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一大早，姜茶茶出現在食堂后門，盯上補給運輸車。

她特意打扮得十分低調，還借了食堂工作人員的工作服。忙碌搬運期間，是絕對不會有人注意到她的。

她的行動計劃是等進去確定菜單后，再把廚房里的廚具都打包帶走，秉承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的道理，讓午飯落空，算是給顧南風小懲大誡。

不過想象很美好，現實讓人很煩惱。

徐標清亮地喚出她的名字：“姜茶茶同學，早啊！”

姜茶茶心一涼，還是硬著頭皮送上微笑：“咦，這不是給小費的小哥哥嗎？這么巧，你怎么在這里啊？”

徐標走上前，明知故問：“我在這里很奇怪嗎？”

姜茶茶抿唇笑。

“確實很奇怪。”徐標自問自答，“這里是食堂后勤的地方，按理說，我們學生都不敢出現在這里。最重要的是你，”他將她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還這身打扮。”

姜茶茶轉動眼珠子，趕緊說道：“我……我來這里當義工啊！平時陳叔他們那么忙，經常忙不過來，你說是吧？”

徐標微笑。

和他對視兩秒，姜茶茶索性把自己的廚師帽扯了下來，這謊話扯得不甚尷尬：“是顧南風派你來的對吧？”

徐標頗為滿意地點頭：“原來你早就把我們的關系理清楚了。”

姜茶茶聳肩哼笑：“這關系很難理清嗎？”

徐標也笑：“那你也應該理清顧南風這個人呀，他一個大集團公子，翩翩校草，突然管起食堂來，你想會是他一時心血來潮嗎？”

姜茶茶看他指指天空，笑容意味深長。

徐標繼續說道：“所謂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看姜同學是一個聰明人，該知道雞蛋碰石頭是沒有勝算的，不應該在這里浪費時間。如果我是你，就不會死磕在這里，你可以試著拓展業務范圍啊！”

雖然他說話傲嬌，同某人一樣討厭，但姜茶茶不得不承認，他這話說得有道理。

她可以和顧南風斗智斗勇，但一寸光陰一寸金，浪費時間就等于浪費金錢。

姜茶茶權衡利弊，后退一步：“多謝小哥哥指點迷津，不過你也轉告那個家伙，我是不會就此認輸的，大家誰贏誰輸，各憑本事。”

徐標點頭：“我一定轉達到位。”

姜茶茶轉身走掉。

雖然徐標的建議姜茶茶在心里也早已醞釀了好久，知道遲早要執行，不過還是比想象中來得快了很多。

金小燦在辦公室里圍著姜茶茶團團轉：“時間這么緊，我們忽然轉移陣地，要選擇哪里啊？”

姜茶茶一直坐在電腦前沒說話。

金小燦瞅著她，躊躇著發表意見：“不然，今天我先收工？”

姜茶茶伸手直接把金小燦的腦袋摁在桌上：“停業一天，你知道會損失多少錢嗎？”

“我錯了。”其實也沒多少錢，不過是少一天的收入罷了。不過這對于姜茶茶來說，就是不進則退。

這時，姜茶茶的新手機響了。

姜茶茶拿過手機一看，眼睛忽然亮了起來：“新地盤，有了！”

金小燦怔了怔。

半個小時后，她們出現在T市文化館內。

金小燦盯著海洋環境學術發表會的海報，僵硬地扭頭：“老板，這就是你說的新地盤？”

姜茶茶點頭：“對呀，要不是我加了各大信息交流群，哪兒會有這么靈通的消息呢？這種學術發表會一般人很少有興趣，知道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今天這里的一百多號人，就是我們的目標客戶。”

金小燦尷尬地扯起嘴角：確實。

不過正因為如此，對海洋新聞有特殊愛好的姜茶茶做起生意來，真是擁有得天獨厚的優勢啊！

此時此刻，姜茶茶雙眼放光，像要去搬金山銀山一樣意氣風發：“走！接單去！”

文化館內安靜的氛圍，讓姜茶茶和金小燦都識趣地悄悄進行接單。

姜茶茶注意到工作人員在大展會廳里準備著發布會的工作，工作人員和嘉賓最直接的區別是，工作人員脖子上掛著的是黃牌，而嘉賓則是藍牌。

她進了洗手間，順手牽羊拿走一個工作人員的黃牌，然后跟著嘉賓進電梯。

她只要到了嘉賓休息區，挨個記下他們中午要吃的菜，就完美了！

“叮咚。”

電梯剛開門，姜茶茶就僵在了原地——是顧南風！

幾乎是本能地，姜茶茶立刻把頭低下去，努力將自己隱匿在人群中，默念隱形！

先出后進，很好，這樣她就不會被他發現了。

“哎喲，不好意思。”不想就在姜茶茶要邁出電梯的千鈞一發之際，一個心急要出電梯的大塊頭擠了一下她。

姜茶茶往一旁的電梯壁跌靠過去，失去前面的人的“屏障保護”，顧南風發現了她！

“姜茶茶？”

姜茶茶心里有一萬匹野馬奔騰而過，臉上卻只能保持平靜：“咦，這么巧。”

顧南風盯著姜茶茶脖子上工作人員的掛牌：“確實挺巧的，不當外賣員，改來這里當工作人員了。”

姜茶茶點頭微笑，邁步出電梯門：“那你忙。”

不想下一秒，顧南風抓過她的手臂就將她往電梯里推。

下一刻，電梯門關上。

剛才擁擠的電梯里此刻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姜茶茶瞪眼：“你干嗎？”

顧南風瞇眼：“這個問題應該我問你才對。我到哪兒你就到哪兒，姜茶茶，你是不是故意跟蹤我？”

“怎么可能！你想多了。”

“姜茶茶，說什么頂了虛名都是吹牛的吧。”顧南風那張讓人無法抗拒的臉逼近她，“有這個膽子告白，怎么沒膽子承認？”

姜茶茶忍不住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我是新聞系的，這里有發表會，我出現在這里很奇怪嗎？”

顧南風挑眉，忍不住笑了：“你的意思是你是出于專業，才出現在這里？姜茶茶，你是食堂里接不到單才來這里，為了賺錢而已。眼睛里只有錢的人，談什么專業？”

封閉的空間里，明亮的燈光讓姜茶茶看清了顧南風眼里的譏諷。

姜茶茶心里很不舒服，卻一時間又不知道如何反駁。

這時，電梯門再次打開。看到想要進來的幾個人紛紛錯愕地望著他們，姜茶茶心里的小惡魔飛舞起來：嗬，既然我毫無專業性可言，那就更不用和你講什么人間道義了。

她順著他推她進電梯的“壁咚”姿態，順水推舟誣陷起來：“我拜托你不要再纏著我了，我們已經分手了！”目光要堅定、痛苦、無奈！

顧南風愣住了。

“就算你費盡心機告訴我，你有多么愛我，我也不會答應你復合的！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她將聲音提高，讓所有人都聽到了！

顧南風：“你……”

“對不起，你不要再纏著我了。”姜茶茶帶著哭腔，說完推開他，沖出人群。

顧南風：……

這個臭丫頭！

……

姜茶茶腦補了一下被留下來的顧南風承受那些人異樣的眼光的畫面，得意一笑，心情頓時好了起來：既然你口口聲聲要把這告白的臟水潑到我頭上，我索性就見招拆招，再主動把你甩了！看你怎么辦！

在這種快感下，姜茶茶的接單工作也異常順利。

為了防止顧南風使壞，她特意把剩下的事情交給金小燦，自己留在館內隨時監督這里的情況。

不過事實上，姜茶茶發現自己想多了。

顧南風是發表會上安排的學生代表，她再次看到他的時候，是在發表會的臺上。

“下面有請T大海洋管理系的顧南風。”

顧南風上臺，應該是上臺前打扮過了吧，姜茶茶竟覺得他人模狗樣的，在燈光下閃著耀眼的光。

他背后放著制作的PPT，起先有些緊張，但很快就進入狀態，他攤手自信地發表演講的樣子，比起那些教授有過之而無不及。

姜茶茶有點好奇他會說出什么花來，便在角落坐下來。

不聽還好，認真聽了聽，她發現原來他也不是不學無術、純傲嬌的啊。

姜茶茶高高噘起的嘴巴一點點服氣地平復下來。

他利用自己經濟上的優勢，走遍全世界的海洋，親自拍下海洋照片當資料，還搜羅來一些在電腦上根本就找不到的海洋環境研究資料進行展示。

單這些資料他就高人一等，足見用心。

而且分析的部分他有截取一些她的理念，卻不是照單全收，而是利用自己的知識進行整理。

他很明白這種報告會容易陷入死氣沉沉、無聊的氣氛，所以說話簡單利落，并且在恰當時刻會插科打諢拋出些頑皮話。

“什么嘛，瞎嘚瑟什么，為了顯擺自己是大少爺，去過世界五大洲嗎？”

“嘁，和V國的大默克教授認識，了不起哦。”

“居然對我的報道理解得挺深刻。”

“英文講得還挺溜，玩弄倫敦口音，哼。”

……

不經意間，顧南風的目光對上暗地里喃喃自語的姜茶茶。

姜茶茶的臉驀地紅了一片，趕緊把目光轉移到一邊，慌忙起身，慌張地推開展廳室的門，差點撞上提著外賣回來的金小燦。

金小燦下意識地把身體往后縮：“老板你干嗎？偷東西了？”

姜茶茶愣了一下，回神。對啊，她慌什么？她沒偷沒搶，不過就是被那家伙看了一眼嘛！

不過顧南風的眼神，那一瞬間像無形中伸出了一只手突然捉到了她。

她被嚇了一跳，所以心臟才撲通撲通地狂跳不止吧。

姜茶茶幫金小燦拿了一些外賣，說：“你先不要進去，我們在外邊等著。”

金小燦愣愣地說好，疑惑地瞄著姜茶茶紅暈未消的臉。

發表會告一段落后，姜茶茶和金小燦把外賣遞到每個客戶手中。

末了，顧南風站在一旁，和幾個教授交談幾句后看向她們這邊。

姜茶茶從他的眼神中讀到深深的鄙夷。

她本來是不想搭理他的，他卻隔著來往的人流和幾排椅子高喊她的名字：“茶茶。”

還去掉姓氏！

……

“茶茶。”對方提高音調，還加入轉音。

姜茶茶滿臉郁悶，她意識到她如果不過去，他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她硬著頭皮走到他跟前，眼珠子都快要瞪飛出去：“你是徹底想要順著我的誣陷往上爬是吧？”

“托你的福，我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干脆不跳了。”顧南風狡猾地將姜茶茶上下打量了一遍，“仔細看看，你長得還行，我勉強接納。”

“你少說廢話，到底想干嗎？如果是想要在我的接單路上搞怪，如你所見，我已經送餐完畢，錢也早一步通過支付寶轉了。你有什么能耐盡管使出來。”姜茶茶先下手為強。

顧南風看著某人齜牙咧嘴的樣子，雙手插口袋，語氣輕松：“你想多了，我只管學校食堂的營業額，你在外邊賺多少、賠多少，和我無關。”

姜茶茶瞇眸：“哦，這樣啊！不過學校食堂的這塊肥肉，我是不會輕易放棄的。徐標沒和你說嗎？”

顧南風也淡淡一笑，頗為好奇地問：“我有一百種方法讓你進不了食堂，你那個間諜陳默達也已經徹底被我收入旗下，你還能怎么辦？”

姜茶茶毫不示弱地挑眉：“之前不為我所用的，之后可以變為我所用。你鎖得住一個兩個，還能鎖得住全部人？”

顧南風若有所思地點頭：“你說得有道理。”

姜茶茶懶得和他廢話，轉身就要走，只聽身后的他幽幽開口：“那我讓你的公司做不下去就好了。”

……

這是姜茶茶第一次賺了錢還郁郁寡歡。

兩個人坐在星巴克里，金小燦咬著吸管給愁眉不展的姜茶茶提可能性：“可能集團少爺都是無聊的，所以想要拿我們公司開涮？”

姜茶茶搖頭：“不會，我看他發表演講，不像是不學無術的那種紈绔子弟。”

“這年頭的紈绔子弟，不一定不學無術啊！”金小燦噘嘴。

“說得也有道理。”

“又或者他是看上你了？”金小燦一轉眼就又往八卦上靠了，“想用這種方法引起你注意？”

姜茶茶目光冷冽：“你以為全世界都和你一樣缺心眼嗎？他這么吸引我，只會吸引到我的仇恨吧。”更何況，他那種眼高于頂的家伙，眼神里除了滿滿的鄙夷，再無其他！

金小燦咕嚕咕嚕喝了一大口拿鐵壓壓驚：“沒有恨哪兒來的愛啊，人家可能就愛不走尋常路呢。”

姜茶茶覺得自己和頭腦少根筋的金小燦在這里商量對策簡直就是浪費時間。

忽然，金小燦拍桌，像發現新大陸一樣：“老板，我們為什么要在這里瞎想浪費時間呢？”

姜茶茶苦笑，剛要說“哇，你總算和我有一樣的領悟了”時，金小燦抓過她的手，含情脈脈地說道：“你們都已經是‘男女朋友’了，利用這層關系搞清楚對方的真實原因，不是大大的捷徑嗎？”

……

姜茶茶三秒后反應過來金小燦到底在說啥，然后覺得好像有點道理。

所謂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速度外還有速度。

不等姜茶茶回到學校準備把她和顧南風的關系傳揚，顧南風已經先采取了行動。

工商局的人找了過來，先是要求姜茶茶出示營業執照，再是檢查營業資質，一番流程下來，姜茶茶不死也被扒了半層皮。

最后，工商局的小哥哥提出要姜茶茶按照他們列舉的清單進行整改。

姜茶茶賠著笑臉將他們送走后，癱坐在椅子上，心里的怒氣像海嘯般一浪接一浪。

“老板，我們小本經營，說白了就是一個接單賺差價的皮包公司，哪里禁得住這樣折騰呀！”金小燦抱怨，“這擺明了就是跟我們過不去！我深深地感覺，這還只是一個開始啊！”

姜茶茶本來就頭疼，聽金小燦這么一說，就更鬧心了。

不過她可不是會輕易認輸的人，才不會被顧南風這么一嚇就閉門歇業，不蒸饅頭還要爭口氣呢。想到自己在老爸面前夸下的海口，她果斷做出決定：“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錢該怎么賺就怎么賺！”

金小燦點頭的同時，瑟瑟發抖。

顧南風在宿舍里接電話，他托人辦的事得到了滿意的結果：“辛苦你們了。”

那頭的人忙說“不辛苦，不辛苦”，還想和他多聊幾句時，他就利索地掛掉電話了。

徐標耳朵尖，湊過來問：“你還真派人去找姜茶茶外賣公司的麻煩了呀？”

顧南風低著頭看發布會上查理教授給他的書，以沉默回應。

徐標笑：“你不是說只要攔著她，讓她不去食堂，不耽誤食堂營業額就成嗎？怎么，你還真要跟人家過不去啊？”

顧南風：“是她自己主動下的戰書，我不好不接。”

“喂，你該不會是真看上人家了，才這么不依不饒吧？”徐標用手肘捅他的腰，一臉了然的笑意。

顧南風無語地扭頭，盯著某人眉飛色舞的模樣：“看上人家的該不會是你吧？我從沒見你這么多管閑事。怎么，看到那丫頭遭難，你心疼了？”

徐標聳肩：“起初我沒覺得，那天在食堂后門真堵到她了，覺得她這個女生挺可愛的，做事有韌性，還帶著一股不服輸的勁兒，挺有意思的。”

顧南風沒好氣地哼笑：“我是沒見過比她更市儈的女人了。”

不僅市儈，還陰險狡詐，投機取巧！

想到她曾經在校報上敲鑼打鼓般對他告白，還……還在文化館內當眾誣陷他糾纏她，他就感到反胃！

徐標瞅著顧南風專心致志的模樣，再瞟一眼電腦上開啟的文檔，不由得皺眉：“馬里亞納海溝即將滅絕的奧瑞納克鱷魚，你又要作報告？不是剛參加完一個發布會嗎？”

“我寫的報告很受查理教授喜歡，他讓我再寫一個更加詳細的。下個星期一，他要在我們學校接受采訪。”顧南風說這話時雖然神情鎮定，但是言談之間還是透著傲嬌的意味。

“下個星期一，那不是只有三天了？”徐標眉峰高挑，“所以你要熬夜干了吧。”

顧南風頭也不抬，修長的手指在鍵盤和書本間來回飛躍。

徐標靜靜地瞅著他，再靜靜地把他的手機拿過來。

十分鐘后，顧南風的手機響了。

“喂。”

“你好，你的外賣到了，你下來拿一下吧。”

“外賣？我沒點外賣呀。”

“兄弟，我們都很忙的，不要開玩笑了好嗎？你到窗口來看一眼，我就在你宿舍樓下呢，快點來拿走好嗎？”

“姜茶茶？”

“顧南風？”

顧南風下樓，和從頭黃到腳、站在踏板上的姜茶茶驚奇加仇視般地相互對視，刺啦刺啦地擦出火花。

“顧大公子，你不是很看不起我嗎，那干嗎還訂我的外賣？”

“這里邊一定有誤會，我本人沒訂你的外賣。”

“反正呢，收了你的錢，東西我就給你送來了，再見。”姜茶茶交接完畢后，一刻都不想多待。

“等一下。”顧南風喊住她。

姜茶茶轉身，咬著唇問：“顧大公子還有什么事嗎？”

“我怎么知道，在我下樓期間，你有沒有往我的外賣里吐口水或者下藥呢？”

姜茶茶雙手叉腰，在內心告訴自己不要生氣：“顧先生，我們是有職業素養的好嗎？”

顧南風直直地看著她：“對于一個隨時會演戲的人，很抱歉，我并不相信。”

這時旁邊有男生剛打球回來，路過他們兩人身邊，不由得行注目禮。

“咦，顧南風也點上外賣了？”

“不是，聽說這姜茶茶是他女朋友。”

“什么！真的假的哦？對對，姜茶茶曾經在校報上公開告白顧南風啊，看來是真的把顧公子拿下了。”

“我聽我朋友說的，他們在文化館開學術會的時候鬧過，被人看到了。”

……

很好，流言傳得永遠比流感還快。

顧南風驀地摟過姜茶茶的腰，戲謔地瞇眼睛：“茶茶，不如我們上去，你看著我慢慢吃？”

姜茶茶被嚇了一跳，瞪大眼睛忙要推開他。

這時又有一撥女生從這邊經過，看到他們這樣的“親密行為”，紛紛投來哀怨、憤恨的眼神。

姜茶茶忽然想起金小燦的提議，推他的手順勢變成揪領子：“行啊，我們走吧。”

男生宿舍女生是要止步的，不過顧南風的臉對于宿管阿姨來說就是通行證，再加上姜茶茶的外賣服助力，他就這樣拉著她上了三樓。

宿舍門一關，顧南風和姜茶茶立刻像兩只觸電的水母一樣，各自把手縮回，自動退至安全距離。

顧南風看到徐標沒在，心里的猜測多半有了答案。他打開外賣，坐下：“如果等一下我有什么身體不適，你就是罪魁禍首。”

姜茶茶一邊環顧四周，一邊心不在焉地應付：“如果等一下你沒什么身體不適，我就向你索要賠償費和名譽損失費。看在校友的分上，我會給你打個七折的。”

姜茶茶注意到顧南風電腦上建立的文檔，不由得笑出聲。

顧南風吃了一口面，回頭：“你笑什么？”

姜茶茶指著屏幕：“奧瑞納克鱷魚基本在古巴和委內瑞拉附近；馬里亞納海溝是世界最深的海溝，至今還沒有人完全能證實里邊有哪些生物，你輕易下結論說瀕臨滅絕的生物有十到二十種，這數據根本不嚴謹。還有，T市的海洋支流最適合作對比的，應該是……”顧南風把叉子拍到桌上，冷冷打斷：“你知道什么，隨意評論！”

姜茶茶愣了一下：“我只是說一下我知道的常識。”

“你是哪個系的？”顧南風瞇眼睛。

“新聞系。”

顧南風：“記者要做的事，是描述和記錄，而不是評論和評定。更何況你說外賣成本多少、賺了多少我能相信，其他的，你自己信嗎？”

姜茶茶：……

這個家伙真是夠讓人討厭的！

姜茶茶拿起他桌上她用“海笑”這個筆名寫的報道，不假思索地問：“我說的你不信，那她說的你怎么就沒懷疑過？”

顧南風從她手里奪過報道資料，拍了拍姜茶茶碰過的地方：“她是熱愛海洋環境的執筆者，和你完全不是同一個級別的。”

“信念懂嗎？”顧南風看著姜茶茶，“聽說你在新聞系成績爛，交的作業不是采訪小區大媽，就是三流明星的花邊新聞敷衍了事，你怎么可能懂。”

姜茶茶抿唇，又好氣又好笑。

沒錯，為了討江教授的歡心，表面上順從他說的記者理念，她都是做兩手作業，關于海洋環境的那些報道都是用“海笑”的名字發表出去的，交給教授的都是顧南風嘴里說的那些。難怪他會這么看她。

“哎，你有在打聽我哦！”姜茶茶眼波流轉，一個跨步走到顧南風跟前，打量他別扭的神情，“你該不會真的喜歡上我了吧？”

顧南風盯著她搭到他肩上的手，再看她一身外賣服，像聽到一個很值得笑的笑話一樣啞然失笑：“誰？我嗎？你說我喜歡你？”

姜茶茶趁勢追擊，故作頭疼地抿嘴笑：“不然你為什么費盡心思找我麻煩，還揚言要我的公司做不下去？雖然行為幼稚，但我想來想去，除了這個理由，真不明白你到底是為了什么，和食堂較勁，和我較勁？”

看到某人如此自戀，顧南風氣極反笑，神經稍微放松了：“我是……”

姜茶茶下意識地呼吸一緊，等待他的真實答案。

不想顧南風突然反應過來，脖子往后揚了揚：“我是私人原因，為什么要告訴你啊？”

……

這小子的警惕性真強！

“總之，是什么原因也不會是我看上你。”顧南風用手指戳開姜茶茶的額頭，一臉嫌棄，“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眼見煮熟的鴨子到嘴邊還是飛了，姜茶茶失去耐心，指著她的外賣：“現在我可以走了吧，你吃了以后沒有任何不良反應不是嗎？”

說著，她撞開他，徑直往外走。

顧南風被她提醒，目光落在只吃了幾口的面條上，微微出神。

不能提前知道食堂菜單，姜茶茶的外賣生意大不如前。

不過她迅速想出新的方案，那就是私人定制。

仗著自己就是T大學生的優勢，她把同學們都拖進微信群里，誰想吃什么，可以報給她，她再下菜單。如果有些人想要吃的她不能立刻訂到，需要花時間，那就額外算跑腿費。

而同學們通過她來點外賣，得到的優惠就是——

下一單可以少付錢買到原價的東西，這部分的差價由姜茶茶來填補。姜茶茶算過了，這樣雖然賺得少一點，麻煩一點，但從長遠來說，可以把客戶牢牢抓在手心，并能基本滿足那些“今天不愿意吃食堂”的顧客的需求。

安靜幾天的手機，慢慢地恢復了此起彼伏的叮咚聲，金小燦的信心也跟著回來了。

只是在這樣美好的預兆里，姜茶茶忽略了一個變量——顧南風。晚飯下單的高峰期，姜茶茶接到了顧南風的電話：“我要訂一個B記的牛肉焗飯，你親自送過來。”

姜茶茶聽出是他，臉色立刻冷下來：“為什么？我不要。”

顧南風：“雙倍跑腿費。”

……

他還真會抓她的軟肋。

顧南風又說：“事實上，你的內心已經對我的提議妥協了。”

那自信的語氣，讓人聽得刺耳！

姜茶茶猛地掛斷電話，把單推給金小燦：“小燦，你去送。”

金小燦賊兮兮地笑：“人家顧大公子指明要你送，老板，我可不敢搶活。”

“你的耳朵怎么這么尖？”

“嘿嘿，老板，顧客至上。”

姜茶茶無奈，只好訂了B記的牛肉焗飯，慢吞吞地出發。等到她到男生宿舍樓里的時候，比預計的三十分鐘超了十五分鐘。

姜茶茶連臺詞都想好了，如果顧南風發難質問她為什么來得這么晚，她就可以說為了他高貴的胃著想，以后還是直接訂學校外面的外賣吧。

可是等她推開他的宿舍門，他戴著眼鏡正在翻書，絲毫沒注意到時間的問題，更別說興師問罪了。

姜茶茶把飯放到他跟前，敲敲桌面：“你的飯已送到。”

顧南風頭也不抬地“嗯”了一聲。

姜茶茶對著他的頭，無聲地在空氣里“揮打”了幾拳。

她轉身間，顧南風又說道：“你們最晚送到幾點？”

姜茶茶扭頭，準備把十點說成八點：“我們……”

顧南風推推鼻梁上的眼鏡，打斷道：“如果我加外送費的話，你隨時都可以起來送吧？”

……

他目空一切的模樣真欠揍！

姜茶茶陰陰冷笑：“晚上的外送費是很貴的。顧大公子，如果你腦子沒毛病的話，其實可以直接點學校外的。”

顧南風打開袋子，把焗飯拿出來：“我有錢，我樂意。”

擺闊！姜茶茶摔門而去。

轉身間，她撞見一張熟悉的面孔，徐標。

徐標主動跟她打招呼：“姜茶茶同學，來送外賣？”

“嗯，送給顧南風。”姜茶茶聳聳肩。

徐標的神情很意外，訕笑兩聲：“是嗎？”

“他說我篩選過的外賣口味挺不錯的。這不，晚上的夜宵也讓我送。”姜茶茶故作不好意思地笑笑，“徐標同學，我有事想問你。”

最堅固的堡壘往往是從內部被攻破的，當事人警惕性那么高，從他身邊的朋友下手，總能套出一點話來吧。

姜茶茶請徐標喝奶茶。

“你知道顧南風為什么那么在意食堂的營業額嗎？他好像很煩惱的樣子。”姜茶茶表現出很關心的樣子。

兩人站在花園里，徐標一只手拿著奶茶：“很煩惱嗎？還好吧，他說你很好搞定的，哈哈哈。”

姜茶茶面上賠著笑，心里在噴火：“是嗎？”

徐標打開話匣子，倒是很自來熟：“我昨晚還問顧南風，既然你這么好搞定，為什么他還要找你麻煩，是不是看上你了？”

姜茶茶撫發，故作害羞，內心竊喜：很好，就朝這個方向誤會，就等著你說出我想要的答案呢。

“其實他突然要操心食堂營業額的事，是因為和他老爸的約定。如果在三個月內，他不能把營業額提高五個百分點，他老爸就不給他經濟支持，還要他轉系去念金融管理，將來好繼承家業。”

原來如此！

姜茶茶的腦海里突然浮現出顧南風認真準備報告的樣子。

“所以你的意思是，顧南風不愿意轉系，不愿意繼承顧氏集團，才這么拼命和我對著干？”

徐標喝了一口奶茶，略作停頓：“算是一種我們這個圈子里的叛逆吧。但他追夢過后，還是要回到現實里的。”

徐標的這番話意味深長，很值得回味。

姜茶茶一時沒回過神來，徐標笑著拍她的肩：“姜茶茶同學，你可千萬不要輕易認輸啊！”

看徐標一臉看好戲的樣子，姜茶茶忍不住內心犯嘀咕：這家伙到底是站哪邊的？

終于知道顧南風這家伙為什么突然多管閑事后，姜茶茶像抓住了他的小辮子一樣開心。

晚上，顧南風打電話讓她送夜宵時，她沒拖拉，迅速出現在他面前。

圖書館里，顧南風看著笑容格外燦爛的某人，不由得警惕地說：“謝謝，你可以走了。”

姜茶茶則拉過椅子，在他對面坐下：“這么晚了你還在奮斗，不如我來幫幫你吧。”

顧南風嫌棄地從她手里奪回自己的資料書：“你看得懂嗎？不用。”

姜茶茶又奪回來：“你怎么知道我看不懂啊？合作才能共贏，沒聽過嗎？”

顧南風皺眉：“共贏？”

姜茶茶轉動靈活的大眼睛：“是啊，說不定我幫上你的忙后，你也會大發善心幫我的忙，嘿嘿。”

顧南風仍然半信半疑。

姜茶茶很快把他要找的資料都找出來，用便利貼貼好，眼力極好地順著他在寫的報告條理，把要用的資料遞上，把不用的及時拿開。

不僅如此，她還把他需要打印的都拿去打印好。

等顧南風忙過一陣子，抬起頭，發現姜茶茶已經不在位子上了，而她給他弄好的資料都安靜地放在一旁，最上邊還貼著一張便利貼：圖書館十一點關門，請記得早點回宿舍。

在便利貼右下角，某人還特意畫了一個大大的笑臉。

另一邊，姜茶茶送完最后一單外賣，回到宿舍已然筋疲力盡。

金小燦以為姜茶茶送顧南風這一單送到現在，頗為激動：“老板！你和顧大公子是不是有什么神速進展啊？”

“神速進展你個頭啦！不過進展嘛，還是有一點的。”姜茶茶沒好氣地說道，隨后把她留下來幫了顧南風一下的事告訴金小燦。

金小燦捂嘴驚呼：“老板，你干嗎不留下來啊？讓他對你表達謝意，才不吃虧嘛。”

姜茶茶把帽子拿下來，得意地撫發：“你懂什么？我提前離開，待他反應過來發現我不在時，對我的好感才會倍增。”

金小燦受教般地點點頭：“老板，你知道得還真多啊！”

姜茶茶挑眉：“那是！”

金小燦把熱水遞給姜茶茶：“老板，可在我的印象里，你好像沒談過戀愛吧？”

姜茶茶瞪眼：“這叫情商懂嗎！”

金小燦“哦”了一聲，縮回自己的活動范圍。

姜茶茶脫下外套，拿過洗漱用品往洗手間走。

面對鏡子，她的腦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現在圖書館認真撰寫報告的某人。

他認真的樣子好像沒有他說話時那么討厭；那本他收集的關于她的報道的書，看上去有些破爛了，證明他一直在看，那邊緣包著的透明膠帶證明他很愛護它；他會左右手同時開工；他戴著眼鏡，卻絲毫阻擋不了那雙好看的眼眸……

姜茶茶，你在干嗎！姜茶茶猛地回神，拍自己的臉。

在安靜的洗手間里，她聽到自己的心跳好像加快了不少，是錯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