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此事，大家就像是在說茶余飯后的閑話一樣說過了也就算了，不一會兒眾人便聊起了其他。只是李憲對此還是心存疑惑，畢竟在她的印象里，自己的兄長是難得對這么一件事上心，所以在李憲在晚膳結束后便想去詢問李曙。結果等她找到李曙時看見李曙跟前站著個身材高大、一身玄衣的男子。

李憲定睛一看發現那男子原來是一直跟在李曙身邊的常中。

這下李憲的心中便自有了計較。李曙也是看見了李憲，他叮囑了常中幾句便讓其離開了。李曙轉身笑看著李憲，“怎么出來了？”

李憲道，“有些想不明白的地方想要問問阿兄。”

李曙沒說好或不好，就這么面帶微笑地看著她。李憲咬唇將手被在身后，低著頭小聲地詢問他，“阿兄此次的事與今晚所問之事有關？”

等到李憲問出口后，李曙的心中倒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他勾唇笑了笑，像是無奈也是妥協般地嘆了口氣，“你啊你啊……”

恰時，一陣夜風吹來擾得林中些許微動，簌簌作響的聲音在這夜色中平添了幾分空靈。風卷起了李曙、李憲的衣袖裙擺，鬢間細細的發絲在肌膚間帶著微微的戰栗便消失不見。

像是水過無痕一般。

連帶著李曙的話語聲也要融入這沉沉的夜色中。

“可能有關系也可能沒有關系。”李曙微底下頭輕輕笑了起來，就像是睡前溫柔的低語聲一樣，“說到底不過是我的一廂情愿的猜測而已。”

李憲自是不滿意李曙這樣似是而非的回答的，嘟囔道，“阿兄可不要拿這似是而非的話來忽悠我了。”話語微微一頓，低聲道，“我都曉得的。”

李曙像是什么也沒有聽到的樣子，只是含笑看著李憲。也不知時間過了許久，在李憲覺得這夜風吹得實在有些冷時，一件還帶著體溫的大氅就將她從頭到尾包裹了起來。

李憲抬頭只見李曙一雙黑沉沉的眼睛落在自己身上，“天冷，回去吧！”

對此李憲一時不知該說些什么，緊了緊自己身上的大氅。在她低頭的瞬間李曙揉了揉她的發頂道，“很多時候我總是覺得你還小，這種事情你暫且不知也好。”

“這樣你以后想起來還有個值得回憶的少年時光。”

李憲驀地抬頭，頗為愕然地問他，“阿兄為何會有這種想法？”

李曙扶額失笑喃喃道，“是啊！你已經不再是不知世的孩子了。”而后目光在李憲的臉上凝住問她，“憲兒認為我身居此位是為何？是為了那眾人艷羨的至高皇權嗎？”見李憲眼中的不解之意他又道，“或者為兄換一個說法如何？”

“阿憲你貴為一國之公主，身處高位，享食膏粱，可知這一國公主所為何？”

李憲自六歲初蒙，師從杜司天于司天臺學習道法；亦常常隨杜司天與宣明法師論道，也算是沾染了幾分佛意。更不要論其回宮后便由當今太子親授儒學之道，也算的上是道、佛、儒三家齊修。

就算是囫圇讀了幾年書，可是李憲還是被李曙的這兩個問題給難住了，一時呆愣著竟不知該如何回了。

“……”李憲低斂著眉目恭敬輕道，“小妹愚鈍，不曉得兄長心中丘壑萬千。”

李曙看著她道，“我且問你，今日白間戚老所說之話你有何感想？”李憲想起今日白天之事，仔細細想便大致明了李曙帶自己來這鄉野之地的原因。李憲沉默半晌后道，“大道之下，萬物生靈，各司其職、各得其所。”

聽見李憲如此一番話，李曙臉上算是真正地展露笑顏。李曙贊許地點頭笑道，“你有如此之感悟，也不枉出來這一遭了。”

而后便又聽李曙說道，“少年時我曾師隨數位大家學習百家之道，雖有感慨卻是始終不得其道。后因刺殺之事與溫延玉相識，溫郎之見解乃是當世難有，算是為兄的患難之交。后有幸讀梁齊之書終得以悟道。”

“說大成朝千秋萬盛，可是待到我魂歸西天后又怎知這大成千載之事？不過是些妄言……”說到此處李曙停頓一瞬，抬頭看向蒼茫的夜色，“愿我在之百年，大慶四方太平，百姓安居樂業。”

李憲一震，看著李曙帶著疑惑緩緩問道，“終其一生？”

李曙對此只是望著李憲笑，笑得神情悲憫卻是語氣堅定，“終其一生。此乃吾之本份。”

……

沉沉夜色籠罩著整個玉京，一道白色流影撲棱著羽翅劃破暗色直直地朝綴著燈籠的一處朱門飛去。在夜色里，那金燦燦的周家二字便顯得格外的醒目。

周平方展開小信一看，坐在下座的胡正立馬便察覺了其中的暗涌流動，從周平方緊皺的眉間不難猜測約莫又是出了什么事。

“大使，可是出了什么事嗎？”

等到周平方一抬頭，胡正便感覺自己像是落入了漆黑囚籠里，一股陰冷、森然的寒意便從脊柱往上爬。

“胡正，你說咱們這位太子殿下究竟是有意去那個地方還是無意呢？”

周平方的一句話便將胡正從陰暗陰影中給拉出來并驚出一身冷汗。來不及細想，胡正脫口而出，“太子殿下在萬年縣附近？”

周平方點頭，胡正又是一連串的問題甩出來，“難道說太子殿下發現了萬年縣的不對？那他又是從何處得知的？……”

眼見著胡正的問題就像是鞭炮一樣源源不絕，炸的自己腦門疼時，周平方果斷打斷了胡正的問題，避免自己的腦子遭受不明之災。

“打住！若是咱們這位太子殿下知道了萬年縣里的東西絕對不是現在這副風平浪靜的模樣。只能說……”

“只能說什么？”胡正急急地追問惹得周平方看了他一眼，心里默想，胡正心思雖靈活但是卻是太過于緊張了，一點兒風吹草動都能讓他自己驚出冷汗來。“只能說咱們這位太子殿下不知從哪里得知了些消息有所懷疑罷了！”

這下胡正懸著的一顆心才算是真正的放下，他問周平方，“太子殿下已然有所懷疑，而哪里的東西是絕不能被發現的，所以要通知他們開始動手了嗎？”

周平方點頭笑道，“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