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了很長的一覺，醒來時，天邊剛泛白。她遣散了殿里的人，換了衣服，去找顧北。

顧北問她：你想好了嗎？

她說：想好了。

于是顧北說：準。

當天下午，顧北頒了一道詔書：秦家之女，自冊立以來，尚無失德。因病薨逝，朕心深為痛悼，厚葬于冰宮之內，待朕百年后，合葬皇陵。

于是舉國同哀，顧北命皇宮之內只出不進，為皇后厚葬。

付云霄來找顧北的時候，顧北坐在龍椅上，看著面前的詔書發呆。

付云霄問：怎么放她走了。

顧北沒什么表情，好像他的靈魂也跟著她離開了皇宮，聽到付云霄問他，他扯了扯嘴角，想笑，又笑不出來，就放棄了，他說：她的心從未在這。

付云霄說：你后悔嗎。

顧北抬起頭來，看著眼前寬闊的皇宮之景，從這椅子上，他能看到重重宮墻的盡頭，直到那道厚厚的宮門。他有些茫然，這位置是他一直想要的，可是如今，他覺得哪里不一樣了。

付云霄見顧北不再說話，轉身就要回去。剛跨過高高的門檻，她聽見了顧北的聲音，淡淡的，像是他在自言自語，他說：我后悔了。

付云霄沒有回頭，沿著抬頭也望不到邊的宮墻一直走，她知道，顧北被困在了這兒，他得到了皇位，心卻跟著秦淺走了，她自己也是，又或者，她一開始就沒有心。只是她和顧北都做了一件事，他們沒有告訴秦淺，那天顧北與她爭吵，在最后，顧北告訴她：顧漠早就想要走，他想帶秦淺走，他寫了封信給我，說要隱退。可是我愛秦淺，不比他晚，是秦淺一直都看不到我。顧北又問：云霄，我該怎么辦。

這是顧北第一次問自己，她卻被難住了。

門外的秦淺沒聽到顧北的表白就暈倒了，她和顧北都選擇了沉默，有些事，他們都說不準結果，那就不必說了。

付云霄走著走著，突然哼起了曲子。身旁的侍女瑩碧披了件披風在她的身上，付云霄的聲音有些低，她聽不清付云霄在唱什么，只是聽起來像是蘇州城的小調。她聽著，想起已故的皇后娘娘好像就是蘇州人，她在心里嘆了口氣，皇后娘娘待人溫和，可也未看到今年的雪。

付云霄哼著，天上突然下起了雪，這場雪遲了兩個月，終于落了下來。

付云霄踩著雪，快走到宮墻的盡頭，雪一直下著，宮道上還回蕩著那支小調，小調的旋律不復雜，可是有一句詞，瑩碧聽見皇貴妃重復哼了好幾遍，她默默跟在付云霄身后走，在踏進厚厚的殿門的那一刻，她才終于聽了清楚，她在說，姑娘是否等到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