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昭儀薨了的消息傳出來時，李憲正在為繡給李曙的扇墜傷腦。何女使站在李憲跟前回話，“聽送飯的宮人說王昭儀去的時候身邊除了那只叫炎哥兒的鸚鵡便再沒有其他了。”

“炎哥兒？”李憲聽了這話停下手中的活計不知想到了什么頗為感嘆地笑了，“她倒是個至情之人……”

原來是李憲想到了嚴淑妃給自己說的這靳遠先生的乳名便是炎哥兒。

何姑姑聽了嘆氣道，“誰說不是了。”然后不知想到什么又道，“聽說最近太后身子欠安，小娘子還是要多去寧安殿多多盡孝。”

李憲點頭，“是啊！這宮中只要太后還在，圣人終歸還是會忌憚幾分。于情于理也該去探望。”而后又道，“今年是怎么了？一個二個的都身子不好。”

何女使知道李憲說得是淮安王家的小郡主，輕聲安慰道，“可能是這忽回暖轉寒的時節不好吧！”

李憲嘆氣，“還是得叫阿兄多多注意自己的身體。”

等宮中將王昭儀的喪儀安排好后又過去的大半個月，李憲這才有時間去寧安殿看望梁太后。

還未等李憲步入內室便早早地有人進去通報了，隔得遠遠的，李憲只聽見從里面傳來的笑語聲，等到近一些才發現李溶母女和許德妃早早地就來了，此刻正坐在梁太后旁邊說笑，不知李溶說了什么將幾人逗得開懷大笑。

李憲進去便拜見了坐在中央的梁太后，而后笑道，“大姐姐來得好早。”

李溶回了她的禮道，“昨個兒住在阿娘處，今日便隨著阿娘一起。”說著便掩唇笑了起來，“還是蹭了阿娘的儀仗！省了不少力了！”

看著她這小模樣眾人紛紛忍不住笑了起來，嚴淑妃笑著點了點李溶的額頭，“你啊你啊！”

許德妃正欲說話時，便聽到外面傳來了內侍通傳的聲音，“圣人到！周貴妃到！”

隨著簾子的打起，安慶帝與周貴妃一前一后的身影便出現了，只見安慶帝他眼含著笑意問，“還沒進來就聽見笑聲了，什么事情這么好笑？”

等到眾人沖安慶帝行完禮后，嚴淑妃笑道，“也沒什么大事，只是溶兒說了些笑話罷了。”

梁太后見了安慶帝的身影也展顏道，“圣人今日怎么來了？”安慶帝聽了沿炕坐下后接過使女遞來的茶水喝了口笑道，“我聽說母親的身子好了許多便過來看看。”

梁太后道，“勞圣人公務繁忙還要擔心我這個老婆子的身子。”說著不經意似的將目光移到周貴妃身上，“貴妃得了場癔癥后性子倒是沉穩了許多。”

突然被喚到名字的周貴妃身子一僵，片刻后笑道，“妾身沒什么事，只是忽聽王昭儀去了的消息有些反應不過來，現下已好了許多。勞太后掛念了。”

梁太后微閉眼眸沒接周貴妃的話，等了會兒睜眼道，“正巧溶兒在這里，素心，將我八寶架上的楠木雕花盒子拿來。”

不一會兒只見素心拿了個盒子過來，梁太后打開盒子，只見里面是一對累絲的鸞鳳攜珠步搖。從成色上看得出來年份已久，不過卻是依舊光彩照人。

梁太后將李溶喚到跟前，嚴淑妃心中大概明白了梁太后的想法，連忙起身，“太后，這、這可使不得……”

梁太后瞥了嚴淑妃一眼，不甚在意地說，“哪里有什么使不得的。”而后將步搖插入李溶的發髻中左右看了看滿意道，“左右我年紀也大了，這鮮色的東西擱置著也只是落灰。正巧我們溶兒也到了出嫁的年紀，倒不如用來給溶兒添彩！”

說完這段話后她又轉頭看向李憲的位置，笑著對李憲說，“憲兒你也別羨慕，等到你出嫁時，我也一樣給你添彩！”

李憲笑道，“太后您是最疼我們的，拿出來的定是好東西，到時候憲兒可要厚著臉皮收下了！”

這下大家都笑將起來，倒是顯出一副其樂融融的氣氛，除了坐在一旁的周貴妃臉色有些難看。

周貴妃絞緊了手中的錦帕，看著眼前這副歡聲笑語、自己卻無法插進去的場景心中不由得刺痛。她側目看了眼自己身旁已經開始顯露富態的男人，想著王昭儀告訴自己的事實，心中便涌上了無盡的憤恨。

似乎覺察到周貴妃的心不在焉，安慶帝捏緊了周貴妃的柔夷問，“怎么了？可是身體不適？”

周貴妃見著被安慶帝舉動引過來的眾多目光搖了搖頭，想著昨晚自己試探著問再立皇后一事。安慶帝說自己有心無力，說前朝和太后皆不肯松口。

周貴妃心想還真如王昭儀所說的只要太后還在，那么自己便永無出頭之日。

“貴妃娘子，”王昭儀的話繼續在周貴妃腦中回蕩，“說起來你這貴妃之位可是用你的親生骨肉換來的……”

“若不是你失了這個孩子，還不一定能進宮。就算進宮了一輩子也不可能位于四妃之首！”

“為什么？”周貴妃記得自己是這么問她的，王昭儀是怎么回答的呢？

“……你沒發現嗎？除了鄭賢妃外，生下皇子的全是母族出身不高、位份不高的嬪妃嗎？”王昭儀頓了頓湊近周貴妃耳邊輕聲道，“你說這是為什么呢？”

“因為太子之位不能被動搖！”

王昭儀緊盯著周貴妃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所以你那個孩子注定會死啊！”

即便時隔多日，周貴妃仍然感覺當日在冷宮中，王昭儀那帶著陰惻惻的話語響在自己耳邊，激得周貴妃頭皮一陣陣發麻。

想著自己拼了力的向上爬，最后卻要落得親人、情人相互背叛的結局，而且到了現在自己更算得上是孤立無援。周貴妃心中就一陣不甘，她有時都要想自己現在這副無知無覺、甚至有些嬌癡的模樣也是安慶帝的有意為之。

想到這里她顫抖著雙手端起茶盞想要喝點茶冷靜平復下自己的心情，與此同時她的心中也暗自下了個決定。

你不仁，那么也別怪我不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