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的眾人自然是不知道千里之外的楚州究竟發生了什么事，等到傍晚時分秋日宴結束時李憲帶著滿心的愁緒朝周文沁方向看了眼，以至于沒有聽到身旁柳薇的小聲呼喊聲。

“薇姐抱歉，你剛才說什么？”

柳薇低眸端凝了李憲一會兒緩緩笑道，“也沒什么大事，只是瞧著你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有些擔心。”

站在柳薇身旁的柳薔聽后輕聲道，“公主該不是累了吧？”

李憲心里的想法不好與柳薇、柳薔她們細說，聽后也順著柳薔的話說，“大概是吧！”她還想要與柳薇她們說些什么時，耳邊響起一陣車轱轆的聲音，李憲她若有所感地朝聲源處望去，臉上驚訝的表情更是難掩。

“阿兄！”

李憲的這聲驚呼雖然不大，但在她周圍的貴女們卻無一不望向李憲小跑前去的馬車。

在那輛低調的馬車里坐著大成朝的太子殿下。

原本在駕車的常青停下車來朝李憲行禮，“公主殿下大安！”后便自覺地退開讓李曙兄妹倆好說話。

李曙掀開簾子一角便對上了一雙亮晶晶的眼眸，他沖著李憲一笑，眼角便又是漾起一片如春風似的柔色。

“憲兒。”李曙輕聲喊了李憲一聲，然后目光落在李憲那有些發紅的鼻尖上皺眉道，“怎么自己又不注意？還不趕緊上來！”

雖然李曙的話中帶有責備，但李憲依舊對著李曙揚起一個傻傻的笑容，她不自覺地“嘿嘿”兩聲在常青的幫忙下趕緊爬上了馬車。

在李憲撩開車簾的剎那，車內的暖氣便朝著李憲撲去。這驟然的暖氣讓李憲越發地覺得神思困倦起來，她大大地打了個哈欠歪坐在李曙身邊，聲音有些含糊，

“阿兄怎么想著過來了？”

李曙在與過道上的柳薇打了招呼后便放下了簾子，他伸手調整了李憲的頭讓她靠的更加舒服些，語氣中倒是淡淡的、聽不出什么來。

“剛好有事在附近，就過來接你了。”

李憲點點頭沒說話，從江淮兩地的兼并案發生這些天來，這還是他們倆兄妹第一次見面。由此可知身為太子的李曙繁忙到了什么地步。

隨著馬車車轱轆聲的再次響起，站在柳薇身邊的柳薔在馬車走遠后才松了口氣，小聲地湊到柳薇耳邊詢問她，“大姐姐，那就是太子殿下嗎？”

“是啊！怎么了？”

柳薔微斂著眸思索了會兒，有些不好意思地對著柳薇說，“嗯，怎么說了，與我想象中的太子殿下的差距還是有些大……”

柳薇挑眉，“哪里不一樣？”

“嗯……”柳薔一下子被柳薇這話給問住了，她小聲說道，“感覺和普通人家的兄長差不多，一點兒也看不出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呢！”

柳薇聽到柳薔這話輕輕嗤笑，像是在嘲笑柳薔那過于天真的想法，她帶著警告的意味對柳薔說，“那也只是因為他是長樂公主的兄長而已。”

……

在馬車轱轆轆的聲音中，李憲覺得有些困，可她又想著先前在淮安王府中所聞所見，便又強撐著精神將自己看到的、聽到的都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李曙。

李曙聽后眉頭一皺，有什么東西在心中快速閃過。李憲很少見到自家兄長這副眉頭緊皺、愁眉不展的模樣，她問，“阿兄，可是有什么不對嗎？”

李曙低頭一看便看見李憲那雙盛滿憂色的眸子，他拍拍李憲的頭說，“沒什么大事，你若是困了就先睡會兒吧！”

李憲聞言便知李曙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告訴她了，她也不強求，安靜地窩在李曙的膝頭閉眼沉沉地睡去。看著李憲的睡顏，李曙只覺得心中一片柔軟，他撫著李憲的黑發眸色溫柔，只是他的心中卻是因為李憲帶來的消息而感到隱隱不安。

朝中局勢本就不穩，幾大勢力互相壓制、制衡，現在最令人頭疼的世家貴族更是因為江淮兩地的兼并案一事而變得更加的復雜多變，更不要說還有時刻覬覦自己太子之位二皇子李炳與現在佞幸之臣周家攪合在一起了。

若是只有內患也就罷了，更不要說在外還有突厥、回紇、靺鞨、鐵勒、室韋、契丹等異族虎視眈眈地盯著大成這塊富饒的土地。自從大成朝建立以來便與周邊異族沖突不斷，所幸在大成幾代人的治理下現在邊疆基本無礙。現在更是做到了與異族通商，可是這并不代表著他們會放下對于大成的覬覦。

可是異族從來都不缺驍勇善戰的勇士，這是自然給予他們的特長，雖然大成朝在諸位名將的鎮守下無虞，可是當今大成的武將也出現了青黃不接的現象。雖說老將們依舊寶刀未老，可是他們終會有歸于黃土的一天，而下一代的將才卻是難尋。

究其原因還是因為現在的奢靡之風盛行，以至于再無人愿意上場殺敵。

李曙有預感，如果這種現象在維持十年，等到老一輩的武將退位，那么我大成朝的邊疆在異族的鐵蹄下可謂是岌岌可危。而且據說現今突厥可汗第八子是個難得的不但有武力還有腦子的人，若是突厥可汗傳位于第八子，那么今后他們大成的邊疆可謂是再難安寧。

想到這里，李曙心中又是一陣心煩氣躁，然后他就感覺自己眉心處傳來一陣刺痛，李曙抓緊坐墊低聲“唔！”了聲。

時間就這樣停滯了下來，等到李曙額上滾落下大顆大顆的汗珠時他才感覺這種痛苦從自己身上緩緩褪去。李曙弓著身子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整個狹小的空間里全是李曙那隱忍的、痛苦的粗重喘息聲。

李曙仰頭靠在后廂上捏著自己的眉骨輕聲說，“看來還要溫延玉再去一趟突厥了。”

然后他就小心地從暗箱里拿出紙筆，小心地移動身體沒有發出任何的響動聲提筆給遠在千里之外的溫延玉寫了封信。

待寫完后李曙又在仔細地查看一番確定無誤后輕輕敲著馬車的內壁，不一會兒，一道黑影就出現在馬車窗前。

“快馬，溫延玉。”