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為期三天，似乎榨干了所有高一學子的腦汁，就算是平時不上心學的，考試期間也得動腦筋想想別的法子。15號周天早上考完最后一科，余下半天時間供大家調養生息，楊青彤煞白著臉出了考場，有氣無力地等在車棚。秦雙的考場在B教，離校門遠些，她們提前約好考完在車棚見。

“等你同桌呢？”周霈拿著文具袋走過來問。

楊青彤緩緩點了點頭。

“考砸了？”

“還行吧。”她打了個哈欠，“昨晚臨陣磨槍來著，三點多才睡。”

“考試沒睡過去？”

“沒有，倒是差點沒把我憋死。”她說到這兒有點不好意思，自己早上喝了一大杯咖啡，考到一半就想上廁所了。

“下午什么都別想，回家好好睡一覺。”

“唉，明早還得上課，太沒人性了。我們都和魯迅先生一樣，吃的是草，擠的是奶，是血，是智慧的結晶。”

“還有勁兒貧嘴，我看還是沒把你累到頭，應該再加考幾場。你和秦雙有活動？”

“我們約好喝奶茶，你要不要一塊回個血？”

“我喝不慣，還是回去追漫補血吧，明兒見。”周霈指了指車棚最尾處，抬腳去取車。

卸去考試的思想負擔，緊繃的神經松懈下來，楊青彤此刻已經顧不上關心自己能考多少名，除了喝奶茶，只想倒頭睡他個天荒地老。

“喂！”平地炸雷，她被這大嗓門吼的一個激靈。

“你是不是有病。”

“睡這兒阻塞交通啊你。別等了，秦雙被郝老師留下來了，叫你先走。”于仁超來傳遞消息。

“好吧，謝了，拜拜。”

“你家有直達的公交吧。你把車子借我唄，明天我給你停好。”

“干嘛，你怎么不搭公車，我家那趟超級難等，超級超級難等。”

“我去趟郵政，坐公交反而繞遠了。”于仁超扮出可憐相。

“給你騎我的吧。”周霈的聲音從兩人背后響起，顯然是聽到了他們的談話。

“也行，那你咋回去？”

周霈把車子停在原地，按了按后轱轆：“倒趟車唄，反正我不趕時間。”

楊青彤聽見周霈還要倒趟車，趕緊說：“算了算了，你騎我的吧，我疲勞駕駛危險。”

“那這樣吧，你把車給超人，我載你回去。”

于仁超對班長的方案豎了個大拇指，不再和倆人寒暄，騎上女式單車揚長而去。

“一路上坡的。”楊青彤不好意思麻煩周霈，可是想到她家那趟難等人多的公交，不禁皺了皺眉。

“又不是頭一次，上車吧。”

從學校到楊青彤家小區，按她日常車速再加上抄近路，大概要半個小時。快到近路的岔口時，她探了探身子，想指路的話繞到嘴邊又被生生咽下。一是小路不大平坦，周霈載著自己估計難騎；二是私心里她想多兜會兒風，走大路的話會多一刻鐘呢。

周霈好似覺察到她的欲言又止，回過頭問：“怎么了？沒走錯吧。”

“誰剛還說又不是頭一次，現在反過來問我路。”

“上次也是走的這條，不過我有幾次看見你拐到別的路口。”

楊青彤怕被看穿，趕忙打岔：“你一會兒要是覺得車子突然變輕，務必趕緊剎車，那肯定是我瞌睡的掉下去了。”

“那你最好提前報告一聲，你太瘦，帶個人跟不帶沒啥區別。”

“是嗎？”楊青彤眼珠一轉，突然笑著跳下車。

周霈剎住閘，用腳撐地：“你太輕這事我絕對沒說謊，只是你這掉的也太夸張了吧。”

“走會兒吧，前面大上坡。”楊青彤把書包放進車筐里，從車把上取過手提紙袋，取出其中一杯，“你真不喝？”

“不喝，那瓶你也帶走，一會兒別忘了。”

“怪不好意思的，畢竟是你付的錢。”

“不用客氣，反正第二杯半價。”

“一個人喝兩杯就喪失第二杯半價的意義了，你嘗一下嘛，真的超好喝！”楊青彤取出另外一杯，利落地扎上吸管，不由分說戳到周霈嘴里。

周霈騰出一只手接過，咕嘟咕嘟喝了幾口：“你們女生都愛喝這個？”

“不是我們女生，超人也愛！潘安和卷卷也OK，你應該反思為什么你不喜歡。天啊，這世上居然有人不喜歡奶茶這種快樂水。”

“好吧，我深刻檢討，但是真的喝不慣啊，太甜膩了。”周霈皺了皺眉，把杯子舉過眼前考究一番。

“沒錯，甜膩，這就是快樂的味道。”楊青彤腮幫子一鼓一鼓。

“考的還好吧？”周霈問。

“說不來，感覺滑出去倒不至于，但是也好不到哪兒去。”

“難度是挺大的，我答得也不順。”

“真的？”楊青彤眼睛一亮，“學習好算天賦嗎？”

“天才也得刷題，五三點撥試題調研，沒得跑。”

“我覺得你就是那種不做題，看漫畫，還考前十的人。就是那種說著‘難度是挺大的，我答得也不順’，結果100分考98，丟個兩分來證明自己真的不順。”

“我怎么覺得你巴拉巴拉是在罵我呢。”

楊青彤咬著吸管笑：“也許吧。”

“我也做題，而且量不小，只是不大做無用功，光在吃不透的知識點上下功夫。看漫畫，這倒是真喜歡，非要和學習扯上關系，勉強算是勞逸結合換換腦子，其實追番挺費神兒的，有時候看上隱就想多看幾話，一點也不想看書。自己把握好度吧，最起碼我從來不在上課時候看，在數學課上偷偷看娛樂雜志的某人是不是該自省下？”他說到這里斜著眼睛看她，“至于你說的考前十，這次考試不出意外應該不會出前十，但我保證肯定考不了九十八。”

楊青彤會心一笑，這番話并沒有讓她覺得身旁人狂妄自大，也沒有因為他揶揄自己偷看雜志而惱火，反而覺得特別貼心。這是一種朋友間的真心，沒有掩藏。

“不高興了？”周霈看她半天沒說話，問道。

“我好像沒那么擔心月考了，反而想沉下心，好好斟酌下一階段的學習計劃。”

“不愧是猴兒精。”

“啥？”

周霈哈哈笑了兩聲：“超人有次說你不愧屬猴，猴兒精猴兒精的。”

“切，我明明是猴可愛。”她沉吟半晌，復又開口，“認識新朋友真好，好像開始了全新的生活。”

“是啊，明明性格差很大，卻像配套的齒輪，在不同的部位卡得嚴絲合縫。”男生發表周氏齒輪說。

“那希望我們這套齒輪永遠能這樣和諧的運作。”

“這誰說得來，才高一哎，人際交往的路還遠的很。也許以后你卡到別的位置，依然可以靈活運轉，甚至說轉的更好。只要明白大家能配成一套就行了。”

“秦雙也說過類似的話。她說最不靠譜的就是以后了，明天是以后，明年是以后，二三十年后也是以后。只要確定明天我倆還是同桌，確定明早仍然能一起吃飯，就夠了。”

“那你呢？”

“我還是比較容易想以后，而且是那種二三十年甚至五六十年后的以后。想到也許有一天熟悉的人難重逢，親密的關系難相繼，就覺得很慘。”

“所以不是更應該去珍惜當下嗎，享受每一個經歷著以及馬上要經歷的時刻。”周霈說到這兒又笑出聲，“咱倆好像在開辯論會。”

楊青彤也低頭笑著，在這一刻她覺得“當下”是多么美好的兩個字。當下有考完試的輕松，有順車走的愜意，有甜甜水的快樂。路邊賣的山楂果紅瑪瑙一般，風把枝頭的芙蓉花吹的長了翅膀，秋日里正午的太陽，麻煩你再曬得暖和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