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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夏至

夏至

霧靄籠罩著大地。公路旁邊的高壓電線上,不時閃爍著汽車燈的反光。

明明是無雨的天色,但黎明時分的大地卻變得潮濕起來,禁止同行的交通信號燈亮起時,濕漉漉的柏油路面便隱約呈現一個微微發紅的斑點。人們在即公里以外就感覺得到集中營的氣息,因為通向這里的電線、公路和鐵路愈來愈密集。這是由一排排火柴盒似的棚屋整齊排列的區域,棚屋之間形成一條條筆直的通道,上面是秋季的天空,地面上大霧蒙蒙。

——《生存與命運》

一七年的夏至是六月二十一日,一八年的夏至也是六月二十一日,都比高中地理教材上的夏至日早了一天。很難說我為什么喜歡夏天,可能是某個夜半我漫步在人已散去的商業街頭,忽明忽暗的燈下那個唱著《男孩》的街頭吉他歌手讓我喜歡上了夏天的安逸,也可能會是珠江邊我和老友在漫步的時候,夜風吹來的那一霎那我看到了輕輕拂起的她耳畔旁的幾縷頭發讓我將她回頭的笑和夏天聯系在了一起。

也可能是因為那無數次半途醒來苦笑著告訴自己這是夢的夢吧。

我喜歡有秩序的音符,不必太悲傷,但或許可以蒼涼。那個夏天不論我逃避到哪里,不眠的夜里不知不覺的就迎來了天邊泛起了微光,甚至很多時候我分不清什么是夢。夢里的你,就像北野武電影里至純的藍,湛著溢出的歡愉和清澈,宛如初戀的青春,從山和海的盡頭走來。

一個人的酒吧——痛苦與自由

卡夫卡說:“人們為了獲得生活,就得拋棄生活。”

他還說:“你可以逃避這世上的痛苦,這是你的自由,與你的天性相符。但或許,準確地說,你唯一能逃避的,就是逃避本身。”

沒有了生活,怎么拋棄生活。那我們去重新獲得生活吧,這樣我們就得從拋棄生活開始。人生的趣味有時候就在這里,不論我每一天早上在哪里睜開眼,我都清楚的知道,我需要什么、又擁有什么,但我卻沒辦法同時把握它們。我們身處世上,我們努力追求的事業,其實只是源于我們很早很早以前失去的一些東西,我們付出努力有時候只不過是一廂情愿的酸楚的自我證明。

一七年夏天,是我高中畢業的那一年夏天,離別的到來是不言而喻的。現在想想少年時候的承諾至今也沒能兌現,畢竟人生如此,慷慨應允下的承諾只不過到頭來唯一的作用是教會我們下次不要再輕易許諾了而已。有的離別很令人傷感,有的人會默默承受,也有的人會宣泄情感。而對于我來說,那個夏天有充足的時間去感受“離別”,講著前行,其實也就是一種無可奈何的告別,但生活嘛,沉溺于某些東西的時候總歸能讓人忘掉許多。沒人喜歡改變,雖然改變有的時候會帶來更好的東西,但人性就是如此,改變總是會帶來痛苦。

不知曾幾何時,我看到過《人性的,太人性的》中說:“縱欲并非源于快樂,而是源于苦悶。”我們告別了生活,畢竟還有未知的前方給予我們莫大的欣慰。于是我開始想到,出門走走或許會好很多,旅行總是能讓人忘掉一部分舊的,開始一部分新的。

其實我本就很喜歡旅行,旅行的時候總是能沉浸在另一段回憶之中,如果碰巧遇到一場雨,就更好了,因為一場雨足以讓我愛上一座城市。她曾問我為什么喜歡下雨天,因為只有在下雨時,那些平時熙攘的街道才只剩下三三兩兩幾個人。一個人,一座城,一場雨。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出戲劇,舞臺就在身邊,演員就是你自己。雨中漫步和熬夜相似,在雨中和夜里相遇孤獨、習慣并喜歡上孤獨,會是我們這一代人的宿命。

苦悶啊、孤獨啊,過于追求這些負面的東西聽著像一個未諳世事冷暖的獨生子在成長環境中造成的心理偏差。但這又何嘗不可,既然我們其實都不是尼采所說的“宗教式的盲目的樂觀主義”,那我們未免先承認世界悲觀的本質,再回過頭來以審判式的定奪,承認痛苦給我們帶來的我們看不到的或不愿承認的“救贖”。與百年前如出一轍的是,“救贖”這一詞的存在方式決定了我此處仍舊必須用它不可。索福克勒斯的《俄狄浦斯王》,借歌隊之口慨嘆了無奈而又陰郁但卻合理的終章:“沒有人是快樂的,直到死亡的那一刻,人才算是解脫痛苦。”不必為此而焦慮,杞人憂天。這世界本就是悲觀主義的天堂,何必強行解釋為樂觀主義的地獄。

人生必有終點,世界也必有末日,權且承認悲觀的世界,并不意味著人生這場悲劇沒有它存在的合理意義。就像特里·伊格爾頓撰寫《人生的意義》時說的:“悲劇乃是諸多樂觀方案的人生意義問題中最有力的之一。”哪怕意義被解構,一切價值崩塌等待重估,但至少真切地痛苦是我們都感知得到的。存在就是被感知。痛苦可以給我們帶來殘酷而絕望的自由,但畢竟是自由,或者像盧梭說的,無往不在枷鎖中而已。如果我已經拋棄的生活告訴我,我逃避的就是逃避本身,那么我寧可回過頭,堅定的走向我的痛苦。

人有權利選擇痛苦。人生的本質是痛苦的,但痛苦之于我們所創造的一切莫不是一個重要的因素。我們面對死亡、疾病、戰爭、災難,我們經受分離、躊躇、憂傷、思念,這一切的痛苦給了人類藝術與道德進步以強大的助推力。當我們意識強大到足夠地步的時候,我們終究會有選擇或避免痛苦的能力,也只有那時候,能力才能轉化為權利。

我們的痛苦可以在于一瞬,也可以在于永恒,這種時間維度上的差異之于意識本就是一種偽造的欺騙。我們可以因選擇痛苦而強大,也可以因強大而選擇拒絕痛苦。但這二者本身并無實際差別。這并不是一場無聊的辯論,如果人生可以像辯論一樣,毫無理由的選擇正反方而后巧言令色地貫之以冠冕堂皇的借口并為此而沾沾自喜,那么人生將會像辯論一樣,無聊而毫無意義。

一七年的整個夏天,我過著紙醉金迷的生活,從上海到珠海,從廣州到沈陽,南北千余里,東西日落異。我喜歡去酒吧,因為那是一個少有的可以將身心輕易地融入一個氛圍中的環境。不論那里,酒吧里總是充滿著形形色色的人,他們臉上沒有悲傷,沒有苦悶,只有在斟滿宿醉的月夜里和習習涼風的空街上,間或才可以見到幾個許是歡盡而散的漂泊者抑或感情世界分別的異鄉人。

有時候凌晨回到酒店,還不是很累,拿起手機,打開微信,沒有別人的消息,也沒有能發消息的人,只好一遍又一遍的刷著朋友圈,在無數個失眠的夜傻笑著,擁抱自己的孤獨。有時莫名開心,也有時莫名難過。那些從前吵架的時候總是說著“我與你無關”的人,到頭來真的成為了“無關”的你。苦悶過后也許就是痛苦嗎?多年以前總是喜愛在作文題記中引用尼采的那句“誰終將點燃閃電,必先長久如云漂泊;誰終聲震人間,必先長久深自緘默”的少年如今只能依偎著孤獨和衣而眠了。

人的感情有時候真的很脆弱,但仔細想想,多愁善感未必不好,賜予我們情感的上天,應該附加著明確告訴人們,情感是一樣寶物,不論開心還是悲傷,絕妙的情感體驗才是世間一切的色彩與味道。可惜他沒有這么跟人們說,所以許多人自己去悟,想明白了,還有許多人永遠也想不明白痛苦對自己有什么好處,還只是一味的逃避逃避本身。

和前文尼采的話出處相同,多年后我仍就能想起周國平先生在《尼采:站在世紀的轉折點上》里開篇描述尼采在地中海濱旅程的那一個“山巒海巔”的用詞,激發了我對于那位古希臘文老師的哲學和旅行的全部興趣。如果從那個夏天的最后一次別離算起,許久之后我才意識到這是沒什么值得快樂的,當你從一個桎梏中解脫出來時,就是進入下一個枷鎖的預備,但,這就是你的自由、你的選擇。

讓·波德里亞在烏托邦小組(le groupe Utopie)刊物《烏托邦》上發表過一篇《游戲與警察》,一個夏日悠閑地午后,我順手從書架上拿下來時看到了這么一句雖然不出名但足以立刻讓我目不轉睛的話:天堂和地獄之間的鴻溝,使得人們只能依照地獄的摸樣來夢想天堂。這句話猶如我當年迷茫的狀態里所日夜不知期盼的些什么東西似的,讓我隱隱產生共鳴,偶爾卻又強迫癥似的糾正我自己的刻板行為,就像一只動物學家們所說的一圈又一圈在籠子中踱步而不知道這是由于自己巡視領地天性的狼或獵豹一樣,直到有一天我突然醒悟:原來我們所厭惡的事物對立面卻并不一定是我們喜歡的。

我的那個夏天和她最后一次相見是畢業典禮前,在校的學生們為畢業生送行,我們相見卻沒有說些什么,心照不宣地走完了最后的流程。也沒有什么正式的告別,但可能傷感就是這樣,總是遲來,沒有沉浸在儀式般的分別里,但卻總會跌落進回憶的殺手名單上。

那個夏天從一個曾經熟悉的操場,到了另一個以后熟悉的操場。我進入了大學,身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雖然去留和別離總是讓人傷感,但更加說不出口的,是每當溫熱的風吹過面前,溫暖的陽光打在肩上,透過桑葉和楊樹的陰翳照在地上的光斑默默晃動時,我卻想起了那個沒有告別、再也不見了的她。我本不想寫些什么,因為過多的語言,看起來如此累贅,我也明白早晚有一天我會對這段感情淡忘如紙,但至少眼前,我只怕再不動筆,記憶中那些所剩無幾的美好也會被時間默默風干蠶食。有時候,越是感受到痛苦,就越分明地感受到情感的存在,我們的情感,不論是歡愉還是痛苦,惆悵抑或憂傷,都是最好的記憶,最好的禮物。

一年四季其實是有它們獨特的味道的。尤其在東北,四季分明,不同季節漫步在路上,會感受到不同的氣味。一個晚上,我在大學宿舍的床上躺著,恍然間,發覺到熟悉的氣味,那是去年夏天的味道。倏忽,我突然發現這種日子已經過去一年了。我一直覺得每個季節都是有獨特的氣味的,夏季的最鮮明。

生命中的有些過客,夢醒時才記起你我早已成為陌路人,只是又忽然想起,我們居然未曾道別。我羨慕高中時候的戀情,或許多半我自己就總是陶醉其中吧。人啊,總是會忘掉過去里不好的,只記得過去里那些好的。所以可悲的就是,我們每個人或多或少的,都會沉浸在自己的快樂中。

毫無疑問的是,很久之后我會忘記上高中時寫過的詩和愛過的人,會忘記畢業那個夏天我做了什么。但你如果問起我夏天是什么樣子的呢,我會這樣告訴你:可能只有在夏日的午后,才能看到寂靜的街。夏天是那么熱,反復一切都變慢了,不知什么時候起,那個常常抱怨炎熱的我莫名其妙的愛上了夏天的感覺。夏天的恬靜全在炎熱的空氣中偶爾襲來的一陣清涼微風。夏天的安逸都在起床聽到窗外點點雨聲的清晨。我喜歡在雨中享受一個人的孤獨。但是我又不喜歡鞋子被雨水浸濕的潮濕泥濘感。我不知道高中畢業的那個夏天你期許的人生是否達到,但我事后才知道的是,這個夏天過后,我活著的方式確確實實的從此改變了。

加繆說:活著,帶著世界賦予我們的裂痕去活著,去用殘損的手掌撫平彼此的創痕,固執的迎像幸福。不知什么時候開始,呆在喧鬧的酒吧里我也覺得周遭如此寂靜,仿佛只有我一個人。我試著去撫平生活的創痕,后來發現,我還是應該拋棄它,不然對誰都不公正。

一八年五月,夏日前夕,我還是去了她在的那個城市。諾大的大連,我和另外一位朋友四處游逛,也曾在氤氳的海風里彼此暢談著理想和過往,沉醉在快樂的假象中,勉強讓自己感受到一些她生活的參與感。有時我會想啊,究竟什么是后來啊,無非是那個曾經說著娶她的人再也沒了聯系,就是那對最令人羨慕的情侶分道揚鑣、形同陌路。

不過,好在“娶你”那句話,他后來再也沒有對旁人講過。后來遇見了其他人,我永遠不敢和她說的是,我那么努力的追你,只是因為你很像一位我生命中闊別已久的人而已。原來徹夜縱欲沉浸在瘋狂的歡樂中真的可以麻痹痛苦,不過既然我選擇了面對痛苦,我捫心自問:何必一定要找一個人來代替她呢,這樣對誰都不公平。

我知道這句話并非原著原意,但我還是會想到《基督山伯爵》中那句顫抖心扉的詰責:“你是不是因為太懦弱了,才這樣以炫耀自己的痛苦來作為自己的驕傲?”后來,我想著,既然接受了,就要徹底一些,享受著自己純粹的感性來源,僅僅為了愛而愛,為了恨而恨,為了憂傷而憂傷。我只好相信《德米安》中說的:“上帝借由各種途徑使人變得孤獨,好讓我們可以走向自己。”一方面,我不認為孤獨帶我們走向的是自我的靈魂,但事實上,在我凝望孤獨只之時,我凝望的其實無非是自己。就像痛苦。我所沉湎的,所抗拒的,所依戀的,所鄙夷的,其實本質上都是一樣東西。

夜深了,縱欲狂歡的人們走出酒吧,面對冷涔涔的漆黑的月時,會不會有一種幻滅的感覺?回想縱然身邊朋友萬千,終究自己還是一個人。有時候幻滅帶來的美麗,遠遠大于任何得到的魅力。我想起瓦格納那最富有天賦的代表作《特里斯坦與伊索爾德》中貌似沉默卻穩健有序的旋律,給人一種明明知道最終悲劇式毀滅的結局卻壓抑不住內心想繼續看下去的力量指引,這就是幻滅的魅力,將有價值的東西撕裂給人看,《特里斯坦與伊索爾德》第二幕中其實就預示了結局的歸宿:神圣暮色的燦爛預感淹沒了迷幻的恐懼,帶給我們超凡的自由。是啊,自由啊,誰又能對其說不呢?我們有權利選擇痛苦,或者回避,甚至是幻滅,而不是得到。

不論是什么時代,我們都逃不過關于生存與命運的思考。其實痛苦和毀滅本質就是生存與命運的形式與質料,情感只不過是我們認識世界的感知工具之一的另一種不直觀體現,從生物角度它有益于人類族群的進化與繁衍,而文化上它又是與經典藝術及社會道德密不可分的催化劑。所以,愛的慘烈或者絕望,都是我們情感器官反應的一部分,我們應該尊重自己認識世界的方式,這是我們所以存在到如今的理由。

就像我不期盼太陽,因為我從未真正知道它升起的方向;就像我不艷羨春光,因為它會隨時會因陰翳而消亡。這個世界上你自以為熟悉而又美好的事物和人,都真的可能是一場高爾吉亞似的不存在。必然?自由?或許我們還是在宇宙的一隅之中牢牢抱著我們培育出的蘆葦草暗自慶幸為好,畢竟那些為陰翳撰寫禮贊和堅信太陽照常升起的人終會帶我們走向深淵。只要我們保有思考的能力,我們就還可以繼續斡旋而活在這殘酷而絕望的自由之中。

最后,我愿借叔本華一段關于人生追求所謂價值或有價值意義的東西的論調——《作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暫時的志得意滿、由渴望限定的瞬間快感、大量而長期的痛苦、持續不斷的掙扎、一切人對一切人的戰爭、互相逃避和追捕、壓力、欲望、需求、焦慮、尖叫和怒號;這是永恒的景象,或者等到地球土崩瓦解再重新展開,沒有人對這整場悲喜劇存在的原因有絲毫的了解,因為它沒有觀眾,演員也經歷著無盡的煩憂,極少有享受,并且只有消極的享受。”來致敬我心中經典名著《生存與命運》中信出版版本的腰封上的話:“逝去的人,活著的人,苦難并沒有結束……”

星辰與大海的情愫——秩序與道德

每年六月,牧夫座流星雨都會在高考考生背著星空回家的路上從蒼穹的邊際掠過。

我最喜歡的就是夏天坐在小院里看天。微涼的空氣從耳邊滑過,路基旁花壇怡人的芳香攪拌著醇濃的咖啡,喚醒每個人對宇宙的想象,湮沒在黑色幕布中的星月好似隨時都會浸入夜空里,偶爾飛過的閃著光芒的飛機漸漸從眼前地上的燈火中逝去在天際盡頭。

我喜歡宇宙的一切,天上有好多我們能看到的、看不到的,就像加來道雄筆下的平行宇宙中的物質在我們的空間中聚集到一起,成了麗莎·蘭道爾筆下造成希克蘇魯伯大撞擊的“元兇”,一切按秩序和軌跡運行著,總讓人聯想到縱使是人類,也只不過是這浩渺規律中稍稍那么自由一點點的原子和物質而已。我不認同機械的決定論,但有時候我不得不認同拉普拉斯信條是那么的美。

我們或多或少都對星空和大海這種未知的領域感興趣,多半是因為感到我們自身的渺小和對龐大事物的好奇。狄更斯在《雙城記》中說:“內心有心弦,但最好不要顫動。”每每當我聆聽到空靈深邃的鋼琴聲時,我就會聯想起那些雪山之上的漫漫星空,再想想其實我們都來自于那里,我忍不住在心底覺得這是一種什么樣的美妙啊,卡洛·羅韋利說:“我們與世間萬物一起,是由同樣的星辰塑造的,無論我們沉浸在痛苦之中,還是煥發出喜悅的光芒,我們都必須承認,我們是世界的一部分。”不論造物主存在與否,我們都是自然萬物、宇宙時空一系演化的樣子,最遙遠的星云和我們身邊的世界,都源于斯、長于斯。今天我們看到宇宙星海對靈魂沖擊的作用,可能和曾幾何時孔夫子川上之感有幾分相似吧。

但想想此前我怎么會領教宇宙的美,還是和她有關罷。很難過也很難說出口的是,那個人再也不是她了,經歷了這么多,即使她再回到身邊,也絕對不是原來的她了。明知如此,我卻還是愿意活在過去的快樂中而不是面對痛苦,畢竟前者輕松得多。也許很多時候,我們之所以常滿懷回到過去的期望,不過是因為莫名堅信重新來過會更好。

偶爾也會睹物思人,甚至睹城思人。我時常看著一樣東西會走神兒,注視著它,就會想起曾經有它在場時發生的故事,緊接著想到的就會是那些不在身邊了的人。我記得很久以前,我們在書店買了一本《人類群星閃耀時》,當時第一次看到那句話還是她拿給我看的,書中引用了歌德《瑪麗恩巴德悲歌》的經典獨白:“如今花兒已無意綻開,再相逢,又有什么可以值得期待。”現在偶爾從書架選書時掃過這本書,最先想起來的已經不是巴爾沃亞從不朽功績中尋求庇護或者替凱爾卡門感到惋惜,亦或者阿蒙森·斯科特的由來,莫名想起的只是這么一小段在人類開拓宇宙歷史中小的不能再小的失敗的單相思故事。不過現在我才算明白,我們從黑暗叢林中走來,到了今天,仰仗的正是科學發達的時代我們內心中越來越不被重視的東西——情感。所以也算是今天我才讀懂這本書的書名吧。

直到很看過《平凡之路》很多年以后了,我才讀懂平凡之路的歌詞,原來人生就是在不斷的擁有和失去,直至失去生命的最后一刻,我們才算完美的擁有了一切也失去了一切。我現在生活的這座城市,有太多我失去的記憶了,也可以說痛苦之處正在于我曾擁有卻也曾失去了的東西交織在身邊。我記得很多年前我去接她的擁抱,記得很多平凡的小事,記得星空下無所事事的散步,記得一切如今看起來那么美好的東西,我嘗試過在其他人身上尋找這些東西,可是最終失敗了。到頭來,我的全部生活就剩下了這半座城。也只有這半座城,沒有她的故事,沒有她的痕跡。

有人說不快樂就是因為想得太多、想得太明白了,但是如果我們可以接納痛苦,才能直視意義的消亡,我們相信悲劇,才能珍視擁有的和失去的。年少別離時一吻,眼中噙著的淚花,和現在值班時滿地的煙頭與鏡子里自己不整的長頭發,對比過后卻說不上哪個更有什么意義,有人嘲笑活在幻覺中的人,但其實世間所有道德、法律、家國,那個又不是建立在幻想之上的呢,我們所信仰的,別人所鄙視的,其實無非都是建立在幻滅之上的宇宙秩序美學的體現罷了。這世間已經有太多的明月清風了,只不過美妙的都在回憶里,逼仄的都在眼前而已。

這世代,誰都有資格抱怨幾句懷才不遇啊。我們必須活在秩序之中,哪怕是幻覺,但必須如此,我們可以窺測秩序之外的“真實世界”,但夢蝶之勞又何必多此一舉呢,《莊子·齊物論》說:是非莫辯。諾姆·喬姆斯基說過:“如果我們愿意,我們可以活在舒適的幻覺中。”放棄一切人對一切人的戰爭吧,沉下心來追尋真正的美,其實就在我們內心之中,種德者必養其心,情感就是我們觸覺、聽覺、味覺、嗅覺、視覺之上的認識工具,我們的情感才是人性最根本的導向,是我們那神性的一部分、理性的一部分、獸性的一部分所未經粉飾的本初之心,何必羞恥于它呢。

薛憶溈在《偉大的抑郁》中曾這樣描述愛因斯坦:“他不接受殘疾的科學。他敬畏確立宇宙法則并且維持宇宙秩序的上帝。”很多人把尼采說上帝死了的例子搬出來鄙夷宗教,其實尼采和愛因斯坦都深知,他們口中的上帝并不是真正的上帝,敬畏秩序才是真正原因,能從歐洲意義的淪陷中一步步真正走出來的人,除了那些坐在塞納河畔咖啡館里的,就剩下馬克思主義者了。

其實我們的宇宙,不單單是一個星系和一個星系的時空概念,至少在中國古典哲學的話語體系中不是如此,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四方上下為宇,古往今來為宙。宇宙就是秩序的代表,人類花費千年的時間費盡心機地構建起了現代價值意義的體系,從一窮二白創造了道德、國家、宗教、民族、科學,文明的一切來自于文化,文化其實就是我們人類所體驗過的的最昂貴的體驗消費,同時也是對經濟最具有刺激作用的基礎設施。我們從無數的戰爭中回看人類的歷史,發現人類無非就是想方設法在憑空創造秩序。用情感體會秩序,而不單單用理性,我們會發現我們正在做的就像站在庭院里仰望星空一樣。

在《論道德的譜系》中,尼采指出自古道德對抗痛苦的兩種基本方式,一個同情,二是禁欲主義。邁克爾·坦納在《尼采》中將其描述為“企圖通過剝奪個人再痛苦面前的尊嚴來消除痛苦”和“企圖通過扼殺生命的本能來消除痛苦”的兩個“企圖”。如果我們將道德納入秩序的范疇中看它的本質,其實無非就是我們面對所不能逃避的痛苦時,想出的一種“逃避”,說到底,道德還是卡夫卡明智的“逃避本身”而已。可見,道德被創立的初衷就是為了蒙蔽我們的感情,為了讓我們從痛苦中解脫,為了讓我們不去窺見真正的秩序而忽略了被人類憑空創立的秩序。我們必須從感情中窺見秩序的一隅,不論真實與否。如果我們過分強調真實虛假將會使這一切過程變得因具有目的性而可笑之極。尋求目的就是說明我們想要探知意義,而意義在這一局早就被淘汰了,用因果追尋事物、認識世界是人的生物屬性限制,我們應該做的是努力接近終極秩序。王東岳在《物演通論》中提出分化與媾和的觀點,強調了宇宙一百三十八億年演化中遞弱代償的趨勢,其實宇宙某些角度上也和人或者生物類似,宇宙從大爆炸之后,也在努力避免著消亡,但存在度降低是萬物悲劇的必然歸宿,我們建立的一切秩序只是在和終極秩序抗爭,包括宇宙演化時建立的秩序,也只是在和終極秩序抗衡,通過喪失一樣又一樣的“權利”而換取我們的存在度,就像千年前愛琴海邊的古希臘人們在想法設法建立民主共和政體所做出的努力如出一轍:我們放棄一些,交給“利維坦”,以便建立一個契約似的秩序。最終到來的不論是熱寂還是大撕裂,至少我們尋求秩序的“增熵”環節是不可逆的。

尋找五常先生——生活與生存

宇宙會毀滅只是代表世界的悲劇屬性,卻并不意味著人生的空虛。

如果我們明確失去意味著最終的悲劇,那擁有就是與悲劇抗衡的自由之光。

很多年來,我一直以為開卷有益,但后來才發現,讀書就像生活,隨意拿起來慢慢品味一本書,看到一半才發現選擇的不那么稱心如意,再想換一本重新開始的代價卻讓人望而生畏。到頭來,合上這本書,苦和樂只有自己知道。生活可以是悲劇的,但并不意味著它就不能是美好的,我們拋棄了生活而為了重新獲得生活,正是擁有和失去的關系。許多歲月流走了以后,早晚有一天我們會發現,曾經日子擔憂過的事情現在看來不值一提,曾經歲月擁有過的東西現在看來鞭長莫及。

事實上,生活總有那么幾個瞬間能讓你忘記它本質的面貌,不過這也未嘗不可,畢竟我們用情感理解這個世界,越深刻、越回歸人性,情感不意味著反理性,而正相反,情感包含理性,反理性的來自于人本身生物屬性的許多限制,那是千百萬年來叢林演化的遺留產物。我們的情感不僅包含痛苦,雖然痛苦占絕大部分,但不可忽視的是,還有一部分快樂也來自于我們的情感。

面對美好我們會感到愉悅,比如,我喜歡夏天。因為在詩人的詞典里,夏天是如此的愜意而美好。夏天的風是暖的,人是友善的,就連秋風都為你熬過夜,夏晚也為你醉過酒。你可能聽過黎明枝頭春意和鳥兒歌腔的同時綻放,但你絕對沒見過蛐蛐的長鳴聲飄蕩在湖邊翩翩起舞。輕輕的風聲劃著枝頭云兒的船問搖曳的風鈴要不要一起去旅行,露天的田野里茂盛的草叢向過往的鳥兒點頭致敬,昆蟲總是提著黎明的第一盞燈去問葉子借幾滴露珠,夏天的生活也總是如此盎然、忙碌和寧靜。

生活其實并不應該在于追尋意義是什么,形而上的路有一萬種走法,但都不適合意義的命題。每個人都有活著的方式,在黑暗中、在灰色世界、在光明彼岸,我們可以像漢芙小姐,像托馬斯與特麗莎、薩麗娜,像眼中只有洛麗塔的亨伯特,甚至可以去像包法利夫人、像安娜·卡列尼娜、像卡拉馬佐夫兄弟,但最后,往往我們都活成了斯通納。正如文景出版的《斯通納》腰封上寫著的:第一眼看故事,第二眼看經典,第三眼看生活,第四眼看自己。好多我們不經意的決定,其實已經在不斷的改變著我們的一生。

一八年的夏天,六月的時候,我去了南京。南京和廣州都是我因為一場雨而深深愛上的城市。中國的大城市可能找尋不到“一排排火柴盒似的棚屋整齊排列的區域”以及“棚屋之間形成的一條條筆直的通道”,但內心中常有這樣的情愫未免會使得我故意去臆想那樣灰色年代的場景。而雨呢,就是一劑良藥了。不論是地圖上還是從當地人的話語中,很少能聽到紫金山的稱呼,取而代之的是鐘山,但不知為什么,我更偏愛紫金山的名字,可能是因為那個秦皇下令毀其龍脈的段子讓我記憶猶新。不論如何,在中山陵臺階的頂端望著雨中的南京,陰沉的天空下可以看到蔥郁茂密的森林掩藏著錯落有致的現代城市,和一七年夏天時我在白云山上俯瞰廣州城時的感覺頗有幾分相似。長江從城市西北緩緩流過,下游的長江少了幾分激蕩和狂妄,多了幾分沉穩和城府,從江畔向城中一一數去,甚至可以找到新街口的摩天大廈,情景真與“江上數峰青”神似幾分。雨滴打在通往孝陵深處的升天橋石闌上,打在中山先生陵寢的石柱邊,打在小紅山別墅屋頂上,不禁使人感受到“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的韻味,千百年來,南京就默默屹立在長江之東,歷經了建業的赤壁之戰,目睹了應天府建文帝的憂傷,陪伴了江寧制造總局之子的童年成長,見證了南京中華民國的世襲罔替。

古往今來,中國自有禮教之說,所謂“五常”者,三綱五常,仁、義、禮、智、信是也。《禮記·樂記》云:道五常之行,使之陽而不散,陰而不密。金、木、水、火、土是也。五常即五典,父義、母慈、兄友、弟恭、子孝是也。《論語·學而》有云:溫、良、恭、儉、讓是也。《禮記·中庸》有云: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是也。其實何為五常?只不過是中國人按傳統的表達習慣給許多外在事物賦予的總結性、規律性、啟發性、導向性歸納而已。中國哲學不過分強求本體論、邏輯與倫理,更遑論形而上,但中國哲學體系更注重于處世之道、為人之道、齊家治國之道,所以身為中國人,做一個“五常先生”,對生活甚至是生存有獨到的間接未嘗不可。

意義的解構并不預示著生活的空虛與乏味,我們應該用情感去揣度、追尋生存的方式。情感多數包含著痛苦與苦悶,其次是快樂或者歡愉。拋開造詞本意來講,如果把歡愉和快樂分開來用作表達人類的兩種情感模式的話,我想用歡愉來表達接近獸性的樂,而快樂則更多是源自于人的惡的部分,如果單純表達此種含義,愛恨未免用詞過于歧義。

人的快樂不來源于感官和情緒,那是動物之樂,也就是上文所說的“歡愉”。人的快樂是源于惡。當我們有了私有財產那一刻,惡即產生了,基于欲望帶來滿足的快樂也隨之而產生了。也就是說,人的快樂是來源于再造的秩序之中的,是精神自由的副產品。欲望不一定是惡,但惡一定以欲望的形式表達出來。一個想法的形成,我們不能僅僅歸咎于其生物個體的腦部發育狀況或者成長環境,這兩者固然重要,但不足以解釋人類群體的惡是如何產生的。人類群體的惡應該來自于財產的擁有和分配,以及后來的交換行為等社會行為和經濟行為,這種對于財產,也即資源的擁有和分配不僅包括生產資料、生存資料、發展資料,還應該包括性資源等隱性的欲望載體。所以惡的誕生不是在盧梭《論文二》所描述的私有制誕生的社會狀態之時,而應該是更久遠之前人類因基因作用爭奪雌性資源時的行為。而當惡包含的一部分欲望被以某種形式達成之時,人類就感受到了快樂。平庸之惡也是如此,不作為或者間接故意都是希望達成某種心理滿足狀態欲求的體現,可以把這種特定的心理狀態看作一種特定環境下做出特定行為權利的資源。

而欲望,則是來自于人類心底的。在惡之前就有了欲望。況且惡也不應該被帶有道德含義,畢竟根據上文的定義,惡產生的時刻人類還沒有能力構建起道德的秩序。這一詞匯在這里只是用做描述某種客觀狀態而非道德概念。說回欲望。恐懼催生欲望,但這絕不是原因,而是結果。也就是說恐懼不能夠作為所有欲望的誘因,但可以看作催生一些欲望的結果。薩特說:“存在先于本質。”我們對欲望的定義其實要顯著晚于它存在的時刻,但這并不僅僅是時間維度上的先后概念,而應該是道德秩序層面的、具有說教意義的“欲望”被定義之時,欲望的真正且更廣泛含義的本體早已出現在人類社會之中。二者應該處于同一時間層面的相互影響、制約關系。縱觀生物進化歷程,人類的生存離不開欲望的產生與達成,不論是否是道德構建的秩序層面的產生,或者達成。我們討論的反道德以及犯罪行為都只局限在再造秩序的層面而非終極秩序之內。

欲望的滿足影響了我們情感的變化,我們之所以時常感到痛苦,很大原因是我們的欲望過多而達成過少。我們太想著去達成欲望了,以至于有時候會做一些夢,就像佛洛依德《夢的解析》說的那樣:夢是愿望的達成。我們面對欲望感到痛苦,但痛苦卻是情感的重要表達方式之一,如果按比例算的話,絕對遠遠大于快樂。但我們要做的絕對不是去用道德的再造秩序去干擾痛苦的實現,比如禁欲和同情。我們大可以面對生存的現狀,例如農業社會長期困擾人們的食物問題,我認為和長久的忍饑挨餓比起來一頓飽餐一瞬得不值一哂,就像一世卑微之于前者鑄就的一刻鐘的偉大。飽餐之后便是無聊,偉大之后即是空虛。痛苦是永恒的,因為世界是悲劇的,所以挽回的效果并不大,但并不意味著我們要往相反方向去壓抑歡愉或者快樂應得的空間,。只是坦然的去面對生存就可以了。

痛苦總能促使一部分人去追尋秩序,因為人類社會中必然有一批熱衷于再造秩序的人,否則人類遠遠取得不了今天的成就,秩序之于我們是有益的,但在不同秩序面前不要一葉障目、不見泰山。人自從匱乏之時就開始追尋平等,然而人越是富足,就越背離平等。但我們必須從富足這條路追尋平等,而不是回歸匱乏,尚未到來的平等只有一個真正的原因,即是尚未真正富足。所以秩序將要繼續再造下去,這是毫無疑問的,只是生存的前提是不要忘記人類再造的道德秩序、社會法律秩序、政治秩序、宗教秩序、民族秩序背后的宇宙秩序和終極秩序。

我們如此詳盡的討論情感的諸多因素對于我們生存與生活的重要意義是因為近年來“理性”的呼聲被吹捧的太高。當人們認為理性與科學精神掛鉤的時候就難免會想到增長的經濟、創新的科學發明、不斷發展的科學理論,甚至反過來鄙視情感只不過是“兒女共占巾”的兒女情長,認為感性只是人類進化過程中為了適應生存環境而存續下來的基因作用。但其實理性遠遠不能代表這么多,感性也不止如此。理性不應該與情感混為一談,理性對應知覺,感性對應直覺,真正的創造多數源自于感性而構建價值體系則交付于理性。而情感,則屬于更廣泛的話語體系,應該包含直覺與知覺。尼采的處子作《悲劇的誕生》中評價蘇格拉底之時這樣描述直覺與知覺:“直覺智慧在這個完全反常的性情中出現,只是為了在某些地方阻止清醒的認識。在一切創造者那里,直覺都是創造和肯定的力量,而知覺則起著批判和勸誡的作用。”無獨有偶的是,早于尼采和蘇格拉底二人之前的古希臘哲學家阿納克薩格拉斯認為宇宙代表知性,而宇宙即是秩序。用尼采的話說:“批判、勸誡”構建了宇宙的秩序。

人類情感是自由意志的重要表達途徑之一,但很難說人類情感和行為背后生物決定的比重。自由與必然的關系問題是哲學層面自古以來就不斷爭論的問題,存在和思維的關系問題在本體論方面探討從未停歇,但不論是唯物主義還是唯心主義哪一方,人類意識的自主能動性幾乎成為哲學意義上普遍承認的基礎(拉普拉斯信條除外),但另一方面,近年來生物學、腦科學、神經醫學的發展將事情的發展方向越推越遠,在科學層面上,自由意志變得越來越站不住腳。生命科學的研究中有部分專家認為自我意識可能是一種幻覺,甚至是資源浪費。因為人的行為決策源自于基因和大腦的化學變化,未來人的行為決策可能會聽從于人工智能的最優安排,人的行為決策還受到社會環境和心理暗示的廣泛影響。但拋開哲學或者科學的高度,俯瞰我們的生活,不可否認的是我們生活中充斥著的痛苦事實嚴重激發了我們的痛苦情緒,如果說我們的情緒來源于生物化學反應,但事實畢竟客觀存在,即使是外界刺激,每個人的反應也不同,故而我仍是自由意志的堅定信仰者。但就像我們第一段所說的,自由意志,其實并不那么自由,我們稱之為痛苦而絕望的自由下所做出的抉擇充斥于我們的生活之中。

人類是亙古以來最為追求精神自由的族類,沉湎于優越感的陶醉是我們創造精神的本質心扉,但是創造的同時也意味著我們從鴻蒙初始那一刻即開始受限于我們的創造。精神既是我們的成績單,也是我們的病原體。基于放棄精神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們將永遠囚禁在此怪圈的桎梏之中。我們已精神自由為傲不假,但我們也因精神自由而喪失自由的本真。我們用自由意志創建了秩序,但我們的自由意志卻最終困在了再造的秩序之中。就像卡夫卡這位明知而偉大的作家所說:“精神只有在不成為支撐物時,它才會自由。”

《索洛維約夫文集》中說:“人的意識和生命的二重性是一切思維和哲學的真正基礎,人在自身中既有內在自由的感覺,也有外部必然性的事實。”也就是說,在我們生存與生活過程中,必然體驗到自由的感覺,即使這種概念還未被賦予定義,同時自由發生的維度是人的生命和意識中最本質的狀態下,但還要受到秩序的制約。所以真正追尋無限自由的生活方式是不存在的,我們建立了秩序,就必須從秩序中窺測外部世界的狀態,而不是超越再造的秩序而直接達到所謂的“自由”。

我們的“自由”帶著枷鎖,但畢竟確實還是存在的,就像法國哲學家柏格森在《時間與自由意志》中說的:“自由是確實有的,但是不可被界說的。”我們用知覺與直覺探尋和認識世界,但這本質上還是屬于情感工具的一部分。所以我們生存的工具應該分為三層,最先是觸覺、嗅覺、聽覺、視覺、味覺,其次是自由意志主導下的直覺與知覺,而后是人性意義下的情感工具。縱使我們的自由對于我們本身既絕望又有限制,而且各種科學的進步還質疑了它存在的可能性,甚至有一部分科學的發展佐證了其消失的可能性,但不可否認的是,我們的生活與生存,起到中流砥柱作用的恰恰是“自由”。但即使是這樣,這個工具也被我們運用的得心應手甚至不可放棄,就像艾米莉·狄金森所說:“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見過太陽。”

我想用“得到”上懷沙解讀的特德·姜的科幻小說《你一生的故事》來結束這段論述:去開啟一段注定會分離的感情,去孕育一個注定會早逝的生命去擁抱她不可逃避的悲劇命運。

2018.8.25戊戌年七月十五于長春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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