈子，里面掛著那個熟悉的對戒，聲音有些哽咽，“葭，讓我忘了，你能這么快就忘了我嗎？”

柳葭伸手拿過鏈子，塞進脖子里，“會的，一年不行兩年，兩年不行三年，還有幾十年的光陰”，轉身盯著他的眼睛道，“或者永遠留在心底的一隅，然后平靜地走完這生”。

說完轉身，朝著陳翊淺淺笑著，“阿翊，我們還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