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說的對。”
男人的手按在頭上，即使一整天泡在研究室身上也還是暖暖的，不完全是那些消毒水和試劑的冰冷味道。
溫柔的觸感，有些寵溺的眼神和言語，這種熟悉的感覺...
都讓她幾近貪婪地留戀，清澈的眼眸里倒映出另一個人的身影，終于在深處卷成暴風的漩渦。
艾抓住修凱寧的白大褂，輕輕扯了兩下。
修凱寧伏下一點身子，靠近了點問：“怎么了？”
“其他研究員呢，他們撇下你跑了？”
少女眼神冷了冷，非常篤定道。修凱寧先是微怔了下，抬眸朝她看過去，撞見她寒潭似的眸子。
真沒想到她會先注意到這點。
“不是。我讓他們先走，不然留在這兒添麻煩。”揉了揉艾的腦袋，修凱寧笑著說道。
艾垂下眸，心里輕哼了聲，對他種解釋顯然是不信任的。
從遇到艾開始，修凱寧對她的印象便一直是乖巧、安靜的，從不主動生事，就算碰上什么事也不會費心去斤斤計較。
所以他也不明白，為什么她對那些研究員的主觀意識那么強烈，肯定是撇下他跑了？
雖然他們實際上想的的確是這樣，不如他做個順水人情主動說出來。
“艾，生氣了嗎？這種事為什么要生氣？不值當啊。”
小艾看了他一眼，安慰性地學著他的樣子在他頭上輕拍了兩下。
“你說的也是。”
修凱寧一時沒反應過來，怎么他像反被艾給安慰了？
“小艾，不可以戲弄大人。”修凱寧捉住她的手一本正經道，又覺得對方被握在手里的胳膊太細了。
和她在一起，自己的想法和注意力總會拐到很奇怪的地方去，就像現在。
“大人，你嗎？”
艾輕笑了聲，在她眼里修凱寧還是個孩子呢。
修凱寧：這莫名被小看的感覺是怎么回事？
“二十二歲，我可比你大。”
二十二歲？她都九十六七了。這要怎么算？
“年齡并不能說明問題，人生可是很長的。”
艾輕抽出自己的手，看著他道。
修凱寧莫名有些煩躁。又是種感覺，和她在一起說話，說著說著就會出現某些隔閡。
那種感覺像是被類似時間的物質沖刷，怎么努力也彌補不了。就像是什么擺在離你很近的地方，可無論你怎么伸手都觸摸不到。
無法縮短的距離，即便再短也是一道天塹。
“縮短之后，你又想做些什么呢？”
修凱寧猛地抬頭看向她，只見艾一臉淡然地面對他，絲毫沒有窺聽他內心的羞恥或是抱歉，明顯是故意的。
白珊在查看外面的情況，一時沒注意到這兒。
修凱寧耳邊紅了一圈，按著她壓下聲音道：“你怎么能這樣？不打一聲招呼就...”
竟然沒有生氣，這倒是讓她挺意外的。
艾眼里升起些笑意，“看你表情怪怪的，就聽了一下，沒想到和我有關系。”
明明被偷聽的是自己，被她這么一說修凱寧反倒覺得臊得慌。
不自然地咳了一聲。
小艾：“大人腦子里在想的就是這些？和我也沒什么不同嘛。”
非常故意的調侃，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小艾！
修凱寧捂住臉把她推開了些，表情有些無地自容道：“好了，別說了。”
白珊回來看見修凱寧頭埋得跟個鴕鳥似的，挑眉道：“你在干嘛？”
小艾偏頭朝她笑了笑，“他有些頭暈，正在休息。”
“頭暈？”
為什么是小艾幫忙回答，修凱寧你這個弱雞。
修凱寧：“...”
白珊：“外面沒有喪尸圍攻，不知道他們去哪了。你們說他們會去哪？”
“喪尸會被吸引過去的地方……人多，不好！”
修凱寧突然站起來。
“咦？站這么猛，你不暈啦？”
“喪尸轉移了，后面的人有危險！”
時間緊迫，修凱寧來不及解釋，也來不及多想。比如，聚集到這兒的喪尸為什么突然轉移了注意。
和他們著急緊張的情緒不同，艾不緊不慢地挑了塊還算干凈的地方坐下來。
“小艾？”
白珊走過去想把人給拉起來，但被她一手給拒絕了。
“小艾...”
“我又不認識他們，不管。”她這么說道。
哎喲，祖宗喂。那邊十幾條人命可等不及了！
末世里每個人都像在生銹了的下水道井蓋上行走，一不小心就會腳下橫桿斷裂，刮得血肉淋漓。
艾就算拒絕也無可厚非，可修凱寧和白珊第一反應都不覺得她是因為這個理由才拒絕的。
白珊是因為之前何鴻的事，她不相信艾會見死不救。
修凱寧則是完全出于一種感覺。艾很討厭研究員，進一步說是很討厭撇下他的研究員。
這么想可能有些自戀，所以退一步說，她是很不待見不顧旁人死活的研究員。
想通這一點后的修凱寧慢慢走過去，蹲在她身前。
“艾和末世里的其他人都不一樣，我很好奇。你原來生活的環境是什么樣的？”
“這都什么時候了，你還好奇這個？！”白珊真想把他腦子掰開來看看里面裝的到底是什么！
但修凱寧卻一臉認真地朝她看過來，白珊和他一起長大，那種表情她再熟悉不過了。
修凱寧現在絕不是在開玩笑，他一定有什么目的。無奈之下，她也只能少安毋躁了。
“你想做什么？”艾問道，“現在不是說這些話的時候吧。”
修凱寧笑了笑，大有要和她坐下來好好傾聽的意思。
“反正你也不想去，怎么樣都沒差。不是嗎？不如說來聽聽。”
不懂他在想什么。
艾撐著下巴，似乎在組織語言。過了一會兒，道：“一個上方有木瓜、兩旁有桂花和紫薇，腳下是由不同形狀石板鋪成小徑的庭院。我在里面養了一只三花貓，金色的線狀瞳...”
小艾像在聊家常，修凱寧像在聽故事。他道：“很好的環境，不像是在末世。”
艾身子微怔了下，這話是什么意思？像在說她活在另一個世界，有些不切實際似的。她有些不滿地看向他。
“那個時候，你不是一個人住吧？有人陪著你？”
艾的眉間微不可見地皺了下，他想通過她的描述對她進行心理上的暗示或引導？她抬眸冷冷看向他，語氣里多了一絲防備。“你到底想說什么。”
修凱寧有些意外，他雖然沒打算對她做什么，但也沒想什么都不做。
可艾的反應實在太快了，是因為她是精神系異能者對這方面比較敏感，還是她曾經經常接觸類似的事從而產生了一種抗拒的本能。
艾周身的氣壓明顯冷了下來，白珊在一旁大氣也不敢出一聲，修凱寧卻顯得自在多了。
白珊生怕他再說出什么不合時宜，觸碰到女孩子內心底線的話，連忙上前輕聲道：“艾以前和誰一起生活關你什么事？快別繼續了。就算有那也是個比你重要的多的多的人。”
“怎么說？”
修凱寧隱約覺得白珊話里有話，似乎知道些什么。
白珊在心里罵了一聲修凱寧白癡，和他說起艾吃飯時想到什么的表情。
修凱寧聽后想了想，決定賭一把。
“我和他...很像嗎？”
艾猛地抬起頭，神色里有剎那的閃爍遲疑。捕捉到這一點的修凱寧知道自己賭對了，可心上卻像被什么刺了一下。
原來真的有那樣一個人存在過。
“你...”
“畢竟你第一次見我的反應...”他低頭笑了一聲。
當時她是把他給認錯了吧。
“朗...”
是那個人的名字？讓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放不下心，那得是艾幾歲時候去撩撥的？一看就不是個好人。
“你遇事很冷靜，性格應該也很謹慎。第一次見我就那么不設防，我想應該和那個人有關。”
艾撇過頭去不看他，修凱寧知道自己又說對了。
“你不想去救人，那我換個說法。這么說我也沒幾分把握。艾，你就當是去保護我。”
艾疑惑地望向他，白珊簡直不相信自己聽到了什么。修凱寧，二十二歲你才犯中二病？！
“什么？”
“那個人，不在了吧？你應該不會想再面對一次那樣的場面。”
修凱寧一臉溫和地對她道，艾的氣場一低再低，白珊都不敢去看她現在的臉色。
意識里的聲音宛如十二月夾風的的霜雪，刺痛著人的神經。
“你威脅我？就憑這樣？”
完了完了，小艾在生氣。把她惹火了，修凱寧和她分分鐘被切成生人肉片。白珊在一旁心里直打哆嗦道。
“對。”修凱寧不怕死道：“你不去我可能會死，也許沒有我你會再遇到一個人吧。不知道他是像我多一點，還是像他多一點？你在他身上看到的究竟會是誰呢？”
“凱寧！艾，小艾，你冷靜...他胡說的，你別在意。手，手不要動，輕一點啊！”
由艾的精神凝聚而成的絲線纏繞在修凱寧脖子上，仿佛有意識一般往兩個方向拉，不一會兒便見血了。
白珊在一旁急得直跺腳又不敢輕舉妄動。
對上小艾由黑變紅的眼睛，在一片純白上染上他的顏色，碎開了一片她的面具，修凱寧竟覺得有一種無比的暢快感。
“現在你眼里的...是我呢。”
艾越發使力，眼看著他的臉色因為窒息而憋紅，卻還沒有一點要停下的意思。
“既不懂言多必失，也不明白禍從口出。你溫潤聰明的外表下，比看起來要愚蠢無理得多。”
“彼，此...彼此。”修凱寧牽著嘴角，勉強笑了笑。
艾眸中一暗，牽著線的手指慢慢朝另一邊移動。
“艾，不要！”
“砰——”
一聲槍聲在耳邊響起，修凱寧瞳孔驟地猛縮了下。“白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