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宋恒也想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答應這個女人,說說自己的故事。
可能是因為這個女人看起來很親切,特別是她的笑容,像春風拂過心梢,讓人覺得溫暖。也可能是因為宋恒自己也想找個人說說話。
當然,宋恒并沒有將所有事情都如實說出,兩世為人,他只講述了一部分,關于另一個時空自己的經(jīng)歷,在某些事上面融合這一世,淡淡地講述了一下。
比如,在另一個時空尋找自己的父母,在這個世界變成了尋找自己的母親。
一直說到學校里面,宋恒就沒有繼續(xù)說了,雖然有想講述的沖動,但關于宋筠的任何事,他都沒有暴露。
“你以前的日子,一定不好過吧?”女人看著宋恒眼鏡下的臉,有些心痛地說道。
對于任何一個人來說,從小就沒有母親陪伴在身邊,所遭遇的事情其實很多人都沒法想象。
特別是年齡小的時候,大家都不懂事,也許一句不經(jīng)意的話就會刺痛到心里。
在這樣的情況下,要么變得內向自卑,要么就是另一個極端,又或者會養(yǎng)成很多小毛病,比如偷東西、嫉妒、心理不正常等等,能夠像正常人一樣的,少之又少。
“其實也還好。”宋恒輕輕笑道,“我爸雖然平時都是一個表情,對我也很嚴苛,但我知道他對我其實很好,很多時候他都想把我缺失的彌補給我,只是,可能是因為父子吧,男人之間的感情總是不好交流,所以我們之間像是有一層隔閡——后來,我爸想了一個辦法,他給我寫信,所有他想說的話都寫在信里,然后我也回信,就這樣,我們感情也慢慢好了起來。”
“你爸爸挺聰明的。”女人笑著說道,“那他沒有給你找過后媽嗎?”
“沒有。”宋恒自豪地說道,“這也是我覺得他最偉大的一點。”
女人點點頭,表示贊同。
二十年來為了自己的孩子,沒有尋找新的伴侶,這是很難做到的。
并不是說,所有的后媽都像電視劇里面那樣是個潑婦、小人,也會有對孩子好的,也會有視如己出的,但是對于孩子而言,始終會有一層隔閡存在。
小時候也許這種隔閡不會產(chǎn)生什么影響,等長大了,特別是青春期的時候,影響會非常大。
“那你覺得你的母親會是誰呢?有沒有可能像電視劇里那樣,多年以后,你母親作為歸國華僑或者華人首富來找你?”
宋恒原本有些淡淡的愁緒,但是被她這話給逗樂了,笑道:“那為什么不會是一個普通民工呢?就我爸那樣,整天胡子拉碴的,糟蹋得不行,能找到什么老婆?我估計當年他們不在一起就是感情問題。”
“所以你恨你母親嗎?”
“恨?”宋恒微微一愣,輕輕嘆口氣,“沒有恨吧,只是覺得心里有些委屈。不管是因為什么原因,就這么拋下我和我爸——讓我也太憋屈了些,你要說孩子長得不好看吧,那說得過去,可其實吧,我也不難看,你別看我現(xiàn)在這樣,其實我底子很好的,小時候也特別好看,就是想低調一點。”
“因為委屈,所以你才去找她?”女人問道。
“一開始想去找她,其實就是想問一句,當初為什么不辭而別。但是到了后面,我就覺得,該是她來找我。是她主動把我丟下的,又要我主動去找她,這對我來說也太不公平了吧?”宋恒說道。
說著說著,他突然笑了起來,說道:“我甚至想過這么一個畫面。她來找我,我也不會理她。她要給我開支票,我就把支票撕了扔她臉上,然后哭著喊著叫著我要的是你的錢嗎?我要的是你的愛!你把我拋棄這么多年就想用這么點錢把我收買了嗎?等到她開出第二張支票或者把名下所有財產(chǎn)都轉移給我的時候,我才勉強接受。然后又假裝被她做的一桌子飯菜或者買回來的一件衣服一雙鞋給感動,抱著她哭著喊著說這么多年你到底去哪兒了?我想死你了。”
“你這想法挺有意思的。”女人說道。
“其實就是無聊的時候幻想吧,可能,我自己心里也是期待能和她相見,嘴上說的不想見面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宋恒自嘲地笑了笑。
“如果能找到她,你覺得你和她見面的時候會怎么樣?”
“見面嗎?”宋恒喃喃了一下,而后搖搖頭,說道:“還是等這一天到了再說吧。”
現(xiàn)在自己進入了妹妹的生活,和她見面應該不遠了吧?
女人還想說什么,結果這個時候宋恒電話響了。
宋恒看了看電話,對女人歉意地笑了笑:“抱歉,我有事要先走了。”
“沒關系。”女人笑著搖頭,“今天和你聊得挺開心的,如果以后有人在江海欺負你,你可以說你認識詹凝。”
“那是不是還得留張名片?方便打電話?”宋恒開玩笑說道。
女人認真地說道:“這個名字,比電話更有用。”
宋恒沒有在意,笑了笑,轉身離開這個眺望臺。
注視著宋恒離去,女人眼眶突然紅了,然后大顆大顆眼淚順著臉頰滑落,她努力睜大眼睛看著宋恒的背影,可是什么都看不到。
剛才雍容華貴的她,現(xiàn)在哭得泣不成聲。
“他還沒走遠呢?”又一個女人走了過來,挽住她的肩膀說道。
“我都敢來見他了,還有什么好怕的?”詹凝哽咽道。
“是啊,你都敢去見他了,沒什么好怕的。”
詹凝用手背擦了一把眼淚,說道:“你知道他剛剛說了什么嗎?他心里委屈!他一覺得委屈,我就難受,如果我當初足夠堅持,他就不會這樣了。”
“你當初要是堅持了,也不會做到現(xiàn)在這樣。”
良久,她心情平復了些,說道:“最近他好像也受到了不少委屈。”
“我在處理著呢。”
“是誰在欺負他?”她問道。
“天娛的吧,不過華藝目前還護著他呢,不用你出手。”
“天娛是嗎?”她臉上的表情突然凌厲了起來,“既然敢欺負他,那天娛就沒必要繼續(xù)做下去了。”
女人一陣無言,最后才辯解了一句:“出手太狠會害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